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修改

  我跟在他們後麵,看著前麵兩個人有說有笑,一前一後走進宴會廳。

  人們見了他倆,都是異口同聲的祝福。儀式正式開始,司儀把現場氣氛活躍的恰到好處。

  我坐在台下遠遠的看著。

  看著羅燃在台上微笑,看著宋思琪小鳥依人在他身邊。

  看著他們十指相扣。

  他們交換戒指。

  他們擁吻。

  我聽見心底某個地方,一聲爆裂的巨響。

  “七月,你怎麽了?”羅成輕推了我一下,我猛然回過神,看見他正往我盤子裏夾菜。

  “沒事。”

  我一直低著頭,幸好宴會廳為了儀式的效果,把燈光調的很暗,他看不到我的失神。

  也幸好,我今天穿的保守,裙子是最普通的款式,他看不到我身上被羅燃弄出來的青青紫紫的吻痕。

  可看不到,不等於不存在。

  我終究還是背叛了他……

  我心裏一陣難過,忙給他倒酒,他的目光鎖在我空空如也的手腕上。

  “我記得你今天……不是帶了朵百合花嗎?”

  我一驚,一陣寒意從後背往外冒。沒別的辦法,我隻能胡亂編理由搪塞過去,可羅成將信將疑的看著我,又問一句,“剛剛你去哪了?這麽久。”

  在他的逼視下,我覺得自己早晚要支撐不住。

  還好這時羅燃和宋思琪來敬酒。

  羅成不知怎麽了,非要攔著羅燃在這裏多喝幾杯。宋思琪也很配合的坐在一旁,一邊斟酒一邊笑道,“我和羅燃一起敬大哥大嫂一杯吧!”

  “聽羅燃說,你們夫妻恩愛,感情特別好,說的我好羨慕啊!”她笑道,“其實我也很希望……嫁給羅燃之後,我們能跟你們夫妻一樣,相敬如賓,白頭到老!”

  說著她略帶嬌羞的看了羅燃一眼。

  我輕笑,跟她碰杯。“一定會的。”

  “那就借大嫂吉言了!”她像隻歡快的小麻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聽說……大哥大嫂,很快要有寶寶了?”

  羅燃臉色驀地一變,“你亂說什麽!”

  宋思琪顯然被他的嚴厲嚇到,我心裏也打著小鼓,看看她,又看看羅燃,低頭不語。

  “羅燃,你這是幹什麽?思琪說的沒錯啊!”羅成輕笑,“沒錯,我跟七月是打算要個孩子,不過隻能做試管嬰兒。”

  “哦,是嗎……”宋思琪臉上的尷尬這才化解,“試管嬰兒也不錯啊!嗬,聽說試管嬰兒的寶寶都特別聰明可愛!”

  “是啊,”羅成又是一杯酒下去,臉上卻泛起了落寞的神色,“隻是……辛苦七月了。”

  “做一個試管嬰兒很不容易,要打很多針,做很多檢查……那些事情我一個大男人想想都覺得打怵,更何況她一個女人……這都怪我,如果我是個正常的丈夫,她也用不著受這些苦……”


  “羅成!”我打斷他,奪下他酒杯,“你喝多了。”

  他推開我,身子搖搖晃晃站不穩,“沒有,我沒喝多……”

  “我今天高興。”他笑著,“我弟弟訂婚,弟媳婦很快要進門了……我還有這麽好的老婆,我高興!”

  “羅成……”

  突然他一把抱住我,臉埋在我發間,一股溫熱鑽進我脖子。

  “七月……”他聲音哽咽,“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會有!”

  我有些難過,這樣的羅成讓我心疼。我輕拍他後背,像一個母親安慰小嬰兒。然而猛一抬眼,竟對上羅燃那冰淩一樣的眼神。

  我心頭一顫。

  他看我一眼,然後對宋思琪說,“我們去別處敬酒。”

  我看著他離開,羅成還倚在我身上,嘴裏不清不楚的說著醉話。我跟爸媽打了個招呼,想先送他回家,可走到宴會廳門口,羅燃竟追了過來。

  他站在那,緊緊抿著嘴唇,眉心微蹙。他似乎有話要說,可最終還是被宋思琪拽了回去。

  “大哥有大嫂照顧,你就不用擔心了。”她笑笑,現在已經有了十足的女主人姿態,“大嫂一路走好,有什麽需要,就給我們打電話。”

  我把羅成帶回家。

  羅成本來就不能喝,這下子更是醉的不省人事。

  我把他衣服換下來,擰了個熱毛巾給他擦了擦,剛想去廚房煮點醒酒湯,羅成一把拽住我。

  “七月……”

  “你先好好休息。”我按著他躺下,“我去給你倒杯茶。”

  “不要,七月!”他有些慌,死死拉著我不放手,“你別離開我。”

  “羅成……”

  “我知道我比不上羅燃!”他突然大吼一聲。

  我心頭一震,身子幾乎僵直。

  “嗬,我知道,我比不上他!”羅成慢慢從床上坐起來,臉色陰沉,嘴角一抹冷笑,“我有心髒病,我是個瘸子……我他媽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你要是跟了羅燃,不知道現在有多幸福……嗬,可你怎麽偏偏嫁給我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有些慌,“羅成,你怎麽了?喝幾杯酒怎麽把你喝糊塗了!”

