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他來過(9)
她吼得十分大聲,不僅審訊室一下沒了聲音,指認室的氣氛也瞬間不對。
我的手緊攥成拳,牙關繃得極緊,我不曾料到,她幾句話便將事實扭曲成這個樣子。
可楊若若雖不傻,但決然不是個頂聰明的女子,否則不會在太陽城時為了壓我風頭幹出那麽蠢的事,最後落得被售貨員諷刺的下場。
這話,定不是她自個兒說得出來的。
我偏頭緊盯著裴清妍,我忽然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
一個巨大的陷阱。
在這個陷阱裏,白蕭蕭的死僅僅隻是個引子,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徹底將我從陸孤城身邊除掉。
以——三條人命為代價。
裴清妍感覺到我的視線,也轉過頭來看著我,我瞧見她淚眼裏閃爍的不甘,“真的是這樣?”
我冷冷橫著她,勾起一道極淺的笑。
陸孤城就站在我身後,楊若若的話似乎對他沒有影響,他搭在我腰上的手微微施力,將我的身子掰過去麵對他,並捏著我的下巴抬起來,低低說了兩個字,“不是。”
我定定瞧著他。
審訊室裏再次傳來紀彥明的聲音,“很遺憾,就是這麽巧。”
簡簡單單一句話,什麽解釋也沒有,卻叫我頓時熱淚盈眶。
我迅速低下頭,擦掉欲掉下來的眼淚。
紀彥明沒再審問楊若若,拿著監聽器走出審訊室。
陸孤城牽著我走出指認室,楊若若一看見我就撲過來,被身側兩名警察同誌攔住,她瞪紅了眼,從牙關咬出一聲淒厲的‘賤人’。
“再讓我聽見一句試試。”陸孤城摟著我,將我的身子帶過右側,用他的身子擋在我前頭。我抬起頭隻看見他俊逸的下巴,勾勒出冷硬的線條。
楊若若看了陸孤城一眼,瞬間噤聲。
眼前虛影一晃,裴清妍自我身後跑到楊若若跟前,“你在審訊室裏亂說什麽?還不給希望道歉!”
聞言我頓時站定在原地,冷眼盯著楊若若和裴清妍。
原本楊若若聽見裴清妍的話就很震驚,見我真站住了,瞪大眼珠子瞧著我。
我雙手環胸,揚起下巴,“恩,道歉吧。”
楊若若敢怒不敢言咬著下唇,硬是一聲不吭。
裴清妍抓住楊若若的手腕,上前一步擋在她麵前,“對不起,是若若冒犯了你,希望你念在她初犯,能夠原諒她。”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你這道歉我受之不起,還是讓她親自來和道歉。”
“你不要太過分!”楊若若雙眼冒火。
“過分……”我重複她的話,“嗬,你記住,你欠著白家,一條命。”
言罷我挽著陸孤城的手臂走向紀彥明的辦公室。
紀彥明看了我和陸孤城一眼道,“回去吧,查到現在已經差不多了,審出東西來我會通知你。”
事實上我並不想等。
在這件事情上,楊若若是被牽出來了,但裴清妍還沒有。
我想繼續往下查,隻是,陸孤城現在在我身邊。
衡量了下,我沒有拒絕,和陸孤城一起回了黎樣。
關於楊若若那段話,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更主要的一點,我調查裴清妍的事他現在知道了。
回黎樣的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但我仍是敏銳的在他身上嗅到沉悶的氣息。
他生氣了。
我心下陡然一沉。
進了門,我單刀直入,“我的確瞞著你調查裴清妍,因為我覺得她和蕭蕭的死有關,雖然我沒有證據,但事實證明,我的第六感是對的。”
我與他拉開距離,微偏著頭不看他。
我不願道歉。在調查裴清妍這件事情上他生氣,恩,確然就當他是應該的,但要我道歉,不可能。
許久,他都不回我。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幾分,眸色染上暗淡的光。
原來,他這麽生氣。
我努力想讓自己提起一個笑來,我並不想輸得那麽難看,可我用盡全力,也沒能做到。
我後退一步,這一退,我餘光瞥見陸孤城終於動了。
速度極快,大掌覆上我的腰際,用力一夠,天旋地轉間他抵著門用力壓住我的同時有些冰冷的薄唇洶湧壓下來。
他一手掌住我的後腦勺,霸道的碾壓中我隱隱嗅到隱忍的怒火以及毫不壓製的占有欲。他摟著我從門關一路吻至臥室,我幾次喘不過氣,都是他渡氣給我,被他就著溫軟的床壓在身下時我已經有些神誌不清。而他抓著我的手攀上他的脖頸,領著我在意亂情迷中一起沉下去。
醒來已是第二天,陸孤城自後摟著我,見我醒了,在我光著的背上親了一口。
我懨懨不動。
他掰過我的身子迫我直視他,我垂下眼瞼。
他捏著我的下巴,危險眯起眼,“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聞言我苦笑道,“不是因為我調查裴清妍,那就是我瞞著你調查裴清妍,還是說,兩者皆有?陸孤城,我……”
我話未說完,他低頭堵住我的唇,粗暴的碾壓後還不解氣般的磕了一口。
我吃痛皺起眉,他臉色發黑,“去了挽城電話也沒有就一條短信後便杳無音信?在醫院意圖撇下我第一次,在警局意圖撇下我第二次。”
他邊說邊支起身,居高臨下看著我,抓住我的手腕壓在頭頂,“我想想要怎麽懲罰你,你才會有記性。”
於是在我瞠目結舌時,整整三個小時,他都沒有放過我。
我累得沒有一點力氣,所幸當天紀彥明也沒找我,想來還沒審出什麽東西。
第二天我醒來時陸孤城正在接電話,背對著我,一言不發,可精壯的背影散出冷厲。
我怔怔瞧著他,他掛了電話回身見我瞧著他,走過來在我額上落下一吻。
當天,他帶我去了警局。
我十分震驚,卻也知道他定是得到了什麽情報。
審訊室裏,紀彥明和陸孤城一起進去,對麵趙鬆餮還是和之前一樣一直垂著肩和頭。
陸孤城拿出兩張照片給趙鬆餮,因我在指認室,所以沒有看清照片。
而趙鬆餮在看見照片的瞬間像變了個人般抓著照片激動大叫,“這照片你哪裏來的!”
