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一箭雙雕
可叫我當場愣在原地的,是那正趟在陸孤城身前,閃著微色銀光的——變聲器。
我渾身發僵,直勾勾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陸孤城,還有他身旁的變聲器。
那個變身器代表著什麽我還來不及細思,身後響起陸七清亮的吼聲,“陸總!”
緊接著是曉紅的驚呼,“紀隊!”
與此同時,爆炸引起的大火開始從第三間房裏席卷開來,造勢頗大,蔓延的速度很快。
陸七衝到我麵前,帶著數名保鏢,他將陸孤城背起來,從我身旁衝過去時未看我一眼,可他從我身旁經過時,他背上的陸孤城低低說了極輕極輕的三個字,然而在那樣紛亂的情況下,我聽得一清二楚,直教我渾身發涼,“你贏了。”
我不知他這聲‘你贏了’是什麽意思,怔然間思緒被曉紅的驚吼打斷,“紀隊,紀隊你醒醒!”
火勢越來越大,我急匆匆跑下樓,“他怎麽樣?”
曉紅緊擰眉,“身上沒有傷口,但就是昏迷了。”
“先去醫院!”
衝進來數個警局的人,候遠將紀彥明背起來後我們迅速離開工廠。
“大小姐!”迎麵撞著程伯,我驚訝道,“程伯!你怎麽來了?”
“曉紅將子諾帶回別墅,我擔心你,跟過來看看!大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離開工廠,我隨曉紅上了警車,一路衝往醫院,隻留下數人等消防局的人過來滅火。
紀彥明安然無恙,醫生說,隻是頭部受了重擊而昏迷,睡一覺就會醒過來了。
但我分明記得,陸孤城卻滿身的傷,除卻我打在他身上的那一槍,他身上還有很多傷口。
還有那個變聲器,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迫切想知道發生什麽事,所以整夜守著紀彥明不肯離開,程伯見我不肯走也留了下來。
曉紅也想留下來,但我想等紀彥明醒了單獨和她談,便將她也趕走了。
紀彥明醒來是在淩晨四點,天未亮。
我將他扶起來,“怎麽樣?頭還疼麽?”
他揉著後腦勺,輕聲道,“沒事。”
一瞬,他怔然反應過來,“我怎麽會在這裏?南致選呢?”
聞言我呆住,“南致選?”
這事還和南致選有關?
“你和陸孤城究竟發生什麽事?怎麽會和南致選有關?”
紀彥明輕嗬一聲,眸底閃過狠厲,捏起拳頭砸在床上,“那個孫子!這筆賬遲早討回來!”
原來那天,紀彥明和陸孤城上車離開後,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本來想痛快的打一架,但還沒動手,就被一群人圍起來。
那群人便是南致選的人。
因紀彥明和陸孤城倆人是單獨離開的,誰也沒通知,更沒告訴任何人他們去了哪。
所以倆人沒有幫手,和南致選的人打了二十分鍾後因為體力不支被打趴。
被南致選帶走那兩天,紀彥明始終處於昏沉的狀態,每次剛醒來都會被人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弄暈過去。
但在那清淺的意識裏,他記得南致選將陸孤城打得很慘,南致選和陸孤城要一樣東西,具體是什麽,紀彥明也不知道。
所有事解開,我手腳一片冰涼。
所以,陸孤城根本不可能有威脅我殺紀彥明的意思,那個變聲器,足以說明一切,那些話,全都不是陸孤城說的,當時廢棄工廠裏,南致選也在場。
我不能用力呼吸,沒喘一次,胸口就疼一分。
我不能控製我自己,我覺得我這麽痛不對,我也不能這麽痛。
上頭有父親的一條命壓著,我就算是親手殺了陸孤城,也是為父報仇,毫無負疚感。
可這洶湧將我籠罩的壓抑是怎麽回事?
我讓紀彥明好好休息,遂走出病房,程伯跟在我身後,我一腳沒踩穩跌在地上。
程伯急忙扶住我,我愣愣看著程伯,“有一事我不明白,為什麽南致選要給我槍?”
程伯剛剛和我一起聽到紀彥明陳述的來龍去脈,他看得比我遠,想的比我深。
“大概與我先前所想沒有出入,他想要的,不僅僅隻是一個言氏,他想將他的勢力延伸到雁市來,但雁市裏早有龍頭,他想坐鎮這裏,除非除掉龍頭,可雁市不僅有陸孤城,還有軍事世家的周家,他不能明目張膽殺人,何況還是和周家有著淵源的陸孤城,所以,他隻能借他人隻手。”
而我,就是這個‘他人隻手’。
南致選打的一手好棋,我不可能看著陸孤城殺死紀彥明,所以他會給我槍,不是讓我殺紀彥明或是那個陌生女人,他的目標,由始至終是陸孤城。
至於他為什麽沒有動紀彥明,大概是因為,紀彥明有軍籍。
程伯道,“除了陸孤城,他還有一個目標,是你,他是言博駿背後的人,倘若陸孤城死在你手裏,你一定會被他送進監獄,甚至是死刑,一旦你被判刑,那言氏,自然成為言博駿的囊中之物。”
“好一招一箭雙雕!”我手捏成拳,用力砸在牆上,拳心的疼不及心口半分,我現在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是陸孤城渾身是血的畫麵。
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是死,是活?
