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大概注定
宮華隔空撿起地上枯樹枝，對我道：“斑斕，去斕心閣外麵等著。”然後他半推半拽地送我出斕心閣，反身甩上門，關起他和夜子陌。
夜子陌心花怒放地道：“華尊，你這是要從了我嗎？”
之後就見赤紅的劍光劃亮了冥府的半邊天，他倆又打了起來，打得斷梁倒牆，屋瓦四濺，塵土飛揚，我退避到遠處，交待府裏侍女侍仆不要靠近斕心閣，當心誤傷。
打了足足一個時辰，夜子陌尖叫著從成了廢墟的斕心閣裏跑出來，到我麵前就端住我的肩膀，急道：“快幫我看看我的臉有沒有被劃傷，宮華好狠的心，劍劍朝著我臉上招呼，咦？小斕斕，好好端端你怎麽哭了？心疼斕心閣嗎？”
我真的哭了，但不是因為斕心閣，而是覺得自己像罪人，如果沒有愛上宮華，就不會有這後麵的事發生，還越來越嚴重，牽扯妖魔妖界，局麵變得不再那麽簡單，弄不好宮華會身敗名裂。
“別哭啊，別哭別哭，我發誓不跟你搶宮華了，我也就圖個嘴快，真不是要拆散你們。”夜子陌心疼地給我拭淚，用他那醺得香噴噴的繡花絹巾。
“我……”我剛想說沒事，宮華就來了，拽起夜子陌扔到一邊，拿起樹枝化成的長劍指著夜子陌，質問：“你對斑斕做了什麽？說！”
夜子陌慌忙擺手：“冤枉啊，我什麽都沒做。”
我也趕緊拽住宮華的胳膊，不讓他一劍刺出去，可他把我護到身後，並指掠過劍身，道：“什麽都沒做斑斕怎會哭？夜子陌，我殺了你！”
夜子陌一看解釋不清楚，轉身就開跑，邊跑邊尖叫：“啊——救命啊！救命呀~~~~”
宮華要去追，我抱住他，伏在他挺闊的後背上，道：“不關冥君的事，是我一時想多了心裏難過，覺得闖了禍，愛上不該我去愛的你。”
他輕握我的手良久，似把接下來要和我說的話在心裏反複練習，然後緩緩轉過身來，道：“我已經開始愛了你，雖不是轟轟烈烈，但沒有想過要停下來，你在這個時候說不該愛我，斑斕，你這麽殘忍，我會傷心的。”
我聽完哭得更凶了，想說話的話明明有很多很多，又哭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擁我入懷，我的小臉就貼在他跳動的胸口，聽得清每一次心跳的聲音，他續道：“我們才剛剛開始，這麽快就要結束嗎？觀心台的冷清有了你之後我才覺出來，你若舍下我，我又會一個人孤零零在觀心台看日起日落，我已經這樣看了幾百年，不想再這樣下去。”
我哭著搖頭，再也不說這樣糊塗的話，該不該愛都要一愛到底。
他輕將我臉上的淚拭掉，印下一吻在我唇上，如誓如約，歲月無盡，他會拽緊我的手，和我一直走下去。
我哽咽著道：“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
雲團停到腳邊，他摟起我步上雲團，我看見夜子陌在大老遠的地方探腦袋，像是嚇得不輕，見宮華走了，才拂著胸口直喘氣。
臨近九渺新弟子入山的日子，宮華一天比一天忙，但再怎麽忙，午時之前他會回來，閑來無事陪著我在書房裏批因果書，也不離開我身邊。到了新弟子入山的當天，蕭傾兒死拉破拽才把他請到島上去，下午新弟子要行入門禮，向掌門磕頭，他不能缺席。
走之前，他把我要批因果書一疊一疊整理好，碼放在書桌上，還磨好墨，泡好茶，反複交待白羽和秋妍陪著我，他不在的時候不能貪玩，留我一個在書房裏，他這才放心地去島上。
沒過一會，夜子陌出現了，我打開界結讓夜子陌進來，夜子陌邊走邊回頭看，生怕宮華發現了，提劍殺來。
進書房，夜子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別跟宮華說我來過。”
