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最後那句“走著瞧”說的很輕，卻像鼓點一樣敲在我心裏。
我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而下午我就被總編叫去辦公室，他那張臉陰的像是台風之前的烏雲。
“這到底怎麽回事……”他眉頭緊鎖，“你那篇稿子連載的好好的，怎麽說停就要停呢……”
我一怔，隨即心髒仿佛急速下墜的感覺。
我知道這肯定是羅燃搞鬼。他真是雷厲風行，上午說的事情，下午接著就行動。
“總編，”我問，“是不是我哪裏寫的不好……得罪什麽人了？”
“不是。”他揚了揚手，“台長什麽都沒說。可就因為什麽都沒說，我才覺得奇怪。”
“嗬，”我訕訕的笑，說些場麵話，“肯定還是我文筆不夠好，劇情不流暢，邏輯上有漏洞吧，聽眾又不是傻子嘛……我明白了總編，下次我一定注意規避這些問題……”
“你等等！”總編打斷我的話，接著給我一張采訪表格，“下午你把這事辦了。”
“采訪？”
“對。”他臉色狐疑，自言自語道，“簡直太蹊蹺了……收聽率那麽高的節目給停了，竟然還點名安排讓你去采訪……台長這是怎麽了？他什麽時候管過采訪的事……”
我默默退了出去。
采訪單上甚至連采訪地點和對象都沒寫，隻是簡單的批假半天，並且派一輛采訪車。
我也覺得奇怪。
我先跟洪棗道歉，“晚上不能請你吃飯了，棗姐，不過你可別覺得我是故意的……你看，我有采訪任務了。”
“總編給你的？”
“嗯，”我點頭，“據說是台長的意思。”
“該不會是要提拔你吧？”她笑笑，拍拍我肩膀，“放心去！要是你真提拔了，咱們再一起慶功！”
我衝她一笑。
時間差不多了，我叫上采訪車，出了電視台。
跟我一起的還有三四個同事，一路上說說笑笑，他們說這次采訪可夠神秘的，采訪單上什麽都沒有，會不會要去采訪個大人物？
可是車子越開，我越覺得不對勁。司機開到郊區，一條偏僻的小路，那時天色已晚，四周都是樹，遮住霞光，顯得這裏更暗一些。
我心頭一緊，急忙大叫，“師傅，你這是要把我們帶哪去？”
“帶哪？”司機反問我，“不是市郊監獄？”
“什麽？”
我頓時汗毛倒豎，一股涼意聚在胸口，難受的很。
“你們不是去監獄采訪犯人嘛！”司機有些不耐煩，“唉，你們新聞部搞什麽？心血來潮采訪犯人……這麽遠的路，誰願意跑這一趟！”
我癱在座位上，手腳發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采訪犯人……
犯人又會是誰？
車子接近監獄，出示采訪證，執勤獄警大開鐵門放我們進去。
幾個同事頭一次來這裏，都新奇的很，錄音筆采訪機全都準備妥當，就等著大顯身手。
可我渾身被冷汗浸濕，下車的時候差點一頭栽下去。
羅燃。
一定是羅燃！
我想起他上午那通電話裏說，他要給我安排一份更好的工作……原來竟是這個。
“今天接到上級指示，電視台台長親自出麵安排這場采訪，各位要采訪的就是前陣子專題節目裏的幾個綁架殺人犯。”
獄警帶我們進探監室，打開門，手鏈腳銬，冰冷的聲音撞擊，我毛骨悚然。
我看到爸爸被第一個帶了出來。
這次我們中間沒有隔板，偌大的屋子裏隻有一張桌子，警官分站兩邊，氣氛肅殺而嚴厲。
我清楚的看到他衝我笑，那一雙晶亮狡黠的三角眼，眯的像隻老鼠。他精神頭比上次好多了，這次入獄似乎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他拖著腳銬慢慢朝我走過來。
我驚叫一聲，獄警將他攔住，厲聲喝道，“後退！”
“退什麽退？”林大成瞪那人一眼，“我看看我閨女！”
一瞬間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每雙眼睛裏都帶著針，刺的我痛不欲生。
“林七月……”他一字一頓，指著我，狠狠的說，“叫你把老爸弄出去，你不聽話是不是？”
“不要——”
我尖叫，奪門而出。
遠方一聲悶雷，接著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點打在身上，有些疼，淹沒了我歇斯底裏的哭聲。
那一刻我恨透了羅燃，也恨透了自己。
為什麽我是林七月？
為什麽我要給這種人做女兒？
我隻想安安靜靜活著，這個願望很奢侈嗎？
為什麽一定要對我這麽殘酷……
這時手機響起，放在耳邊，是羅燃那比雨水還冰冷的聲音：“出來，我在門口。”
……
我和羅燃又坐在那間公寓裏。
依然是閣樓，他給我精心布置過的閣樓。我裹著厚厚的毛巾坐在秋千上，他倚著沙發，一手端著紅酒。
“羅燃，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不語。
“你是故意的。”我覺得自己聲音像個鬼，“故意的！”
“你動用關係撤掉那個節目，你安排我去采訪犯人……你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殺人犯的女兒！”
“羅燃……”我情緒終於崩潰，聲嘶力竭的大喊，“你混蛋！混蛋——”
羅燃猛地站起來握住我手腕，狠狠一甩，我被他抵在牆角。他碰翻了窗台上的繡球花，花瓣落入泥濘，看起來淒豔無比。
“說的很好，我就是個混蛋！”他在我耳邊低吼，“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做……因為我恨你！林七月，我恨死你了！我要是再混蛋一點，就該讓你給我妹妹陪葬！”
“那你殺了我！”我尖叫，大聲哭喊，“反正我現在活著也沒什麽意思……我本來以為你會放過我，可你還是把我的身份昭告天下！羅燃，羞辱我對你來說就那麽有趣是嗎？你看著我痛苦，你妹妹的仇就報了嗎，你就心安理得了嗎？”
他的大手扼住我脖子，手指用力深陷，我漸漸感到窒息的苦楚。我閉著眼睛，腦海一片空白，僅存的一絲求生本能，也被羅燃徹底毀掉。
我絕望。
卻在這時，他手指慢慢往上移，大掌狠狠扣住我下顎，冰刀一般的聲音，在我耳邊扣響：“林七月，我再混蛋一點，你就死了，可我偏偏下不了手……”
“我他媽愛上你了……我他媽偏偏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