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我不同意
我很難受。
一會像在火爐裏熱得發燙,一會像在冰窖裏凍得發顫。
意識迷迷糊糊,隻知道有人在我身上搗鼓著什麽,我努力睜開眼睛想看看四周,可其他感覺刺激太強烈,我沒能成功。
朦朧中,我感覺有人溫柔撫摸我的臉。
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
“爸爸……”
我下意識喊了聲。
那人頓了下,又繼續撫摸的臉。
緊接著我聽到父親的聲音,我聽見他講,“別胡鬧,回去吧。”
之後所有感覺統統都不見了,我再次沉睡過去。
意識回籠,我睜開眼第一幕是潔白的天花板。
我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下意識咽了口唾液,結果喉嚨幹澀得發疼。
凝起眉,我咳了倆嗓子,是真的好疼。
“希望!”驚呼的聲線很是熟悉,我偏頭看了坐在我身旁的楚小莫一眼,她眸框含淚,激動得發抖,“你終於醒了,你……你等我……我去叫醫生!”
我想喊住她,先給我倒杯水,喉嚨真的好疼。可她一溜煙就不見了。
再回來帶著個著白大褂的醫生。
我想說話,可扯一下嗓子,疼得不行,想用手指向水壺,結果身體比嗓子還疼。
直到醫生搗鼓完,見我疼得不行想給我打麻醉劑,我攔住他,扯著嗓子道,“水……”
楚小莫慌張給我倒水,我喝了兩大杯才終於有些緩過勁來,推開醫生道,“不用了。”
回頭抓住楚小莫的手,我掀開被子想下床。
她將我摁回去,吼道,“你這是做什麽!”
“子諾呢?陸孤城呢?彥明呢?他們……怎麽樣了?”我卯足了勁,喘著氣才一口氣說完整句話。
醫生見我要下床,阻攔我,“言小姐現在傷得還很重,不能下床走動!”
我沒理會醫生,緊攥著小莫的手。
她順著醫生的話,“他們現在很好,隻是和你一樣傷得很重,還不能下床,他們很聽話,你也要聽話!”
我微怔,紅了眼眶,“都……活著?”
這是最最重要的問題。
小莫點頭,“都活著!”
我眼淚一下掉下來,隻要活著就好。
乖乖躺回床上,如釋重負的後果就是全身的感官被迅速放大,渾身的刺痛疼得我連呼吸都沒有力氣。
醫生還是過來給我打了麻醉劑,我迅速又沉睡過去。
醒來已經是深夜。
守在我身旁的變成程伯。
我一動程伯就醒了。
麵容憔悴,我急道,“程伯,我沒事,你不用一直守著,先去休息吧。”
程伯不答反問,“渴不渴?有沒有覺得哪裏疼?”
疼的話渾身都疼,渴也確實有點渴,於是我點頭,“渴。”
喝完程伯倒來的水,我抓著程伯的手道,“我想看看子諾他們。”
程伯默了片刻,沒有選擇阻攔我,而是將我抱起來,子諾的病房在我隔壁。
他臉上戴著氧氣管,我焦急查看他全身,他臉色很蒼白,心脈的跳動也並沒有特別有力,我哽咽道,“他現在什麽情況?”
“和你一樣堅強,救回來的時候隻剩一口氣,險些沒挺過來,現在的情況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正在慢慢恢複。”
我親了親子諾的額頭,“好樣的。”
紀彥明為了救我,背部被炸傷,沒有看見他的原因,是因為他被紀局長帶去軍區醫院養傷了。
而我醒來前,已經昏迷了五天。
程伯說,我也差點沒挺過來。
他這話讓我想起我聽見父親和我說的那句‘別胡鬧,回去吧’。
那個時候,我想我差點就跟著父親一起走了,是他將我趕回來的。
這事我沒有同程伯講。
子諾的隔壁,是陸孤城的病房。
重症監護室,顧子白守在陸孤城身旁。
我沒有料到,陸孤城會傷得那麽重。
他渾身插著管子,病房裏各種儀器都在運行。
我的大腦瞬間停止思考,我想推開門進去看看他,被護士攔下來,“這位小姐,您是病人家屬?”
我下意識搖頭。
她道,“那抱歉,您不能進。”
顧子白被聲音驚擾,回頭見是我,愣了愣,“六嫂……”
程伯沒有進來,我在陸孤城身旁坐下,想摸摸他的臉,可管子太多,我的手好似無處可放。
“六嫂……”
我哽著喉,“這究竟,怎麽回事?”
