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又調皮了
很長的一段沉默後,紀彥明說了聲‘好’,還有一句‘照顧好自己’。
掛了電話,我靠在椅背上,仰頭望著走廊上的燈發了很久的呆。
我想起和紀彥明一起時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我欠他太多了,這是結論。
我們約好了來世還。
但我覺得老天爺不太肯,我欠下的,它總歸要以另外一種方式一一討回去。
我和明瑜靠在醫院的走廊上睡了一夜,子諾我讓老朱接回別墅了。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卻是在另一個房間的病床上。
我愣了會兒,沒有多想,翻身下床,便去了陸孤城的病房。
屋子裏隻有醫生,正在檢查陸孤城的身體。
醫生出去後我在他麵前坐下,醫生說病人躺的太久了,可以每天給他按摩腿部和手部以放鬆肌肉。
我邊按摩邊道,“明瑜說,你會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是因為你已經記起了以前發生的事情,我一直就想問問你,是這樣嗎?”
“如果是,那你以後不要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他的肌肉沒有一絲萎縮硬化的感覺,我猜想,顧子白應該每天都會幫陸孤城按摩。
“我以後每天說一句我愛你,說滿九十九次,第一百次的時候,就你對我說‘我愛你’,好不好?”
“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這五年,我學會了畫畫,我畫的第一張是你,”可惜,“被我放在英國了,我下次回去就將畫像帶回來給你看,你給我評價一下我畫的怎麽樣好不好?你畫畫那麽好。”
“不過,你不許說不喜歡,我會打人的!”
“你這是強盜啊!”明瑜提著早餐走進來。
我笑了聲,“我也就隻對他強盜了。”
她在我身邊坐下,見我給陸孤城按摩,調侃道,“賢妻,賢妻!”
我剜了她一眼。
她笑成眯眯眼,往後一靠,輕道,“紀彥明走了,淩晨五點。他昨晚上來過,將你抱進隔壁床上才走。”
難怪,我會在房間裏醒來。
“還有,小莫去追顧子白了。顧子白將你引來和陸孤城見麵後就離開了雁市,祝她追夫成功吧。”
我揚起嘴角,“會成功的。”
顧子白一定會敗給小莫的執著。
房門再次被推開,周晨牽著宋晴走進來。
她目不轉睛盯著陸孤城,一把撲進我懷裏,“太好了。”
我有些怔然,腦子恍惚了一瞬,事實上,直到這一刻,我仍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可是啊,他還活著,真的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曾經輸得頭破血流,現在總算湊得上‘圓滿’。
周晨插話進來,“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淡聲道,“我回來,照顧他。”
顧子白已經走了,且不管顧子白走沒走,我都是不會再離開了。
周晨鬆了口氣,後又道,“許老爺子說要帶他出國,你怎麽打算?”
這倒叫我有些驚訝,後又釋懷,隻不過他在這裏五年都待的好好的,顧子白這五年來也沒有將他帶出國的念頭,儼然不是技術問題。
將陸孤城帶出國,實在沒有必要。
我凝起眉道,“許老爺子呢?我和他談談。”
明瑜道,“守了一夜不肯走,天亮才被我送回別墅,剛睡下。”
“那就等許老爺子醒了,我再找他談吧。”
我話剛落,子諾人未到聲先到,“媽媽。”
老朱牽著他走進來,他小跑到我麵前,見陸孤城還閉著眼,小臉一垂,很是沮喪。
“大小姐,小少爺嚷著要過來,我就帶他過來了。”
我衝老朱一笑,“沒事,謝謝你。”
老朱慌張擺手,“大小姐客氣了,那我先走,大小姐需要車再叫我。”
老朱一離開,周晨帶著宋晴也離開了,“公司還有事要處理,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們晚點再過來。”
“好。”
於是房間裏就隻剩下我和明瑜兩個大閑人。
我捏了捏子諾的臉,“媽媽不回英國了,子諾想跟媽媽一起留在雁市,還是想回英國?”
子諾抓住我的手,“媽媽在哪,子諾就在哪!”
“好。”我揉了揉他的頭,掏出手機撥出電話。
英國分公司那邊我暫時交給父親一開始就安下來的副總處理,撥通他的電話,我簡單說了不回英國的意思,並讓他辦理子諾在英國的學籍要轉到雁市過來的手續,一切吩咐妥當,我才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我看向明瑜,笑道,“以後可不用兩頭來回跑了。”
明瑜笑得明媚,“爺爺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帶爺爺回將市,你在這裏好好照顧他。”
我眼前一亮,“那就先謝了!”
明媚掐腰,“可欠我大人情了,以後他醒了,這筆賬可賴不掉!”
我被逗得直發笑,“好好好!一賠二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下午的時候許老爺子才過來,氣色好了許多,整個人都熠熠生輝起來。
一進門就大步走到窗戶旁,“這個窗簾得扣起來,不要遮住陽光了,讓孤城曬曬太陽,吸收吸收鈣,才有助於身體健康!”