  “我糊塗?嗬……你敢說你對羅燃從來沒有動過心思嗎?你敢說他對你也沒有同樣的心?你們對視的時候什麽眼神,我看的一清二楚!別他媽以為我瞎!”他猛地撐著拐杖站起來,晃晃悠悠,鼻子幾乎貼上我額頭,一股酒氣。

  他歇斯底裏的大吼,兩頰微紅,鼻孔微張,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我想起他滾下樓梯的那天,他撞破我跟羅燃在一起,他受不了這個刺激動手打了我……現在他又是這副樣子,白眼球布滿血絲,眼底怒意狂嘯,仿佛在審視一個背叛者。


  我打了個寒顫,在他麵前大氣不敢出。

  莫非他想起了什麽?

  “羅成……”我試探著去拽他袖子,“羅成你不能這樣誤會我,我是你老婆啊!你怎麽不相信我呢?這麽久了,我哪天對你不是盡心盡力?我既然嫁給你,就不會再有非分之想!你這樣誤會我,讓我多心寒!”

  “怎麽,委屈了?”他發出一聲嗤笑,然後大吼,“委屈了你可以離開啊!嗬,你算個屁老婆!我們根本就不算結婚,林七月,我們連結婚證都沒有!”

  “你滾……你給我滾!”他狠狠一推我,“滾去羅燃身邊,他能讓你體會做女人的幸福……滾啊!”

  “羅成,你別犯渾!”

  我實在忍無可忍,這是我第一次跟羅成歇斯底裏的吵架。

  因為我心慌,我害怕,我矛盾,我也愧疚,我無法麵對羅成,而羅燃卻又像是個陷阱,引我一步步走向深淵。

  我隻能用聲嘶力竭的方式掩蓋心底這些複雜的感情。

  而羅成比我還瘋狂,他掄起拐杖開始在屋子裏亂敲亂打,雖然行動不便,可他每一個動作似乎都有著毀滅性力量。

  他狂吼,發瘋,整個房子裏回響著他駭人的聲音。我瑟縮在一旁,覺得眼前這個瘋子,跟我那溫文爾雅的丈夫,完全不是一個人。

  忽然他一棍子打在角櫃上,“乒”的一聲,陶瓷花瓶碎了一地。

  我心頭一顫,緊接著又看他朝我撲過來,拐杖重重砸在我肩上……我疼的頭暈目眩,他又把我狠狠一推,我腳底一滑,手掌不偏不倚,正按在那堆花瓶碎片上……

  鑽心的痛楚從掌底襲來,我聞到一股血腥味,緩緩飄散在空氣裏。

  那一刻我覺得我這雙手要廢了。

  我張著嘴,想尖叫,想痛哭,可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我大概嚇傻了,隻在原地愣愣呆坐著,一口一口倒抽著涼氣。

  羅成瞪著猩紅的眼眸,裏麵有一絲不安。他拄著拐,一步一步踱過來,剛問一句“七月你……”

  然而話音未落,門嘭的一聲被人打開,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抱進一個溫暖的臂彎。

  醇厚的男人氣息瞬間將我包裹,強有力的心跳聲就在耳邊,給我無窮無盡的安全感。

  “羅燃……”我疼的滿頭冒汗,幾乎要失去知覺,不過我知道這是他,隻有他才能給我這種感覺。

  羅燃迅速把我抱上車,我倚在座位上,雙手無力的垂著,鮮血把車座染紅。

  “別睡!”他一聲吼,“林七月,你給我睜開眼!”

  那時我理智是清醒的,隻是因為疼痛,我很想合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然而車子猛地一刹,緊接著我感到什麽東西繞在我脖子上,心口上方,有一點溫熱。


  低頭一看,是羅燃一直隨身戴著的玉觀音。

  “戴好了,別給我弄丟!”他朝我瞪瞪眼,“這是外公留給我的,你要是敢弄丟了,我不會放過你!”

  我心裏突然有點酸酸的。

  他重新發動車子,風馳電掣的朝醫院趕去。

  大概是那塊玉觀音保了我平安,趕到醫院的時候,我手上已經不往外滲血了。經過緊急處理,傷口消炎包紮,已經沒有什麽大礙。

  醫生說幸好送來的及時,要是再晚一點,恐怕手筋要斷。

  我感激的看看羅燃,他正聚精會神聽醫生講後續需要注意的事項。

  從頭到腳散發出的陽剛氣息,骨子裏透出的男人味,竟讓我欲罷不能。

  我怔怔的坐在那,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想著剛才他把我抱起來的一瞬間,那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想著他前一刻還在訂婚宴,可後一刻又出現在我房間外……他到底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出現了?

