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辭了這官
查亮便是這徐州的刺史，他一身玄青官袍，樣貌平常，身高六尺，整個人同女子一般嬌小，不過這嗓門卻是極大。若誰談起這徐州刺史，定會說上一說他那洪亮如山鍾的嗓門。
此時查亮的嗓門確實將莫紅綾嚇了一跳。
而查亮不覺似的湊到莫紅綾身前，粗著嗓門繼續道：“怎麽？莫莊主不歡迎本官？”
莫紅綾平複心中驚嚇，嬌俏一笑道：“刺史大人駕臨，紅綾怎會不歡迎？是紅綾山莊的榮幸。”
查亮眯了眯眼瞧著莫紅綾，皮笑肉不笑道：“莫莊主難道就不問問本官為何帶了這麽些個官兵？”
莫紅綾不動聲色道：“紅綾不知，也不敢問。”
查亮掃了一眼周圍陸陸續續進入莊內的江湖中人，短腿一邁，邊走邊道：“本官也不知今日為何就這麽興起帶了這麽些個官兵，興許今日會在紅綾山莊瞧出些平日見不到的東西。”
莫紅綾爽朗一笑，頗有些江湖俠女的風範道：“紅綾山莊一向克己守禮，知法敬法，想來也不會如刺史大人願的。”
查亮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莫紅綾一眼道：“這知法敬法四字用的不錯，不過這‘敬’與‘不敬’不過一字之差，莫莊主要小心腳下哦，走錯一步便沒得回頭路了。”
說罷，他也沒想著等莫紅綾回話，便衝著外頭圍觀的百姓道：“大家站了一天了，想來也是對莫莊主極為尊崇的。莫莊主甚是感動，打算今日與民同賀，大家進來吧。”
查亮說完，外頭的百姓便蜂擁而進。待百姓進的差不多了，查亮才仿佛自己說錯話般的看了一眼怔愣在原地，還未從查亮這主人翁的態度中回過神來的莫紅綾，慢慢踱到她眼前，小聲道：“莫莊主，本官許是說錯話了，你不會怪本官吧？”
“······”
查亮頗有些尷尬的笑了聲，想要像平日裏那般拍拍屬下的肩膀給予安慰，卻突然想起這莫紅綾是個女子，他又尷尬的收回自己懸在半空的手，自問自答道：“想來莫莊主如此大度之人，定是不會與本官計較，本官在此多謝莫莊主。”
莫紅綾深呼了一口氣，臉上勉強掛著笑道：“不必。”不過這話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查亮也不在意，施施然邁著短腿踏過高高的的門檻，負手悠悠往裏走去。
莫紅綾臉上仍舊掛著笑，細白的手指卻緊緊揪在一起。
待徐渭進來與莫紅綾錯身之時，莫紅綾媚眼一掃，帶了些若有若無的委屈道：“徐門主今日不知是來為紅綾賀生辰的，還是尋麻煩的？”
徐渭眼簾微微垂下道：“自是奉樓主之命為莫莊主賀生辰的。”
莫紅綾的臉色陡然變冷，帶些警告道：“本莊主也希望徐門主是如此。”
徐渭麵沉如水，瞧都未瞧莫紅綾一眼便拂袖進了莊內。
待眾人都進的差不多了，莫吉才走到莫紅綾的身後，剛想開口，“啪”的一聲，臉上火辣疼痛。
莫吉左臉被打的偏向一邊，耳畔嗡嗡作響，卻傳來莫紅綾略帶輕鬆的話道：“如此，好了許多。”
而後，莫紅綾看了眼自己的指蔻，微微揚了揚頭，整理了一番表情之後，邁著優雅的步子進了山莊。
這一番動作的過程中，莫紅綾看都未看莫吉一眼，而莫吉則一直保持這剛剛的姿勢，眼中是壓抑的痛苦。
莫祥在一旁瞧了半天，待莫紅綾走後，他才挪著步子挪到莫吉的身邊，“哥······”
莫吉這當才微微偏了偏頭，右手揉了揉臉，而後又拍了拍莫祥的肩膀臉上掛著苦澀的笑意道：“哥沒事。”
莫祥喉頭動了一動，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出口。
莫吉給莫祥一個安撫的笑，而後他微微呼了一口氣，整個人便變回了平日裏掛著得體的笑的莫吉，他一撩長袍，便入了莊內，同路過的江湖中人一一抱拳行禮。
此刻，眾人已接連入座，因著百姓突湧入山莊，莫紅綾便吩咐人在前院多加了幾張桌子。紅綾山莊不可謂不大，但因著徐州靠近紅綾山莊的百姓大半都來了，竟將這前院團團圍滿，前院中的人摩肩接踵，好不擁擠，這幾張桌子竟也無處可擺。
莫紅綾瞧著如此不成，便對百姓道在這福慶樓也有位置，這百姓才走掉了大半，這紅綾山莊的前院才略顯寬鬆。山莊內的仆人才走動得開，為這剩下的百姓擺了桌椅碗筷。
