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看戲
十二月初九
這日是莫紅綾的生辰，前幾日來紅綾莊的不過是些江湖中不出名的小嘍囉，據說今日江湖中有名的大人物接連道賀。譬如：暗夜樓的地字門門主徐渭，淩虛閣的少閣主夏侯軒，太白門的趙掌門與其女兒趙琳，還有就是江湖中的天一大師以及靜慧師太等人。
早晨天還未亮透，紅綾山莊的門口便圍滿了徐州的百姓，大家平日裏對這些大人物都不得見，今日自是要來湊湊熱鬧，飽飽眼福。誰讓這紅綾山莊大隱隱於市呢。
不過這紅綾山莊倒是姿態甚高，還未等百姓們見見那些大人物，莊中的子弟們便來清場。百姓打眼看了看那些個紅衣子弟們手中的長劍，皆都顫巍巍的挪著步子離紅綾山莊門口遠些，再遠些。
不過也有那些個不怕死的，想借著挑釁紅綾山莊而落得個不屈不撓，英勇無比，敢於挑戰權勢的俠客之名，最後無一不被紅綾山莊的子弟們“請”走。
寒雙魚此時斜坐在離紅綾山莊百丈遠的房頂，一隻腳踩在屋脊之上，一隻腳耷拉下來，手中有一下每一下的拋著一顆石子，瞧著那顆石子不斷升高而又不斷落下，模樣甚是愜意。
不幾時，遠處一快速跳躍的黑點由遠及近，寒雙魚微微眯起雙眼，細細瞧著那越來越近的黑點，嘴角浮起一抹莫測的笑意。
待那黑點變成個人形立在寒雙魚身側時，寒雙魚收回目光，又拋起石子道：“如何？”
斷垂首道：“主子，皆都安排好了。”
寒雙魚長袖一弗，身子便立了起來，望著前方的紅綾山莊的朱漆大門，眼角微揚道：“如此，我們便去看戲吧。”
“是！”
此刻的紅綾山莊才開始正式迎客，而據說中的大人物也接連而來。這第一位便是芝蘭玉樹般的暗夜樓徐渭，一把長劍，一身白衣，瀟灑風流，遠遠圍觀的百姓看的是接連讚歎。
而這第二位則是太白門掌門和其女兒趙琳，百姓對老頭子一向沒什麽興趣，自是沒有徐渭來時那般熱絡，趙昊這老臉有些掛不住了，不過麵上倒是強撐著笑。
寒雙魚遠遠瞧著不知莫吉附在趙昊的耳邊說了句什麽，竟將趙昊哄的喜笑顏開，甚是開懷。寒雙魚抬手一扔，嘴巴一張便將花生米接住，咀嚼兩下衝著斷道：“你可知道那莫吉說了什麽？”
斷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直接回道：“不知。”
寒雙魚瞥了一眼斷，甚是不滿道：“這同我待了這麽久，竟連這都猜不出來。”
斷“嘿嘿”笑了聲，低頭問道：“主子可知道？”
寒雙魚伸長脖子，想著看看這接下來的人會是何人，隨口道：“興許是說，這百姓們皆察於表麵，趙掌門不必介懷。”
斷捉摸了寒雙魚的話，覺得在理，讚同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出場的便是天一大師和靜慧師太等人，眾人的興趣降到了冰點，百姓一個個也想回家洗洗做午飯了，本想著這江湖俠客武功高強，興許是多幾個胳膊多幾條腿，結果一個個皆是婆婆老翁，便失了瞧熱鬧的興致。
場麵一度混亂頹喪。
在這眾人正準備回家收衣服的時刻，不知誰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大家快看，仙子下凡了！”眾人的目光便又被吸引了過去，場麵一陣騷亂失控。
隻見紅綾山莊門口一座高高的石獅上不知何時落了一位美人，那美人挾著一把長劍，一身紫衣長衫恍若人間仙子，美不勝收；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竟比那溫柔閣最俊的娘子還要美上幾分。
眾人為之醉倒。
寒雙魚立在人群中，拉了拉頭上的鬥笠，聽著身側此起彼伏的呼喊，突覺無趣。這夏侯軒過於張揚，若是被那葉騰瞧上，不知兩人可會如何？
寒雙魚如是想著，也不敢行動，因著這人太難以掌控，她可不能再給自己樹敵。
那石獅上的夏侯軒見著眾人反應甚是得意，他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抬，低下的眾人便噤了聲，皆都直直的盯著這位下凡的仙子。不過一人除外，夏侯軒目光落到那被鬥笠深深埋住的身影時縮了縮，而後又仿佛什麽沒發生般的腳尖一點，落於地上，瞧都未瞧身後的百姓和身邊的莫吉一眼便入了紅綾莊，倨傲的很。
