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太子外宅
燕筱瀾去了蘇繹府邸後,林鈺也離開了念山小築。走的時候身旁多了個李檀,還多了個上官琪。李檀是受不了上官琪想要出去透口氣,上官琪是受不了自己無聊硬要跟著。
原本林鈺打算去探一探東宮太子詹事的那處宅子,現在多了兩個累贅。不過他想這樣倒也是個不錯的掩飾,畢竟他要是自己一個人坐在永嘉坊旁邊的酒樓吃飯,是件有點奇怪的事情,怕引人注意。
於是,下午時這處酒樓的二層靠窗的位置上便多了三個人。一個嘰嘰喳喳的說話,一個皺著眉頭應付,一個則像是不得已拚桌的客人,隻是扭頭看著窗外。
未時剛過,林鈺便看見一架馬車從西邊慢悠悠地行了過來。行至永嘉坊的那處太子詹事的宅子前,車停了。趕車的把式跳下車,畢恭畢敬地將腳凳擺好,撩了簾子垂首立於車旁。隨即車中走下一人,雪白的緞麵高靴纖塵不染,踏上腳凳再落到地麵,不過簡單的幾個動作卻透出某種氣質上的韻味來。
衣擺輕垂,能看見腰間玉佩的明黃墜子,隨著他的動作晃了幾晃。隨即這人便走進了那處太子詹事的私宅中。
林鈺的眉尖不禁淺淺收攏,心中隻暗暗希望晚鏡不是被藏在此處。一個太子孤身微服前來,這讓他實在做不出什麽好的猜測。
秋日天黑越來越早,酉時剛過,天西邊的紅霞便已經毫不留戀地沉了下去,隻餘下一點淡淡的粉與夜幕交接。仿佛不過低頭再抬頭的工夫,便連那點天光也沒了,視野灰蒙蒙一片。
這半黑不黑的時候,永嘉坊那處宅子的大門再開,馬車接上人又緩緩地走了。林鈺抒了口氣,這才想起同桌上還有兩個人坐著。回頭看過去,李檀和上官琪皆是一臉疲憊的托著腮幫子,半闔著四隻眼睛看著他。
“聊完了?”林鈺隨口問道。
上官琪坐直了身子,冷冷地看了林鈺一眼,“早知道跟你們出來就是坐著,我為什麽不在家坐著!”
“為什麽?”李檀半死不活地問了一句。
上官琪被他噎了一下,謔地站起來拽了拽他的肩膀,“你哥比你還悶!沒勁透了,虧你還誇他有趣。李檀,走了走了,回去了。”
“我有事兒跟我哥說,你先走吧。”
“喂!”上官琪瞪著他,“坐這半天你不說,我說要走了你才說!”
李檀也看著她,奇怪地反問,“你不走我怎麽說?”
“合轍是我礙事了?嫌我礙事你早說啊!”
“出門前我就說了,你自己非要跟來。”
上官琪咬了咬牙,一臉要吃了李檀的神色。林鈺一見,趕忙道:“李檀,天都黑了,你先送上官小姐回去吧,回頭我再與你細說。別擔心。”
“她還能怕天黑?”李檀哼笑道,扭頭看上官琪攥著拳,便往後仰了仰身子,“你敢動手我就真不送你回去了。”
上官琪狠狠地哼了一聲,撂下拳頭扭身往樓下走去。李檀也站起身來,“哥,如果晚鏡有消息想著趕緊告訴我,有需要幫忙的也一定說。我力薄,但她畢竟也是我妹妹。”
林鈺點點頭,等從窗戶看著李檀和上官琪走遠了,才招呼著小二結了賬。
出了酒樓,他沿著那處宅子的外牆慢慢地走了一圈,見並無什麽守兵暗哨之類的人,這才尋了個隱蔽的角落躍上了後院的牆頭。
林鈺隱在一棵樹的陰影裏,在牆頭上細看著院子裏的動靜。院裏靜靜的,不一會兒,後院正屋的門開了,從屋裏走出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立在門口像是在聽屋中人的吩咐然後略略屈膝後離開了。
正屋中點著蠟燭,投在窗紙上的影子影影綽綽地看的出發髻,像是個女子,身形款動,身量與晚鏡倒是相差不多。林鈺的心髒跳得有點快,屈膝正要往下跳時卻又皺了皺眉,手掌按著牆頭,心裏有點猶豫。
有些不太對勁。
如果這屋裏的人是晚鏡,那麽等於是說晚鏡是在太子手裏。可如果在太子手裏,為什麽太子要用一處私宅藏起她,而不是第一時間向蘇縝發難?況且晚鏡如今的處境該是極敏感的存在,就這麽毫無防備的放在這宅子裏,未免也太兒戲了。
林鈺正坐在牆頭上猶豫的工夫,倒是有人先他一步從牆上翻了下去,穩穩地落進了院中。
那人進了院不躲也不藏,悠閑般地站在院中,負著手看了看四周,然後手握拳在嘴邊,輕輕地咳了兩聲。
兩聲咳嗽後,正屋的門開了。林鈺定睛一瞧屋中走出來的女子,不免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趕忙藏好氣息隱在了樹影中。
“蔣公子來的真是時候,蘇絎才剛離開沒一會兒。”袁陵香站在屋前台階上,有點居高臨下地看著蔣熙元,似笑非笑。
“我知道。”蔣熙元走近幾步,“所以我才來問一問你與他說的如何了?”