再走到桌旁,將花瓶裏已經有些枯萎的花摘下來,吹胡子瞪須道,“小路子呢?立刻去買束新鮮的花過來!”
又走到水壺旁,“這裏怎麽是空的?要是孤城醒來口渴怎麽辦?快,小葉子呢?去盛壺水過來!”
我失笑看著許老爺子一路忙活,陽光折落在地板上,金光迷離,燒水聲,微風飄揚聲,新鮮花束上的水珠滑落聲,都讓整間房瞬間充滿生氣。
我抬頭撫上陸孤城的額頭,眉目泛柔,“就差你了,答應我,別睡太久好嗎?”
大概是明瑜在周旋,總之,許老爺子沒有和我提過一句要將陸孤城帶出國治療的話。
這不由叫我鬆了口氣。
雖然我對帶陸孤城出國沒有意見,但我去哪子諾就會去哪,這讓我有點擔心子諾會對新環境產生排斥。
許老爺子沒有急著離開雁市,他在這裏待了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之後許老爺子才和明瑜一起回了將市。
許老爺子離開那天下午,我和子諾去機場送機了。
許老爺子揉了揉我的頭,“辛苦你了孩子。”
我喉頭一哽,“一點兒都不辛苦。”
我每天睜開眼要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陸孤城。
隻有看見他,我心裏的恐慌才會在一瞬間被撫平,即便他現在是個植物人,我也無數次慶幸,他還在,他沒離開。
明瑜抱了抱我,“照顧好自己,我會回來看你的。”
“隨時歡迎你回來。”
明瑜蹲下來,揉了揉子諾的頭,“要想幹媽,知道不?”
子諾偏開頭,“知道了啦,發型都亂了。”
明瑜揉得更用力,“小屁孩還發型?”
子諾瞪了明瑜一眼,倒退到我身後,“幹媽早去早回!”
我和許老爺子失笑。
明瑜摸摸鼻子,“我怎麽覺得這句話怪怪的?”
廣播響起上機通知。
我朝倆人揮手,“去吧,到了給我個電話!”
“好。”
看著一行保鏢簇擁著許老爺子和明瑜離開,我低頭看了看子諾,“走吧,我們也回去了。”
子諾抓著我的手心,“媽媽,幹媽什麽時候會回來?”
我‘唔’了聲,“你那麽不想幹媽離開,剛剛怎麽不讓幹媽留下來?”
“什麽嘛,幹媽太吵了,耳邊安靜點挺好的,可幹媽離開太久,我會想念幹媽。”
小屁孩,倒挺實誠。
“那你回去打個電話給幹媽唄。”
子諾一臉傲嬌,“不要。”
真的是,小小年紀,要不要這麽別扭?
回到病房,我邊給陸孤城按摩,邊道,“許老爺子回去將市了,你會不會想念他?”
“你要是想念他,那等你醒來,我們一起去探望他好不好?”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
子諾插話道,“媽媽你幹嘛老是欺負陸叔叔!”
我睨了子諾一眼,“英國學籍的手續快辦理好了吧?”
子諾瞬間噤聲。
我捏捶著陸孤城的肩,笑得溫和,“我今天對你說了嗎?”
我湊近他耳邊,輕聲呢喃,“我愛你。”
‘匡’的一聲很是有些清脆,我還未抬頭,子諾驚訝道,“媽媽你看!那好像是隻喜鵲,飛上窗戶了!”
我抬頭循向窗戶,那隻喜鵲站在窗簾軌道上,正在‘唧唧’的叫。
子諾跑到窗下,“媽媽,它好像受傷了,飛進來的時候撞在玻璃上了。”
一驚一乍,“媽媽你看,那好像是血!”
窗戶玻璃上落了一小塊血漬。
我一驚,迅速看向軌道上那隻喜鵲,軌道上很快也染上了紅色的血跡。
它真的受傷了。
喜鵲搖搖欲墜站在軌道上,隨時會摔下來的樣子。
子諾很是有些著急,“媽媽,怎麽辦?”
“你別急。”我搬了椅子放在窗前,踩著椅子爬上窗戶。
身後傳來驚呼,“媽媽!”
“言小姐,你怎麽爬窗戶了?太危險了,快下來!”
我沒理會,爬上窗戶將手伸到喜鵲前,輕輕捏住它的身子將它抱下來。
它整片翅膀都是血,單隻手心捧著喜鵲,我騰出另一隻手抓住窗戶邊緣,小心翼翼踩下來。
微風輕軟,窗簾拂過我的手臂,我腰上橫過一隻淡涼的臂膀,同時捧著喜鵲的手背覆上一隻更為寬厚的掌心,“怎麽能這麽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