82. 話嘮孫氏
第二天，林鈺再看見袁陵香的時候，心中便存了幾分揣摩。
袁陵香還像往常那樣有禮有度地給李香兒和林墨山請了安，笑容妥貼完美，瞧不出一點情緒波動來。林鈺與她寒暄了幾句後，卻越發疑心了。
不一會兒孫氏也過來了，相比於袁陵香的淡定，孫氏的臉上倒是掛了點情緒，進門拿眼夾了李香兒一眼，輕哼一聲坐了下去，接過丫鬟遞的茶端在手裏，卻是一言不發。
李香兒恍若未覺，對袁陵香道：“陵香，你娘昨兒個是沒歇好嗎？怎的臉色這麽差？是不是住不慣啊？”
袁陵香趕忙道：“沒有，我娘昨夜裏犯了頭疼，歇的晚了點而已，不妨事。”說完又回頭看了一眼孫氏，衝她輕輕皺了皺眉頭。
孫氏將茶放在桌上，百無聊賴般地捋了捋手裏的帕子，慢條斯理地說：“表妹你這家大業大的華屋貴宅，我倒是沒有住不慣，就怕被人嫌棄了。想來想去的不踏實，可不是得頭疼麽。”
“娘！”袁陵香有點急了，偷偷地瞧了一眼李香兒的臉色，對孫氏道：“表姨娘豈是那種人，這些天下來對咱們母女好的可是沒話說，您這說的什麽酸話。”
李香兒拿帕子在鼻子前揮了揮，嗬嗬一笑，“是酸，我都聞見味兒了。表姐這是嫌我哪不周到了？”
“哎？我說香兒，你這跟我裝傻可就不對了。”孫氏側過身子來，對著李香兒劈裏啪啦地說道：“昨天咱們早上說的好好的，我可是等了你一天！你是嫌我家陵香不好還是嫌我們袁家配不上？我們……”
“娘！”袁陵香站起身來站在孫氏麵前，背對著林鈺和李香兒狠狠地瞪了孫氏一眼，口中卻道：“表姨娘又沒說什麽，您先別急，總得容人家想想。您這樣說豈不是讓表姨娘麵上難堪。”
孫氏被袁陵香一瞪，氣焰便矮了幾分，猶有不甘地嘟囔道：“我這還不是為了你麽。”
袁陵香與孫氏說話的工夫，林墨山疑惑地看了李香兒一眼，李香兒衝他拋了個媚眼，又輕輕搖了搖頭。林墨山忍著笑咳了一聲站起身來，“表姐與香兒說話吧，我先出門了。”
孫氏一怔，“哎？妹夫，這婚姻之事……”
還沒等孫氏說完話，林墨山已經打了簾子邁出去了，正巧晚鏡走到了門口，看見林墨山便施了一禮，“爹這是要出門了？”
林墨山嗯了一聲，撇嘴一笑便走了。晚鏡看林墨山這表情奇奇怪怪的，再透過簾子往屋裏瞧了一眼，略想了一下才走進去。進了屋，挨個問過安之後便坐在了林鈺的下手。
林鈺看見晚鏡，就覺得心跳停了一拍，滿胸膛的酸澀。心中默默地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才轉過頭對晚鏡笑道：“昨兒歇的可好？”
晚鏡淺笑著點點頭，“挺好。哥哥你呢？”
林鈺的鼻子霎時有點發酸，油然而生了一種依依惜別的情緒來，頗動容地說了一句，“哥哥歇的也好。”
李香兒忍不住噗地笑了一聲，趕忙端起茶碗來埋頭喝了幾口。孫氏莫名其妙地看了李香兒一眼，正要開口說話卻被袁陵香一記眼刀給殺了回去。袁陵香對著孫氏偏了偏頭，孫氏會意，不甘心地張了張嘴，甩著帕子站起身來，“我頭疼，先回去歇著了。”說完便扭走了。
見孫氏離開，袁陵香才暗暗地鬆了口氣，局促地對李香兒笑了笑，“表姨娘別見怪，我娘那性子……”
李香兒抹了抹自己光滑的指甲，打斷袁陵香的話說：“陵香，子不言父母之過，你是官家的小姐，這個得明白。”
袁陵香一楞，臉上有點掛不住，卻也隻好受教般地點頭，“是。陵香失言了。”
“你娘的性子我還能不清楚？沒事。”李香兒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正兒八經地說：“你娘是個急性子，我看倒是還沒你沉穩呢。”
“表姨娘謬讚了。”袁陵香不知道李香兒這話是什麽意思，隻得誠惶誠恐般地行了個禮，等著她的後話。
卻不想這李香兒沒有後話了，揮揮手道：“行了，你們去忙你們的吧。”
等幾個人出去了，李香兒才又招呼著丫鬟重新給自己添了茶。她抹著茶盅想了想，須臾，歎了口氣，默默地道：“這袁陵香，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袁陵香惴惴不安地走出來，手絞著帕子，心裏幾乎要把孫氏給恨上了。
林鈺見李香兒沒再提嫁娶之事，大大地鬆了口氣，出得門來看著明晃晃得日頭，伸了伸胳膊，頗有點沒心沒肺地讚了一句天氣不錯，全然沒把袁陵香的一臉陰鬱看在眼裏。
晚鏡笑吟吟地走過去挽起袁陵香的手臂，道：“表姐來了這些日子了，我也沒怎麽好好陪你說說話，這晌日頭好又不燥熱，我跟表姐在院子裏走走可好？”
袁陵香哪有心思散步，勉強笑道：“好是好，隻是我娘那犯了頭疼，我得先回去看看，改天……”