“六哥抱著子諾從樓上摔下來時,是頭先著的地。”
所以,那個時候他才會在地上一動不動。
“而且在那之前,他就已經中了槍傷。”
“詹焚佑要自爆六哥是第一個發現的,他迅速將子諾塞到我懷裏,然後讓我跑在前頭。”
我一直在找陸孤城身上能讓我抓的地方,最後,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涼涼的,我將他的手貼在兩隻掌心中,試圖焐熱他的手,“醫生怎麽說?”
“如果一個星期內還沒醒,可能會死,也可能,永遠躺在這張床上。”
意思就是說。
如果一個星期內他不醒過來,不是死就是變成植物人?
我閉上眼,親吻他的手背,“他會醒過來的。”
第二天醒來,我先去子諾病房待了半天,才去陸孤城病房。
坐了一個上午,我已經有些累,想倒杯水喝時腳下一軟,顧子白眼疾手快攬住我。
我靠在顧子白身上,微喘氣,額頭上密布虛汗,喘了會兒,我道,“我沒事,就是想喝杯水。”
重症病房裏人不能待多,所以房間裏隻有我和顧子白。
顧子白喂我喝完水,不由分說將我橫抱出房間,外頭楚小莫和程伯都在,迅速圍上來。
“怎麽臉色這麽差?”小莫一臉擔憂。
顧子白直接將我塞到程伯懷裏,“她很虛弱,帶她回去休息。”
我不肯走,但程伯和小莫不肯讓我再留下來。
回到病房,我渾身的傷口又開始疼,疼得我想哭。
“希望,一切都會變好的!”小莫這樣安慰我。
我重重點頭,“恩。”
一切都會變好的。
因為這一次變故,之後小莫和程伯都不讓我久待。
我在子諾病房待了一個小時,又去陸孤城病房待了一個小時,之後便被迫回到房間裏休息。
幾天下來,子諾的病恢複得很快,鼻子上的氧氣管已經摘了下來。
但陸孤城的病情仍舊沒有絲毫好轉。
我的身體也恢複了不少,隻要不大幅度扯動身體,傷口並不疼。
我也因此開始在子諾和陸孤城的病房裏待得更久。
陽光明媚的上午,我聽見沙啞卻軟濡的聲線,“媽……媽……”
我心頭一震,子諾躺在病床上,委屈巴巴看著我。
“我去喊醫生。”
楚小莫衝出病房。
我在子諾麵前蹲下,“子諾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子諾一下就哭了,“媽媽……”
醫生過來,給子諾做完全身檢查,笑著道,“恢複得很好,也沒有落下什麽後遺症,安心休養,半個月後就可以出院了!”
我狠狠鬆了口氣。
子諾的蘇醒了卻了我心頭的一塊心病,待到他再次睡下,我才退出房間,小莫因為照顧了我好些天,被我趕回楚家。
回到陸孤城病房時,我先是在外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回過頭來的女人果真是明瑜,她衝我一笑,“爺爺正在裏麵。”
我點頭沒有接話,她一出現我就猜到許老爺子也會在這裏了。
說回來自從上次我被陸孤城拉走後就沒再見過許老爺子。
他應該是在將市。
沒錯的話,消息應該是在周晨那裏得到的,至於怎麽得到的,估計是因為沒瞞住。
說起周晨,他也被詹焚佑的自爆波及,在軍區醫院那邊養傷。
我看了病房裏頭一眼,隻有許老爺子一人。背對著我的老人,身子微微佝僂。
我擔心子諾會因為這次事故而產生心理疾病,之前就有想法找明瑜,眼下見著她了,我便和她提了這個事情,她答應得很爽快,“包在我身上。”
“謝謝你。”
許老爺子沒多久便退了出來,看見我,他直接與我道,“我打算帶他出國治療。”
我愣住,想起醫生的話,我道,“還有兩天。如果兩天之後他還沒醒過來,你再帶他出國,可以麽?”
許老爺子問我,“為什麽?”
我將之前醫生說的話告訴他,醫生被找來問詢詳細情況,聽到許老爺子說要將陸孤城送出國治療,也道,“晚兩天也沒有什麽區別,而且,他現在太虛弱,不適合折騰。還有兩天,不管他有沒有醒過來,再帶出國治療也沒有問題。”
許老爺子同意了。
當天,我一直待在陸孤城病房,直到夜深也沒有離開。
我抓著他的手,溫聲道,“你還記得在黎樣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什麽麽?”
“你說,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我無意識摩擦著他的手心,“我說,從你將我從警局裏帶出來,你就是我的,你全身上下,也是我的。”
“所以,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不能死。”
我將他的手挪到臉上,用他的掌心拖著我的臉頰,“現在,我鄭重告訴你,我不同意。”
“你不能死,並且,你必須醒過來。”
我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滑出眸框,用力將他的手心貼在頰上,“你一定要醒過來,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你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