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方聖別城篇?其四：落幕的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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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直上的氣流帶著黑色的羽毛，圍繞著天懿和覺螺旋而起，朝抓著黑衣少年的鳥獸呼嘯而去。
天懿仰望著逼近的鳥獸。她看見了，成片飛舞的羽毛在接觸到黑衣少年的瞬間扭曲凝結成了一枚枚黑色的楔子，如蝗蟲般吞噬了鳥獸和少年。
這團黑色的物體卷著仍在升騰紛飛的無數黑羽避開了扶著覺的天懿，砸在兩人身旁。
墜落的能量將楔朝四麵八方彈去，顯露出了裏麵包裹的少年和鳥獸。而大殿裏更多的羽毛如同被旋渦吸引著朝這裏飛來。
在這狂風般黑羽的螺旋之中站著黑衣少年。他頂著方才沒有的白色短發，手持未出鞘的漆黑長刀，將其沿著傀儡鳥獸的脊柱豎直穿刺而入。黑羽的暴風卷開了少年全身纏著的帶血繃帶，一粒精致的黑玉質地掛墜和一塊木質名牌從少年胸口飄蕩而出。
天懿注意到了，那些繃帶之下露出的體膚沒有絲毫傷痕。
少年從崩解的鳥獸殘軀裏硬生生扯出了長刀，猩紅的雙眼直視著覺腹部插著的挑花紋匕首，口中呼出了寒風涼氣。
天懿緊張地舉起了手中的匕首直指黑衣少年，又抬起另一臂，將懷裏的覺護住。
少年將視線轉向了天懿：“你是……天懿公主嗎？”
出乎天懿預料，這少年身上發生了與被憑依的覺相似的異變，然而在這冷漠外表下，他的聲音裏滿是溫柔與尊重。
“我是。”天懿冷靜地回答道。
黑色的羽毛環繞著他們瘋狂旋轉，在到達少年周圍的時候全部變為了楔並飄散而去。飛舞的羽毛與楔子遮蔽了天懿對外界的視線，這世上仿佛隻剩黑衣少年、覺和她三人。
終於，楔卷起的狂風在達到姐姐的一瞬間，戛然而止：所有的羽毛都變成了楔子，箭頭朝外，飛散而去。
天懿的視野明亮了：嘎達嘎達的機關傀儡大軍已經衝入了大殿，如潮水般朝她所處的位置衝來。
“那就好。”黑衣少年溫柔地笑了，用沒有持刀的左手一把抓起了天懿，攬著她的腰部，夾在腋下。
“你要幹什麽？”天懿正欲反抗，隻見少年用腳勾出了插在覺腹部的匕首，幾枚楔立馬堵住了那傷口，將覺的腹部治愈了。
天懿愣住了。
“公主，請你抓好了哦”黑衣少年的聲音傳到了天懿的耳邊。他一腳踹在覺的身上，將覺踢向了遠處落在牆壁邊上的梅家家紋壁毯。
“覺！”天懿沒能喊出聲來，隻覺得腰部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圍上來的傀儡們從自己眼前飛快地退去，空氣粗暴地劃過自己的頭發。
黑衣少年帶著她一瞬間來到了被踢飛的覺的身旁，黑刀刀鞘斬向牆壁。磚石搭砌的牆壁從下向上整齊地一分為二。
“我的任務是保證公主的安全，這位小哥就在石堆裏待一會兒吧。”少年用腳卷起壁毯蓋住了覺，黑刀刀柄朝開裂的牆麵輕輕一敲，整麵牆壁碎成了大小不一的石塊，倒塌下來。
天懿連抗議都沒能發出，就被少年半摟半扯著離開了倒塌的石壁，眼睜睜地看著覺被碎石掩埋。
陽光從牆壁倒下的那麵投射進大殿。黑衣少年單手持刀敲碎了最先衝上來的幾個傀儡，從這缺口向殿外一躍而出。
在這殿外是更加聲勢浩大、鋪天蓋地的傀儡大軍。
“大家……”天懿看著眾多麵孔熟悉的傀儡，流下了絕望的淚水。
“他們都已經死了。很抱歉，我還沒有讓亡者歸來的素質。至少，讓我來消滅這些虛假的擬態吧。”