“說起來我還真是沒去別院看過表姨娘呢，我陪你過去吧，看有什麽能幫忙呢，也好搭把手。”
袁陵香尋不著什麽拒絕的理由，隻好點點頭，由著晚鏡挽著自己往回走。晚鏡走了幾步後，回頭看了林鈺一眼。
林鈺正默默地看著晚鏡的背影，見晚鏡看他趕忙心虛轉過頭去，想了一下覺得不對，又看了回去，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等那倆人走得遠了，林鈺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順著她們的方向，也往別院走去。
袁陵香跟晚鏡走著，心中有點戒備。她知道晚鏡不是個愛與人熱絡的性格，這突然一下跟自己近了，必是有什麽緣故。
但走了一路晚鏡也沒說什麽，隻是一會兒指一指新開的花，一會兒聊一聊李坤的趣事。可袁陵香卻把晚鏡說的每句話都在心裏過上了一邊，揣測著，小心應對，等走到別院時已是覺得疲憊不堪了。
進了別院，晚鏡就聽見孫氏不忿的嚷嚷聲。袁陵香臉色一變，扔下晚鏡就跑了進去，進了屋就聽孫氏正跟蘭兒那說：“不就是有點錢麽！真當我們看得上是怎麽的？！陵香真是迷了心竅了！在東陵的時候來向陵香提親的哪個不是富貴人家，要不是她姐做出那樣丟人現眼的事來……”
袁陵香衝進屋裏劈頭蓋臉地大聲說道：“娘！晚鏡過來看您來了！”
孫氏楞了楞，袁陵香趕緊過去把她按在床上，使著眼色道：“您頭疼好點沒？”
這時候晚鏡也進門了，隻聽見了孫氏的最後一句話，心下了然地笑了笑，拾步走到孫氏跟前施了一禮，“表姨娘，您可好點了？我跟著表姐過來想看看您這有沒有我能幫忙的，怕您與我們客氣了。”
孫氏訕訕一笑，重又坐起身來，“我沒那麽嬌貴，甭費心了。”
晚鏡不以為意，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是呢，我聽我娘也說了，表姨娘是主持中饋之人，肯定是極能幹的，才能料理妥當那麽一大家子人。”
孫氏聽了心裏挺舒服，麵露得意之色，“我可比不得你娘命好。袁家大奶奶不頂事，幾個姨娘又年輕，上上下下還不都得我撐著。”
正說著，蘭兒從外麵走了進來，怯聲道：“小姐，林家大少爺來了。”
袁陵香心中一喜，趕忙站起身來。林鈺走了進來，目光卻先放在了晚鏡身上，晚鏡坐在原處未動，不著痕跡地給林鈺使了個眼色。
林鈺這才看向袁陵香，對她一笑，柔聲問道：“你娘好點了嗎？”
袁陵香難得看見林鈺這樣明朗的笑容，心跳的咚咚的，羞澀了表情道：“好了，沒事的。多些鈺哥哥惦記。”
“應該的。你現在可有空？我想與你到園子裏走走，聊聊天。”
袁陵香當然想去，一顆心激動的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可她又擔心這邊，猶豫著沒敢答應。孫氏的性子她知道，生怕她跟晚鏡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林鈺見狀便加了把柴，“就是聊聊昨天的事。如果你沒空的話，也就罷了。”說完作勢要走。
袁陵香顧不得了，趕忙上前一步道：“嗯，我也想找鈺哥哥說說話呢。”
等林鈺把袁陵香帶走之後，晚鏡才又笑意盈盈地回頭對孫氏道：“表姐知書達理，說話做事都穩當的很。我家就我一個女孩，全是哥哥弟弟，想說點體己話都找不到人，我要是能有個姐妹就好了。”
“哼，那也得看是個什麽姐妹。像我們陵香這樣自然是好的。可你要是落個沒皮沒臉的姐姐，還不如沒有。”
晚鏡心中暗笑。這孫氏果然是個話簍子，頭腦又簡單，找她問事情真是省心多了。
“表姨娘這話怎麽說的？您家是官家大戶，看陵香表姐的舉止氣度，就知道袁家自是各個龍鳳，錯不了的。”
“什麽錯不了！糟心事多了去了。”孫氏拔高了點聲音，瞪著眼睛說。轉而又想到了什麽似的，不屑地哼了一聲，“我說你娘就不知足吧。雖然我們陵香是庶出的姑娘，可我在袁家主持中饋，那與大奶奶也是沒有分別的。什麽人家不是可著我們願意的挑。要不是陵香命苦，我可舍不得把她嫁來這麽遠。”
晚鏡眨眨眼，不解道：“陵香表姐這般模樣家世，又有您這樣一心為她著想的娘，怎麽會跟命苦扯上邊兒？表姨娘這是說笑話呢。”
孫氏一拍大腿，歎了口氣，“說起來簡直要把人氣死！都怪她那不知檢點的姐姐！我真是看錯了那姑娘！你說她勾引誰不好，怎的偏要勾引我們陵香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