  他是為了……我嗎?

  我心亂如麻,羅燃叫我好幾聲我都沒答應。他走過來,大手在我眼前一揮,“怎麽回事?”

  “哦,沒什麽……”

  我臉上有些發燙,趕緊低頭。

  “走吧。”他手上拿了個袋子,裏麵裝著好幾種藥,“沒什麽大事,不必住院。”

  “去哪?”

  我心裏忐忑不安。回家嗎?我不想。我不知道羅成消氣了沒有,況且我摔傷的時候,羅燃猛衝進來把我抱走,他又會怎麽想?

  這時候回去,而且是跟羅燃一起回去,無異於火上澆油。

  “走吧!”羅燃催我。

  我站著不動,他看了看我,一把將我橫抱起來。我嚇了一跳,兩隻手又裹的像兩隻包子,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放心,不帶你回去。”他笑了笑,一直把我抱進車裏。

  那條路果真不是回家的路,可兩旁的景物也越來越眼熟。等車停到樓下,我才低呼一聲,“你把我帶到這來?”

  “怎麽了?這本來就是你的房子。”

  我心情更加起伏,揣度著羅燃的想法。這個男人陰晴不定,誰知道他把我帶到這間公寓用意何在呢?

  上一次在這裏,羅燃欺負我、羞辱我,羅成滾下樓梯受了刺激而失憶,我在自責和愧悔中煎熬,矛盾重重。

  這裏帶給我的,是一輩子的陰影。

  可我又不敢拂逆羅燃的意思,隻好硬著頭皮跟他上樓。開門一看,裏頭已經收拾的煥然一新,我一愣,他衝我笑笑,帶我去了樓上。

  那間玻璃陽光房,遠遠看去像一塊水晶,跟這間公寓相連、鑲嵌。

  太陽透進來,經過玻璃折射,在這間屋子裏發散出五顏六色的光芒。站在中央,抬頭就能看見藍天,白雲仿佛觸手可及。花架上還是各色風信子,爭奇鬥豔,書架依然是那個複古書架,上麵擺著很多我喜歡看的小說。


  窗邊,那個藤編秋千微微搖晃,一隻毛茸茸的小熊坐在上麵,懷裏抱著果綠色埃及棉靠墊。

  一切又變成原來的樣子,甚至更美。

  更接近於我無數次幻想中的樣子。

  我詫異的看向羅燃,他輕輕捧起我的手,按著我肩膀,讓我坐在秋千上。

  他從後麵推我,空氣裏彌漫著花香,膠片機裏緩緩播放著小提琴曲,我一陣意亂情迷,好像有什麽東西一下下扣著心房。

  思緒回到小時候,剛來羅家,我不愛說話,隻喜歡一個人玩後院的秋千。一天我在上麵蕩,卻猝不及防被羅燃從身後狠狠推了一下,我一個弧線拋了出去,重重摔在水泥地上,摔的下巴頦的血止都止不住,縫了好幾針……

  我一慌,猛地回頭。

  羅燃正看著我。

  他眼神沒有那麽犀利,平和了很多,一隻大手壓在我肩上,輕聲在我耳邊說,“別怕……我不會再讓你摔跤。”

  我鼻子一酸,眼淚唰唰往下掉。

  他把靠墊墊在我頭下麵,讓我平躺在秋千上。那個秋千很寬很長,像一個吊床似的。然後他又給我拿了一床薄被,像母親晃著搖籃那樣輕輕給我晃著秋千。

  “先睡一覺,有什麽事等醒了再說。”

  “羅燃……”我聲音發顫,“你,你不該管這個閑事的。”

  他眉頭皺了皺,“我不管?讓他把你打死?”

  “打死了也是我活該。”我內心淒然,“是我先背叛他。我覺得,他好像想起什麽來了……他今天跟我說的話特別奇怪。而且他向來注重養生,今天卻喝了那麽多酒……”

  “你沒有背叛他!”他盯著我,冷冷的說,“你們根本不是夫妻。”

  “可我們舉行過婚禮!”

  羅燃的眸色漸漸暗下去,許久,他沉下聲音說道,“家裏的事交給我處理,這幾天你就在這好好養著。”

  交給他處理?

  我睜大眼睛,手上纏著紗布不方便,就一把用胳膊摟住他,“你這什麽意思?你要怎麽處理?我警告你,你不要傷害羅成!要是他有什麽三長兩短的,我跟你拚命!”

  “嗬,對他還是這麽關心啊!”

  他冷笑,低頭看了看我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抬手輕輕挑起我下巴,“不想傷害他?那我們現在這個動作又是在幹什麽?”

  “喂,你不知道吧?”他啞著嗓子,笑容愈發邪惡,“這間公寓我到處都裝了隱形攝像頭……別看了,我說隱形的,你找不到!嗬,林七月,你要是敢惹我不高興,我就把我們做過的好事都拿給我大哥看看!看到時候是你傷害他,還是我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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