不過莫吉倒是不甚在意，他臉上仍掛著得體而優雅的笑，見江湖中人來的差不多了，便往前走了幾步，立在紅綾莊的門口衝著遠遠圍觀的百姓大聲道：“今日是我家莊主生辰，紅綾山莊在此多謝各位父老鄉親賞光來此慶賀，今日為表紅綾山莊的敬謝之意，特包下福慶樓讓各位父老鄉親同紅綾山莊一同慶賀。”
此刻人群中一人大聲問道：“福慶樓，免費吃嗎？”
“自然是免費，還望各位父老鄉親賞臉光臨，隻不過······”
莫吉這“座位有限”四字還未出口，便被人群中一婦人一聲“莫管家，我有事請求。”打斷。那婦人不管不顧的從人群中衝了出來跪倒在莫吉的身側，拽著莫吉的褲腳哭訴道：“莫管家啊，求求你將我家兒子還給我呀，莫管家，您是大善人啊，您做主放了我家小兒吧~”
這一把鼻涕一把淚仿佛莫吉吃了他們家饅頭包子大米似的，可不辛酸。
百姓最喜看戲，如今見這戲都到紅綾莊門口了，可不是白看誰不看，看完還有免費的午餐吃，著實讓人美得很，所以人群中一個都未動，皆伸長脖子想要瞧著這後麵的戲碼。
莫吉看了看這婦人，瞧出她是那日的小寡婦，心中雖疑，臉上神色不變，溫聲問道：“夫人有事請到莊內說可好？”
那婦人一聽莫吉讓她上莊內說，越加的拽著莫吉的褲腿不放，大聲嚷嚷著：“不去，我不去，進了莊子我就出不來了。今日莫管家要想幫咱解決便在這門口，要是不想便等著官府中人來了再講。”
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原是這紅綾山莊攤上了官司。
莫吉心中百般算計，他抬眼掃了一圈圍觀的人群，最後將目光落在一身穿鬥笠的人身上，他眸色沉了沉，眼中殺氣微顯。
莫吉扯著被那婦人抱住的腿一動，那婦人便仿佛被打中了一般仰到在地。與此同時，那穿著鬥笠的人身邊一股邪風刮來，那帽子往外一翻，露出黝黑黝黑的麵龐來。那人左右看看，沒瞧見什麽，便一臉疑惑的將自己這莫名被掀下去的帽子又拿起來蓋在頭上。
莫吉麵沉如水，耳邊傳來更為厲害的哭號，那婦人是個嗓門大的，她邊哭邊道：“哎呦呦，我還當莫管家是個大善人，沒想到我這話還沒說完，你便要殺我滅口了，這還有沒有天理嘍~還有沒有天理了~”
門口這陣吵鬧不僅將百姓引來的越聚越多，甚至將莊內的些許江湖人士也引了些許過來，有些個別的江湖人士不清楚狀況，看了一眼那婦人便大聲道：“哎，這不是前幾日來莊前的婦人嗎？今日又來作何？”
那婦人抹了一把眼淚，嘴巴一咧道：“您是個大善人啊，您為我作證啊~”
這位江湖人也是個耿直的，直接道：“作什麽證？你不是紅綾山莊的奴仆嗎？自家人別在自家人門前鬧了，趕緊進莊子來吧。”
那婦人一怔，繼而嗓門更大道：“我不是紅綾山莊的奴仆，我是良民啊，前幾日福爺要幫我小兒找個差事，我千恩萬謝地將小兒送到紅綾莊來，那日還是莫大管家親自帶我家小兒進去呢。但昨日我小兒就偷偷傳信給我說自己活不了，我這前幾日剛死了丈夫，現在小兒又生死未卜，若是今日紅綾山莊若是不給我個說法，我也不活了啊~”
婦人邊說邊掉淚，可謂是痛徹心扉，好不心傷。
莫吉沉著臉厲聲道：“福德何在？”
莫祥一看，想起那日那小子的所作所為，便覺出這是個局，針對紅綾山莊的局。他歪了歪嘴看了自己哥哥一眼，邁了兩步走到莫吉身後附在他耳邊道：“這幾日都不見他人影。”
莫吉瞧著這眼前的情形眼底帶了些冷厲道：“那日你送那人去了花庭葉公子說什麽？”
莫向垂下眼簾，揪了揪自己的袖子道：“那日葉公子脾氣不太好，並未說什麽？”
莫吉挾著笑看了一眼仍拽著自己褲腳不鬆的婦人道：“如此，倒是我會錯了意？！”
人群中一大嬸道：“哎，你不是前幾日在賭局前的那個小寡婦嗎，那日我還瞧見你兒子了呢？”
“是啊，就是那日我死了丈夫，福德福爺說見我可憐要將我家小兒領進紅綾山莊來做雜役，輕鬆的很，我便答應了，誰知······誰知·······如今我家小兒竟半條命都沒了，啊~我的兒啊~”
莫吉何嚐看不出這是個局，他一早知道寒雙魚要來，他以為她會硬闖，抑或夜探。唯獨沒想到一向對暗地裏手段不屑的寒雙魚竟也會為那麽個人兒設個局來針對整個紅綾山莊，可真是小瞧她了！
果真是背後有著依仗，為所欲為！
隻不過這次，她以為萬事能如她意嗎？
莫吉手中剛要動作，身側便傳來一陣騷動，潺潺若水的聲音傳入耳中：“誰家小兒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