“程伯,陸孤城不能死!”
他不應該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在我手裏。
“大小姐,我知道,陸孤城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一切就真的完了!”
我明白程伯的意思,就像他剛剛所說,槍我已經開了,如果陸孤城真的死了,我勢必會被南致選千方百計送進監獄。
“大小姐你放心,陸孤城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他死的,就算他真的死了,現在,也必須裝成個活人!”
我愣住,“什麽意思?”
程伯抱起我,“大小姐您累了,先回去睡一覺,一覺醒來,就都好了。”
我抓住他的手,“程伯!”
他將我放在車上,老朱開的車。
程伯揉了揉我的頭,“大小姐,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他笑容溫和,我抓住他的手,“不要亂來!”
他沒說話,隻擺手,老朱驅了車前往別墅。
天還沒亮,我看著窗外淩晨的雁市,腦海裏閃過陸孤城那句,“你贏了。”
“陸孤城,我贏什麽了?”
“大小姐,你說什麽?”
我沒做聲,伏在車窗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陸孤城渾身是血朝我爬過來,笑得陰邪,“我一個人太孤獨了,你下來陪我啊!”
他笑得那麽奸邪,眸底是濃稠的恨意,我看著他像剛出生不會走路的嬰兒一樣朝我爬過來,手腳畸形,卻有無形的悲傷將我籠罩。
我一點也不怕他,隻覺什麽東西重重壓在我心口,很沉很沉,幾乎將我壓垮。
他終於爬到我麵前來時,張開血盆大口朝我咬下來。
我完全沒料到,我心甘情願張開雙手迎合他的啃咬。
我猛然睜開眼睛,直粗喘氣,雙手緊擰胸口的衣服。
很疼。
我不敢去想夢裏的那份心甘情願,慌張從床上下來,打開房門想衝去醫院。
迎麵是小小的子諾端著碗粥走來的身影,見著我,眼前一亮,“媽媽!你醒了!”
我怔住,他走到我麵前,努力將碗端高,“媽媽,給你吃!”
我緩緩蹲下來,將碗放下來,輕輕握住他的後腦勺,與他抵著鼻尖,“子諾,謝謝你。”
他在褲子邊努力將手擦淨,然後抱住我,“媽媽不用客氣!”
我端起碗喝粥時,林姨走上來,我問道,“程伯回來了麽?”
“還沒。”
我匆忙喝完粥,“子諾,媽媽出去一趟,晚點回來。”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很快!”我親吻他的額頭,起身離開。
抵達醫院,我率先去了紀彥明病房,他正好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院,程伯在他身旁幫忙。
我怔了瞬才走到紀彥明身邊,“這麽快出院?”
“我本來就沒事。”他微微一笑,“你在這等我,我去辦出院手續。”
他說完便走了出去。
等了會,確定他走遠後,我焦急看向程伯,“陸孤城他……”
程伯含笑點頭,“他還活著。”
那他現在,怎麽樣?
這話在喉間纏繞許久,終是沒問出口。
紀彥明回來後,我和他一起回別墅接子諾,再與他一起回那邊住所,恰巧遇見從裏出來的紀局長。
紀局長看著紀彥明瞪著眼,“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紀彥明抱著子諾走進屋裏,“我本來就沒事。”
子諾一臉茫然,“爸爸,怎麽了?”
“沒事!”我搶先道,揉了揉子諾的頭,看向紀彥明,“我先回公司了。”
紀彥明點頭沒說話。
我又朝紀局長道了聲‘伯父再見’。
他哼了聲沒給我好臉色。
我從紀彥明那離開後繞了兩圈終是去了醫院。
在前台問清陸孤城的主治醫師後,我直往主治醫師辦公室去。
“陸總身上雖然有不少打傷,但都不成大礙,嚴重的是胸口的槍傷,不過,陸總吉人有天相,很幸運,如果子彈再偏一點點,結果,就不是這樣了。”
主治醫師說話的時候,我垂在桌下的手不受控製的顫抖。
“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很蒼白。”
我倉皇起身,“我沒事,謝謝。”
跑到門前,猛地回身道,“別告訴他我來過。”
主治醫師愣了瞬才點頭。
我一口氣跑出辦公室,跑了一段才停下,胸口疼得要命,“陸孤城,算你命大。”
我大口大口喘氣,許久,壓下心驚後才繼續往電梯那邊走。
不曾料,在經過一間病房時,裏頭猛地冒出一隻手用力將我拽進去。
跌進熟悉的懷抱裏,我心頭一跳,條件反射朝陸孤城胸膛打了一拳。
他喉頭跳出一聲悶嗓,目光幽幽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