陸孤城優雅往後一靠,提起淡雅的笑卻莫名叫人脊背發涼。
紀彥明道,“你妹妹被放高利貸的光頭看上,為了讓你妹妹乖乖就範,光頭陷害你欠下三百萬高利貸,還不上就拿你妹妹換,你為了拿三百萬救你妹妹所以和人做了交易,隻要你殺了白蕭蕭,她就會給你三百萬。這個人,是誰?”
我望著趙鬆餮,心裏卻沒有憐憫的情緒,我同情他的遭遇,可為了救一條命,就能犧牲另一條命嗎?
趙鬆餮十分激動,拍著桌子靠近陸孤城,“我妹妹她現在怎麽樣?”
陸孤城漫不經心道,“她的生死,現在就握在你手裏。目前來看,她還是安全的,可如果你再嘴硬不吐出事情的所有經過,我就不保證,她的行蹤會不會暴露在光頭的眼下了。”
趙鬆餮霎時鬆了口氣,頹然坐下來,良久,有氣無力道,“我說。”
陸孤城笑起來,“想好,再說。”
趙鬆餮深深看了陸孤城一眼,忽地搖頭失笑,“有你護著,又有誰能傷她分毫?”
他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似是陷入回憶,娓娓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他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和白蕭蕭同住飛鴿院,前麵說他在大學裏追過白蕭蕭但沒有成功,這是事實,也是——楊若若會找上他的原因。
他那時正為三百萬焦頭爛額,為了救出妹妹,趙母的確賣了房子,但錢依然不夠,楊若若便是在這個時候找上他,要他去殺一個人。他起初並不同意,但在那三百萬以及趙母的哀嚎痛哭下,他最終選擇了這筆交易。
楊若若給了他三百萬救出他妹妹後還答應他將他妹妹送出國,不讓光頭找到。
於是他為她辦事殺了白蕭蕭,隻是他沒想到我不僅沒成功被汙蔑判刑,他自認為天衣無縫的逃跑計劃也被紀彥明識破。
楊若若將他藏進果園,可我們最後還找了過去。
他苦笑起來,“楊若若打從一開始就為自己找好了退路,如果我真暴露了蹤跡,就誤導你們我是因愛生恨而殺了白蕭蕭。可你們不僅沒這麽想,還調查她也調查裴清妍。你們不僅聰明,還很有毅力,是我們輸了。”
竊聽器也是楊若若怕他泄密裝在他頭發裏的,如果他敢將她供出去她就會將他妹妹的行蹤暴露給光頭。
我透過單向反麵鏡細細盯著趙鬆餮神情的一舉一動,不像說謊,但他陳述的一切,將裴清妍撇的幹幹淨淨。
我不相信這一切是楊若若做的,她沒那樣的頭腦。
可我不得不承認,她是一杆很好使的槍。
我不知道裴清妍究竟用了什麽手段讓楊若若和趙鬆餮如此聽令於她。
我轉身走出指認室,從杜廷那調走了在尚京堂裏裴清妍與趙鬆餮相撞那一天裏尚京堂各個視角的監控。
視頻裏裴清妍與趙鬆餮相撞時,趙鬆餮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慌,為什麽會是驚慌?
我調出同一時段所有監控的視角,趙鬆餮在撞了裴清妍之後進了洗手間,他自露出那絲驚慌後沒有再出現別的異常。
而他進了洗手間後一直沒有再出來。
我皺起眉,轉而看向別的監控視角,看見清潔工撿起幾張折疊紙後扔進——那個方向,是處在監控死角的垃圾桶。
我心下瞬間風起雲湧。
盯著趙鬆餮進了洗手間的監控慢慢快進,趙鬆餮在四十分鍾後從洗手間出來,出來後往尚京堂裏閣走,我將所有監控時間調至同段,最後發現趙鬆餮在清潔工扔折疊紙的那個監控死角裏停了兩分鍾。
我迅速關閉所有監控視頻,頭也不回衝出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