這位少年在說什麽呀？什麽讓亡者歸來的素質？他要怎麽消滅這數以萬計的傀儡？難道不應該先逃出去嗎？天懿混亂了。
然而少年的身體已經開始行動了。天懿啊得一聲尖叫，雙手抱緊了少年的身體。
這是人類的速度嗎？這是常世之人的力量嗎？那白發紅眼，難道少年是方聖史書中記載的鬼族嗎？
天懿看著少年在傀儡人海中穿梭自如，手中的黑刀從未出鞘，隻用刀鞘便蠻橫地斬斷了大大小小的數十具傀儡。
這些傀儡看上去隻是別城宮殿內的侍從和城外的平民，但也凶狠異常。他們四肢已然能變化為鋒利的武器，且沒有疲憊和痛覺，用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架勢想要置少年和自己於死地。
少年一腳踹開一具傀儡。飛去的傀儡殘軀推倒了身後一長串的傀儡。可是蜂擁而至的新傀儡立刻擋住了這剛剛開辟的通路。
在新進入天懿視野的傀儡之中，不乏裝備精良的別城近衛。他們手持長戟圍了上來，從四麵同時刺向少年。
天懿隻覺天旋地轉，自己竟被少年單手拋向高空。她從空中俯視著少年騰出了左手，一把揪住刺來的長戟，硬生生朝周圍一圈長戟碰去。少年手裏的長戟如同風化一般碎成了鐵鏽渣，而那一圈長戟則被碰的粉碎。可是瘋狂的近衛傀儡還是捅著斷開的長戟刺入了少年的體內，鮮血噴湧而出。
天懿捂住了自己的嘴，閉上了眼睛不敢看。風聲從她的耳邊傳來，自己正在下墜。一隻堅實的手接住了她的身體。
她睜開了眼睛，自己重新回到了少年的懷裏。那圈近衛傀儡已經倒在地上，腦殼全部被敲碎了。而少年的身上什麽傷口都沒留下，連衣服都完好無損。
一枚黑色的楔子從她眼前飄過，落在少年右手的黑刀之上。
她看見少年將這黑刀投擲而出。黑刀如閃電擊穿空氣般，從傀儡之海上方向宮殿之外轟鳴著飛馳而去。
少年雙手抱住了自己。
背後吹來了風？天懿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地麵之上。她靠在少年的懷裏，而少年的右手已經重新握住了黑刀。兩人正在天空飛行。不，應該說是隨著剛剛擲出的黑刀正在向前下墜。
少年托著自己平穩地落在地上，揚起了一陣塵土。他們已經置身別城市井之中。
鋪天蓋地的傀儡在這別城的大街小巷推擠著，毫不意外地衝向二人。
天懿看到從少年的身體周圍，更多的楔具現、飛射而出，穿透了他們正前方的傀儡。
下一瞬間，她已經被少年抱著來到了被擊中的傀儡後方。
就這樣少年帶著她進行著恍惚的跳躍。很快，天懿明白了，少年正在楔與楔之間通過某種未知的能力帶著她移動著。
她也數清了楔一共隻有一萬個，其中幾百個組成了少年黑刀的刀鞘，頻繁和自由的楔交換著位置。當少年周圍具現的楔超過這個數量的時候，已經存在的楔會同等數量地從空氣中消逝。
能逃出去！天懿的臉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
就在此時，黑色的陰影投射在兩人頭頂。
天懿朝空中望去，眾多機關鳥獸已經連接在一起組成了一條飛龍般的巨大機械，追了上來。
楔傳遞和跳躍的速度不及這龍之傀儡的飛行速度，眼看就要被追上。
少年停下了腳步，將天懿安放在地上，自己轉身迎著龍之傀儡衝了上去。
天懿察覺到楔們的行動變了。它們集束在一起，纏繞著少年手裏的黑刀。
而少年也擺好了拔刀的架勢。
龍之傀儡雙翼雙爪展開，裏麵藏著的滿是刀刃。它壓著沉重無比的氣流，如隕石般墜來。
少年右腳向前邁出，重重踩在地上，左手按住了刀鞘，右手快速拔出了黑刀。
