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什麽?
我腦海一片空白,怔怔看著他。
上億的損失。
這些錢摞起來,要裝滿這間房子了吧。
羅燃眼中陰霾越發濃重,裹挾著想要將我置於死地的凶狠。
“這些資料是誰給你的?”他用力一握,我手腕幾乎被他捏碎。
“快說!”
“羅燃,你先放開……”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難道要把羅成說出來嗎?
“羅燃,羅燃對不起!”我含著眼淚,“我不知道這些東西不能寫……是我太急於求成,我太想有個機會表現自己。對不起,我這就跟洪棗說,讓她把這篇文章撤回……”
“現在撤回還有意義嗎?全世界都在看我羅家的笑話!”
“那該怎麽辦?”我完全沒了主意。
“你惹事的時候,怎麽就不問問自己該怎麽辦!”
羅燃怒吼,一把將我推過去,我站不穩,踉蹌著撲在桌子上,桌上盤子乒乒乓乓落在地上,滿屋狼藉。
“東西到底誰給你的,說!”
我咬咬嘴唇。
剛才撞到了腰,我艱難的想轉個身,誰知又一腳踩到飯菜上,整個人滑到在地,手掌不偏不倚按住那堆玻璃碎片。
一陣鑽心的疼。
血腥的味道。
還有男人冷冷的眼眸。
他的神情告訴我四個字,咎由自取。
“我再問你一遍,那些資料到底誰給你的?”
我蹲在地上,疼的滿身汗,豆大的汗珠混著眼淚落下來。
“林七月,你別告訴我是你自己編的。”他輕嗤一聲,“你不肯說,那就是你偷的。你真有本事,羅家養你十五年,你就是這麽回報?”
“你爸爸害死我妹妹,你現在又來害我……你們父女兩個簡直就是羅家的克星!林七月,從今天起,你再也別回羅家了。我替爸媽做主,請你離我們遠遠的!”
我強撐著站起來,對上他狠厲的眸光。一瞬間,我心底竟起了貪念。
我貪戀這個時刻,就算他一輩子都對我這麽凶,就算我手上的傷會流一輩子的血,我也想竭盡所能留住這一刻。
這恐怕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最後一刻。
最後一刻……我苦笑。
為什麽不能溫情一點呢?
是不是他在我今後的回憶裏,就是這種橫眉怒目、冰冷凶狠的樣子?
我深吸一口氣,沒有哭。我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追到走廊上望著他背影。他轉身,最後看我一眼,目光裏充滿厭惡。
那一晚我沒有合眼,隻是呆愣的坐在閣樓,把自己窩進秋千,就像嬰兒在媽媽肚子裏的姿勢。
我抱住自己,這是我唯一感到溫暖的方式。
第二天見到洪棗。
她也把我嚇了一跳,完全沒有之前那種神采奕奕的女強人範兒,耷拉著腦袋,頭發亂蓬蓬,衣服還是昨天的,更可怕的是那雙眼,一夜之間凹陷紅腫,白眼球裏布滿血絲。
“你怎麽了?”我衝過去。
她一見我,咬咬嘴唇,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這是走什麽背運……好不容易建立這家雜誌社,起早貪黑的好不容易有點眉目,現在說封殺就封殺!”
我知道肯定是因為我那篇評論。
這次得罪的是羅家,以羅燃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是我害了你們,棗姐。”我無地自容,“我太不小心了,寫了那種東西,讓羅氏蒙受損失,也連累了雜誌社。”
洪棗這才回過神,吸吸鼻子,目不轉睛的瞪著我,“七月你跟我說實話,羅成給你那些資料到底什麽意思?他不是拍著胸脯保證萬無一失嗎?他不是說就憑他,根本接觸不到羅氏核心嗎?”
我搖搖頭。
現在追究這些還有什麽意義?這肯定是羅成故意的,他想借著我的手打擊羅燃。
他想看我跟羅燃都痛苦,這樣才能減輕他的痛苦。
他還是無法原諒我。
“七月,”洪棗又說,“你說羅成這樣做,會不會是為了爭奪羅氏?”
“什麽?”
“他和羅燃不是親兄弟啊!”她說,“就算親兄弟,有時候為了爭財產也打破頭!”
“可他說……羅家隻在公司裏給他一個虛職,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羅氏的一切。”
“這就對了!”洪棗一拍腿,“所以他恨,他要報複!我怎麽早沒想到這些……當時一看你那篇文章,料那麽足,我就被衝昏頭了,萬萬沒想到這可能是某些人的陰謀!”
我的心一沉,別說她沒想到,連我這個最該警覺的人都沒想到。
“羅燃怎麽說?”她握住我的手,“他找你談過嗎?”
我勉強笑笑,“他把我掃地出門了。”
“也好。”她看著我,“羅家太可怕了,你是應該離開。”
“棗姐,真對不起。”我低下頭,“是我把你害慘了,我拖累了所有人。羅燃說的對,我簡直就是掃把星……”
“說什麽呢!”洪棗摸摸我的頭,“這次的事不能全怪你,我該把關的,我也有責任。”
“雜誌社要解體了嗎?”
“不至於。”她淡淡的說,“羅氏動用關係,撤回了你那文章,並讓主流媒體封殺我們。但雜誌社還在!我就不信,我洪棗離了主流媒體還幹不出點名堂?”
她就是這樣的人,跌倒了再爬起來,百折不撓。
我衝她笑笑,心裏爬滿愧疚。
“棗姐,我辭職吧。”我說,“這次的事,我要負全責。”
“辭什麽職?”她叫起來,“我正需要用人的時候,你跟我辭職,這不是拆我台嗎!”
“七月,”她溫柔的看著我,“要是你覺得狀態不好,可以先請兩天假,等調整好了再回來。”
“棗姐……”
“千萬別放棄自己的夢想!”
我憋了很久的眼淚,那一刻傾瀉而下。
我以前從沒想過,幹一件自己喜歡的事要付出這麽多代價。有時候光有喜歡是不夠的,還要有恒久的忍耐,永遠的堅持。
愛一個人,亦是如此。
可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談這個字。
我把羅燃封存在心底,或許我會漸漸忘了他,或許他給我的記憶會在我心底風化、幹枯,一碰就碎掉。
我已經做好了窮盡一生,去忘記一個人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