“不放心麽?”
“隻是為了萬全而已,姑娘如此精明,有心要做的事豈有做不成的。哪裏會不放心。”蔣熙元微側著頭,表情輕鬆而愉悅,語調輕軟微挑著尾音。看著不像是來探消息的,倒更像是與女子花前月下的幽會一般。
“蔣公子抬舉了。我有心想找晚鏡還不是有心無力?公子你說會去找,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心在找呢。”
“瞧姑娘說的。我們要找晚鏡也不全是為了你,當然用心。”蔣熙元拾步走上台階,站在袁陵香麵前不過半臂的距離,低頭笑道:“人已經找到了。這下姑娘放心了?”
袁陵香睨了他片刻,仰頭一笑,“我不是不放心你找不到,我不放心的是公子你不敢殺呀。”
蔣熙元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殺不殺,我們自有打算。”
“是呢是呢。”袁陵香笑著點點頭,轉身在廊下走了幾步,回頭對蔣熙元道:“蔣公子,你說我為什麽不把寶押在太子身上?如果他登了皇位,幫我毀掉晚鏡豈不是件太容易的事?不光是她,還有霽月山莊,不過一掌翻覆的事。好過我在這費力的與你說話,說上半天,到頭來你也做不得主。”她輕笑一聲,笑得極是輕蔑和不屑。
蔣熙元的麵色微變,勉強按了按心中的火氣,才道:“姑娘想要挾我,恐怕還要再想個更有力的理由,你的身份全天下不是隻有我知道。你要是願意幫助蘇絎,那就盡管幫。”他冷笑了一聲,“如果是想要激將,也要再深思熟慮一些才好。我又沒有奪天下的心,跟著誰不是一樣的聽命於人?姑娘你也是,別太高估了自己。”
袁陵香背對著他,看不清表情,隻是片刻後才道:“你不能殺她,那不如把殺她的機會留給我嘍?你不難做,我也痛快。如何?”
“我說如何又如何?橫豎我也是做不了主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蔣熙元牽著嘴角笑了笑,滿是嘲諷。
袁陵香走回他身旁,手掌軟軟地按在他的小臂上,笑意盈盈,“公子莫要生氣,與我這小女子一般見識沒有意思的。”
蔣熙元被她噎的心煩,蹙眉道:“蘇絎的事到底如何了?”
“當然是按公子說的意思辦的。但蘇絎是不是按我的意思辦,那我可是不敢與公子打保票的。”袁陵香眨了眨眼,“晚鏡已經在你手上了?”
“快了。”蔣熙元撤開一步躲開了袁陵香的手,笑了笑,“姑娘安心住著,改日蔣某再來看你。”
蔣熙元走後袁陵香又在屋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返身走回了屋中。林鈺在牆頭上又藏了半刻鍾,等到確認四下裏都沒了動靜,這才跳回到巷子裏,借黑暗隱著自己的身形輕身快步的往瑞錦奔去。
下午燕筱瀾從蘇繹府邸出來後先是回了念山小築,見那裏一個人都沒有,便遣小廝去聚祥客棧找林鈺,那小廝回來後告訴她林鈺也不在客棧。她尋不到人,便隻好帶著香兒先回了瑞錦。
林鈺到瑞錦的時候燕筱瀾已經拆了發髻準備洗漱了,聽見林鈺在院中叫她,便急忙用一根釵隨意地綰起頭發,披了件衣服跑了出去。
“找你半天!你拐著那倆不省心的去哪玩了?你可真是不嫌煩啊!”燕筱瀾一見林鈺,劈頭蓋臉地問道。一邊問,一邊引著他去了內院客廳裏。
“下午去了趟永嘉坊的那處宅子。燕姨娘找我何事?可是在蘇繹府中探出什麽消息來了?”
燕筱瀾搖搖頭,“倒也沒什麽確切的消息,就是看見了一個人,想著你可以著意地查查。我之前沒想起這個人來。”
“誰?”
“顧一白。”
“顧一白?那個書畫大家顧先生?”
“嗯。那是個半隱半現的人物,據說與蘇繹交情頗深,今天我在蘇繹府裏也看見他了。如果晚鏡在二皇子手裏,他的竹喧別苑倒是個不錯的藏身之所。”
林鈺思忖片刻,展顏一笑,對燕筱瀾道:“如今我敢肯定,晚鏡就是在蘇繹的手裏。多謝燕姨娘,這竹喧別苑在何處?是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