有如直視白色太陽的強光順著那出鞘的刀刃閃耀而出。那九千多個自由的楔幻化為了九千多個刀刃，如萬乘之軍朝龍之傀儡筆直地飛去。隻那麽一瞬，天懿注意到少年右手的皮膚病變黑化脫落。那刀光過於強烈，其中的殺意似乎要吞噬周圍的一切。少年居然使用著這麽危險的武器！
劇烈的衝擊引發了暴風沙塵，天懿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臉。
可是她什麽也沒有感受到。不知何時，上百個楔組成了一麵屏障擋在她的麵前。
隨著一聲轟鳴，大地為之震動，龍之傀儡墜落在了少年麵前，曾經的雙翼已經消失不見，身體滿是創傷，無數零件齒輪從空中落下。
少年收起了黑刀，跪在地上喘氣，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天懿麵前的楔掉落在地，隨風消逝。她掙紮著爬起來跑向少年：“你沒事吧！”
“沒事……”少年將她攔在了身後。
龍之傀儡還在苟延殘喘，朝四麵八方咆哮著。隻見附近的活人傀儡似乎響應了它的號召，紛紛跑來，與之融為一體，堵上了它身體的傷口。那些活人的臉龐就這麽嵌在了龍之傀儡的身體之上，使這恢複著身體的龍之傀儡看起來更像是憎惡怨念的集合體。
“公主，不好意思。我已經到極限了。”少年笑著朝她道著歉。
“你在說什麽……你要做什麽？快住手啊！”天懿看著少年刀鞘上的楔一個個掉落下來，護在自己的身上，“這些楔可以給你療傷的啊！那把刀對你自己也有傷害吧！沒有這刀鞘，你會死的！”天懿試圖阻止少年。她知道少年打算用這所剩無幾的楔來保護自己。她也知道按少年剛才右手受傷的速度，就算他能打敗龍之傀儡，沒有楔的治療，也會很快死在這雙刃劍般的刀下。
天懿祈禱著奇跡能夠出現。她需要的不是別人為她犧牲，不是覺也不是這位少年。她祈禱的是真正的奇跡，如方聖所信仰的萬千主上般的奇跡。
就在這僵持不下之際，一道白光劃破天際，落在龍之傀儡之上。無數碎片飛濺而出，龍之傀儡被拆了個粉碎。
天懿驚呆了。
一位與黑衣少年長相接近但更顯成熟的男子正在龍之傀儡的殘軀之上。男子身著黑衣，外麵披著白色的外褂，同樣也是白發紅眼。他拄著一柄刀鞘刻著常二字的羽紋長刀，狂放不羈地站著。
“丸？”少年似乎認識那人。
“好久不見啊，二哥。”男子朝少年笑道。
二哥？可是少年看上去才是年下的那位啊！天懿非常詫異。
“哦？這位少女又是誰啊？除了朧之外，影哥你還會喜歡上別人嗎？”男子嬉笑著說道。
“這位是方聖的天懿公主。我隻是前來護衛罷了。你……怎麽來到常世的？”少年質問道。
男子大笑起來：“我隻是花了點時間而已。”他環顧了一番，似乎對周遭的活人傀儡十分不滿：“嘎達嘎達的，吵個不停。這常世還真是個喧嘩的地方。”一股超越了第八天魔的殺氣撲麵而來，天懿怔住了。
少年轉身按住了天懿的腦袋，將她撲在懷裏，趴倒在地。
男子則橫舉起羽紋長刀，拔刀一閃。
白色刀光圓舞著擴散開來，橫掃了整個方聖別城。天地震動，狂風肆虐，接著歸於寂靜。
“哈哈哈！這樣就安靜多了。對吧，影哥？”
身上的少年鬆開並扶起了自己，天懿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朝四周望去。
整座別城被攔腰截斷了。無論是傀儡、宮殿、樓閣、山川、橋梁，全部都從同一高度被截斷，並從斷麵處粉碎。
“你還真是本性不改啊，外道丸。”少年冷冷地對男子喝道。
“嗬嗬嗬，那你還回來管著我嗎，外道影？”男子收起了長刀，眼裏隻盯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