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陸驍也用探詢的目光看著我,輕輕笑著,“一起走走?”


  我有些慌,低聲拒絕,“不用了。我還有點事,想出去一趟……陸染,你爸爸就先拜托你了。”


  “可是林老師……”陸染嘟起小嘴,還想說什麽,被陸驍攔了下來。


  “有事就去忙吧。”他輕聲說。


  “我很快就回來。”


  “不用擔心我。”他的眼神能將人融化,“醫院裏有醫生護士,不會有什麽大事的。七月,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好好睡個覺,這陣子你太辛苦了。”


  我心裏有點難受。


  為什麽命運偏偏要這樣安排呢?當我下定決心跟陸驍在一起時,卻讓我知道那麽殘忍的真相。


  我走出醫院。


  那天天氣晴朗,空氣雖然有點涼,但沒有風,很舒服。我嗅到了初冬的味道。


  多久沒有出來透透氣了?

  其實我並沒有什麽事要忙,我隻是想暫時逃開陸驍。我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讓我獨處一會兒,調整好自己,才能麵對接下來的路。


  然而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去了療養院。很久沒有見到沈寒梅了,我的養母,也是我姨媽。我突然很想來看看她,潛意識裏或許還有另一種想法,就是從她這,可能會得知更多有關羅燃的身世。


  我在病房裏見到沈寒梅。


  可是她的情況並不好,醫護人員告訴我,她支撐不了太久了。


  “你是林七月小姐吧?”院長認出了我,神情略有複雜,“別光忙著拍戲當明星,也應該來關心一下你母親。”


  我默默點頭。


  “她……到底怎麽樣?”


  “長期抑鬱折磨,造成她身體各項機能受損。”院長告訴我,“她幾乎沒有免疫力了,普通的傷風感冒都可能要她性命。”


  我心頭一緊,“這麽說,她真的快不行了?”


  “做好準備吧。”


  從院長那出來,我一下子手足無措。


  她要死了……她竟然要死了。


  我該通知羅燃一聲。


  這時沈寒梅看到我站在門口,她抬起眼,衝我微笑。


  陽光照進病房,她周身好似被鍍了一層金光,連笑容都變的神聖。


  “媽……”剛喊她一聲,我立即哽咽了。


  我把醫護人員都支出去,房間裏隻剩了我跟她。這個套間很奢華,她每個月的醫療費用高達七位數,可如今她佝僂著身子,形容枯槁,一把骨頭……擁有的再多,又有什麽用?


  她也失去了同等多的東西。


  我幫她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讓她坐在輪椅上,我幫她梳頭。她頭發稀疏,早就失去了光澤,而且有很多白發……我不禁鼻子一酸,這一切都是命吧。


  如果她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當年還會破壞姐姐的婚姻嗎?

  沒有她的破壞,我可能就會在一個很正常的家庭長大,有爸媽疼愛,有哥哥作伴,順著人生軌跡找到另一半,安度一生。


  不過若是這樣,我就不可能跟羅燃相遇了……


  羅燃。


  一想到這個名字,心不由自主抽痛一下。


  “媽,好了。”我把她頭發攏在腦後,梳了一個髻。


  然而剛直起身子,卻見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我怔怔看著他,幾天光景,卻像是相隔幾個世紀。“羅燃?”我心髒突突跳著,“你也來了。”


  “嗯。”他點頭,神情依然淡淡的。


  “謝謝你。”他說,“謝謝你為我媽做這些。我剛才都看到了。”


  “是我應該做的。”我笑笑,“她也是我媽媽。”


  護工走進來為沈寒梅打營養針。


  羅燃輕輕走到我身邊,“能不能單獨跟你說兩句話?”


  ……


  我們並肩走在療養院前麵的草地上。


  初冬的太陽打在身上,像一層溫暖柔軟的毛毯。我們兩個一言不發,這好似一場曠日持久的沉默,我們倆就是兩個戰士,看誰先堅守不住最後的防線,先開口說話。


  我偷偷笑起來。


  然後偷偷抬眼看他。


  他依舊剛毅冷峻,很有男人氣概,帥氣的讓人的心醉。


  我不禁想,他的親生父母會是什麽樣呢?他們該有多優秀,才能生出來這麽優秀的他?


  他們又為什麽不要他?


  我滿腦子都是問號,一沒注意,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進懷裏。我猛然回過神,這個懷抱熟悉溫暖,帶著淡淡的煙草味。


  我的眼淚一下子鑽出來。


  羅燃緊緊擁著我,他力氣很大,我甚至連呼吸都困難。


  “羅燃……”我環住他肩膀。


  隻聽他在我耳邊低聲說,“七月,不要走。”


  “什麽?”


  “不要走。”他低啞的聲音好似哀求,“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我身子一震。


  “我都知道了。”他說,“我們根本不是兄妹……不是的!”


  “我不是這個家的兒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他苦笑,“但我想跟你在一起。”


  “羅燃……”我眼淚湧出來,狠心掙脫開他。


  “你是不是嫌我沒有能配得上你的出身?”他一雙眼睛淩厲逼人。“你是羅家大小姐,而我什麽都不是。”


  “我沒這樣說!”


  “羅氏現在在我手上,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他緊握住我肩膀,“七月,我什麽都可以給你,羅氏本來也應該屬於你。”


  “但你是屬於我的!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你欠陸驍的,我幫你想辦法解決,條件讓他隨便開,可我不能把你讓出去!”


  我推開他,心亂如麻。


  “七月……”


  他還想說什麽,忽然有護工從遠處跑來。


  “林小姐,羅先生。”她急匆匆說,“沈太太清醒了一下,說有話想跟你們說,請趕緊隨我來!”


  我和羅燃對視一眼,急忙跑上樓。


  病房裏,沈寒梅躺在床上,精神狀態平穩,但是氣若遊絲。


  她緩緩睜開雙眼,看看羅燃,又看看我,伸出枯瘦的手。


  我趕忙握住,“媽,我在這。”


  她緊緊盯著我,渾濁的雙眼流露少見的溫柔。她嘴唇動了幾動,倒吸著涼氣。


  旁邊一台機器發出滴滴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想跑出去喊醫生,然而她緊緊拉住我的手,終於發出微弱沙啞的聲音。


  “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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