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
我連連後退。
那一刻，世界仿佛轟然坍塌。
我才知道，這十五年來都是我自己給自己編織的一個夢。夢裏的我生在豪門之家，過著千金一樣的生活，夢裏的我成了羅安的替身，我享受著原本該她享受的一切。
夢裏，我還有個無法說出口的戀人。
夢裏的羅燃，是讓所有女孩都羨慕的男朋友，我幻想著有一天他為我穿上嫁衣，帶我走上紅毯，在神父麵前許下一輩子的承諾。
可現在，一切都毀了。
夢醒時分，是淒冷的現實。
“羅燃你聽我解釋……”我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我……我不是有意要瞞你，我不想讓你知道我親生父親是這樣的……因為我太在乎你了，我太在乎我在你心裏的樣子！”
“林七月。”許久他發出冷冷的聲音，“你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沒錯，我懷疑過你，我也說過，我從頭到尾一直都在懷疑你，懷疑你跟我妹妹的死有關……可我覺得，最壞的結局不過是調查出來，當年你怕死，你讓我妹妹替你死了……我無數次的說服我自己，當年你也是個孩子，你也會怕，就算事情真相是這樣，你也無可厚非！”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是那個殺人犯的女兒！”
他瞪著我，黑白分明的眼眸裏隻有仇恨。
仇恨熊熊燃燒，他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
我知道自己將會萬劫不複。
我苦笑，流著眼淚問他，“我的身份是不是真有那麽重要？羅燃……就算我是個殺人犯的女兒，我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
“啪”一個耳光狠狠甩在我臉上。
嘴角一抹腥甜，有些腫脹。
我抬眼對上宋思琪憤怒的目光。
“賤人……”她咬牙切齒，“怎麽，當著我的麵也想勾引羅燃嗎？你對他的感情認真，我呢？我的感情又算什麽？”
“賤人，我打死你！”
說著她又是一巴掌，落在我另一半臉上。
我頭暈目眩。
我想過反抗。
可我有種心死的悲涼。這時候的反抗，有什麽意義嗎？
“林七月，你就是一個殺人犯的女兒，你沒有資格跟我爭！”她歇斯底裏的叫嚷，“你該死！你最該死！不要臉！”
她猛地推倒我，又上來對著我的腰猛踹了兩腳。接著她手腳並用對我毆打，拳頭像冰雹一樣劈裏啪啦落在我身上。
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間蔓延，可比身上更痛的，是羅燃在一旁的冷眼。
宋思琪有種要打死我的架勢，他隻是站在旁邊看著，麵無表情。
我的心碎成一塊一塊，就在昨天這個男人還衝進洗手間把我救出來，還小心翼翼為我上藥包紮，還跟我抵死纏綿……
而今天，我們這麽容易就變成了陌路人。
我趴在地上，像隻被打斷脊梁的軟骨動物。我任由宋思琪打罵，一聲不吭。鼻子裏、嘴裏，到處都是血腥的味道，我竟渾然感覺不到疼痛。
如果就這麽打死我，也好……
宋思琪抬起腳，那七公分的尖細高跟衝著我眼睛紮過來……我閉起眼睛，突然聽見她一聲叫喚，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落在眼睛上。
“羅燃，你……”
宋思琪的聲音裏，有些不可思議。
我緩緩張開眼睛，看到她驚訝的麵龐，她身後的羅燃緊緊握住她手腕，把她拽到一邊。
“打兩下出出氣就好。”男人話語依舊冰冷，“別鬧出人命來。畢竟這是監獄門口！”
“哦，好……”宋思琪立即換上討好的笑，“羅燃你不叫我打，我就不打了。饒她一條賤命！”
“是，賤命一條。”羅燃冷笑，“回去以後，我好好收拾她！”
……
我被帶回羅家，如同一隻喪家犬。
所有人都坐著，隻有我跪著。一個殺人犯的女兒有什麽資格坐？況且我爸爸欠下的是他們羅家的人命！
我的身份徹底曝光了。
沈寒梅的嚎啕大哭充斥整個客廳。她捶胸頓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子顫抖。她不停的說是她瞎了眼，也是老天瞎了眼，這麽多年竟然養了頭狼在身邊。
她不停的喊著“安安”，喊著對不起，喊著所有能讓我難堪的話。她喊累了就站起身，抓到什麽都往我身上砸。
茶杯，茶壺，花瓶。
一件件工藝品，陶器，水晶擺件。
全都碎了一地。
“不準躲，林七月！”她大喊。
她讓傭人把地上這些玻璃碎片都插在我身上，傭人不敢，她就親自上陣，拿起一塊大的玻璃片，狠狠往我後背一紮。
那種疼，好像在地獄的油鍋裏滾過一遭。
我喊的聲音都變了調，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這種淒慘的聲音是我叫出來的。
“媽！”羅燃上前攔住她，回頭看我一眼，“別為這種人，氣壞自己。”
我疼的冷汗直冒，蜷在地上抽搐，眼皮有些沉，漸漸看不清羅燃的臉。
然而猛地一盆涼水澆下來。
羅燃的目光，清冷而疏離。我伸出手想讓他救救我，他一把抓過我手腕，把我提起來，大步往門外走。
“羅燃……羅燃你幹什麽……”我胳膊快要被他拽下來，“羅燃，我很疼……求求你……”
“我後背上還有玻璃片……求你放了我，救救我羅燃！”
“跪下！”
他狠狠一推。
我向前撲倒，額頭撞在一塊石頭上。
抬眼，四周漆黑一片，隻有風吹動樹梢的聲音，樹枝在黑夜中起舞，好像魔鬼張牙舞爪。
這裏很靜，也很冷，我大概出現了幻覺，耳邊竟有幽幽的嗚咽聲……
“跪在這裏，給安安道歉！”羅燃命令我。
我抬眼，嚇得尖叫一聲，手腳在地上撲騰著不停往後退。
這是羅安的墳！
“羅燃……不要！”
“給安安道歉！”
他按住我的頭，一下一下，重重磕在那塊青石板上。
我沒有力氣反抗，沒有力氣掙紮，甚至連為自己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一下一下，我像隻木偶任他泄憤，磕的頭破血流。
鮮血順著臉頰緩緩流淌，我感到那種癢癢的、帶著腥甜的暖意。我眼前一片猩紅，地獄也不過如此吧……我笑起來，可眼淚一直往下流，張了張嘴，嗓子裏發出低啞的聲音。
“羅燃……為什麽……”
“為她贖罪。”他蹲下來，揪住我頭發，我被迫仰起臉，對上他凶狠的目光，“替你爸爸，為我妹妹贖罪！他割了她的舌頭，害她性命，你死一萬次也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