寒雙魚便是趁著這百姓混亂的當頂著一張假麵皮進了紅綾山莊。之前她便同查亮約定，定要其鬆口讓百姓混亂。這查亮果真是個講信用的主，不費吹灰之力便讓這百姓入了紅綾山莊。
雖是如此，不過今後他同這莫紅綾的仇便結下了。
此事不是寒雙魚擔心的範圍，因著查亮之前便同莫紅綾暗裏明裏的較過勁，他定是有所依仗。
寒雙魚這般想著，便隨手捏了一塊桌上的糕點，剛想塞進嘴裏，便想起這紅綾山莊一向的行徑，這到嘴的食物她便覺得有些惡心，又將其放了回去。
寒雙魚剛放到盤子邊上，身側便有人道：“夫人，這糕點可以吃，您既來了紅綾山莊，自是不必拘謹，吃喝隨意。”
這人原是以為寒雙魚心驚膽戰，不敢隨意吃這紅綾山莊的東西。
寒雙魚眯著眼睛仿佛看不清東西似的對著前麵的人“嗬嗬”一笑道：“俺們不會拘謹滴，俺們知道了，您趕緊去忙活您地去吧，俺們謝謝您。”
莫祥看了看這婦人，覺得這最後一句話不是滋味，又細細品了品也沒查出什麽不對，他便衝著那婦人笑了笑，扭頭走了。
寒雙魚這眯起的眼睛還未睜開，便聽到自己身後想起一絲極細的鳥鳴，她掃了一眼周圍，發覺沒人關注她，她便起了身，一瘸一拐的走進身後的花園。
查亮進了莊內，一路上瞧著不斷向他問好的百姓甚是開懷，這臉上的笑容越加的深。
他不待莫紅綾為其安排座位，便直接進了主堂，毫不客氣的同那些個江湖名流坐在一處，臉上還掛著熟絡的笑同那些人打著招呼。
莫紅綾進主堂的當處，瞧見的便是這場景。她壓了壓，又壓了壓心中噴薄而出的怒意，勉力維持住自己臉上的笑意，衝著眾人嬌媚道：“紅綾來晚了，讓各位久等了。”
趙昊笑著道：“莫莊主生辰還如此勞頓，才是辛苦。”
莫紅綾繞過大大的圓桌走到主位處邊坐下邊道：“趙掌門言重了，紅綾不過管理一介山莊，比不得趙掌門身為一派掌門管理的事務繁多，不敢稱苦。”
趙昊捋了捋髯須，“哈哈”笑了聲，對這莫紅綾的奉承分外滿意道：“莫莊主謬讚，謬讚！”
夏侯軒瞥了一眼兩人，對這虛偽的場麵格外厭煩，但他也沒想走的意思，因著這後麵的戲他還想看下去。思及此，他側眼看了看徐渭。徐渭不動聲色的喝著杯中茶，格外的氣定神閑。
夏侯軒眼尾微微揚了揚，對這徐渭的隱忍和氣度尤為佩服。若是他人曾陷害過自己、給自己下毒、逼供，他定會上前二話不說殺了那人，再講那人的屍骨丟到荒郊，讓這野狗啃食。而這徐渭卻仿佛沒發生過一般來赴宴。
如此人物，確實不愧為暗夜樓大長老座下大弟子。
莫紅綾這與趙昊寒暄推諉的當，查亮便等不及了，他持著一隻著，輕敲茶杯，大聲道：“怎還不上菜，本官餓的不行了！”
這嗓門自是又將身側的莫紅綾震得驚了一驚。
莫紅綾嫩白的臉蛋鐵青，她緊緊捏了捏琉璃杯，念著今日人多，又將這火氣壓了壓，才道：“刺史大人莫急，這菜馬上便上！”
“快點上菜，快點為這莊主過完生辰，過完了本官才好準備準備審案子。”
莫紅綾聽到這句，臉色由青變白，她瞧了一眼查亮，正色道：“刺史大人，這玩笑自是不能亂開的。”
查亮抖了抖竹著，嘴角微勾道：“本官何時拿百姓開過玩笑？剛才可是有一婦人在此？！她小兒可是失在你紅綾莊？！正好趁著近日徐州城中各家有兒女丟失的情況，難道本官不該查嗎？”
夏侯軒抖了抖腿，把玩著手中的劍穗低頭細細聽著，他很想知曉那人做了何許安排。
而徐渭則兀自飲著杯中茶，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杯沿。
其餘眾人麵上不顯，實際上也細細聽著這兩位劍拔弩張的對話。
莫紅綾冷笑道：“查大人，我紅綾莊坐落徐州百年有餘，何曾做過違法亂紀之事？”
查亮不受莫紅綾氣勢的幹擾，他飲了一口涼茶，嘴裏嘖的巴巴作響，這品完了茶才道：“之前自是沒有，不過這人一時好，未必會一世好。就如同這英雄，莫論當年勇！”
莫紅綾這次是真被查亮激怒了，她身子猛向後一撞靠上椅背，嘴上冷哼道：“如此，查大人便在此查吧！”
查亮斜著眼看了看莫紅綾，頗為善解人意道：“莫莊主這生辰不過了？”
“我紅綾山莊身子正，自是不怕查大人查。不過，若是查大人什麽都查不出呢？”
查亮聽罷莫紅綾的話，低聲喃喃“若是查不出，若是查不出······”，仿佛在思考著查不出他該如何。過了半響，他似想明白了般道：“若是查不出，本官便辭了這徐州刺史，給莫莊主一個交代！”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