“知道了，”我坐回書桌邊，繼續批因果書，夜子陌怕宮華怕成這個樣子，想必有什麽非來不可的事才會走這一趟，我便等他自己說出來。
夜子陌見我如此，也不跟我鬧騰了，稟退白羽和秋妍，道：“給洛小蕪輪回你可想清楚了？”
“嗯。”
“宮華知道嗎？”
“知道什麽？”
“小斕斕！！”夜子陌低斥，道：“這麽大的事，能不能別心不在焉，再敷衍我，我可真要生氣了。”
我不想和夜子陌說太多，就道：“輪回每天都有，不是什麽大事。”
夜子陌聽了就一拍桌子：“狗屁！我告訴你小斕斕，我不同意的話，洛小蕪輪回不了，這麽做的後果沒那麽容易承擔，逆天而行的代價從來都是粉身碎骨，你知道的呀！”
“我是知道，但有些事冥君你可曾知道？”我擱了筆，回視夜子陌，細細說出觀心台上藏著的所有秘密，我權衡過說與不說，最後選擇了讓夜子陌知道，因為妖魔兩界已然蠢蠢欲動，我需要人幫忙，幫我在危難時候守住我的夫君。
夜子陌大吃一驚，撐在桌邊的手隱隱能見發抖，我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洛小蕪的輪回就勢在必行，早一點弄清楚那個人是誰，才能更好的應對。”
“可是小斕斕，給洛小蕪輪回不死也要少半條命，哪怕有不得不做的原因和理由，你為此要承擔的也不會少上一點點，守正誅邪沒有錯，但不能建立在逆天而行的基礎之上。”
“我不管，做得做不得我都要去做，”我執意，絕不更改。
夜子陌見說不動我，重複問道：“宮華他知道嗎？”
“我隻告訴他我不會有事。”
“那他還不知道了？想來也是，他若知道，肯定不會同意。”
“你去告訴他的話，我死在你麵前。”
趁夜子陌還沒去，我先威脅道，夜子陌惱得直瞪我，道：“反了你了！想要我幫你保密，你也該換個能打動我的方式，至少也是溫柔細語。”
“我不會這一套。”
“切~~”
夜子陌回看一眼書房外，宮華還不見回來，他才續道：“我來是確認宮華知不知實情，不過早也猜你瞞著他，他可真幸運，因為遇到了你。”
我笑笑，大概是注定吧。
之前瞞宮華兩次都被他拆穿了，這一次他應該發現不了，也想不到我還敢瞞他，不過以他的心思，我還得多加小心，就道：“冥君，幫幫我吧，我一定要給洛小蕪輪回，愛宮華就要愛他的所有，要不愛這個字還有什麽意義？”
“你不後悔？”
“不後悔。”
“可我擔心宮華會後悔，而且後悔的時候已經晚了。”
“不會，我要留下我這條命，和他一起在觀心台上看日起日落，也隻有把所有事情解決了，日起日落看起來才更美。”
“那，”夜子陌看看我，然後在書房裏走來走去，走去走來，很矛盾，很為難，不過最後還是鬆了口，道：“好吧，這個忙我幫了，但是小斕斕，我也不想後悔把你嫁給了宮華，沒享著福卻丟了命，你一定要給我好生活著，沒有我的允許，別讓我在冥界看到成了亡魂的你。”
“一定不會，我保證。”性命是很珍貴的東西，我會好好愛惜。
“妖魔兩界既然按捺不住了，我主張你把這些都告訴明子耀，他對整個仙界來說還是很有號召力的，好歹是第一門派的掌門，加上宮華在仙界裏的影響，他倆聯手，我再助一臂之力，必是把妖魔兩界殺個有來無回。”
“嗯，我也這麽覺，等弄清楚宮華身體裏的那個人是誰，具體是什麽身份，我再決定怎麽和耀師哥說，不過現下你還是快走吧，晚了有來無回的會是你哦。”我提醒道，宮華不會耽誤太久的，新入山的弟子磕完頭就會回來。
夜子陌立馬就走，交待我千萬別跟宮華說他有來過，他已經出了書房了。
當初夜子陌心心念念想上觀心台，逮著機會就溜進來，能賴兩天絕不提前一天走，然而和宮華在我的斕心閣打了兩回架後，他能躲則躲，再不惦記宮華的仙身玉骨。
宮華和他那張如花似玉的臉比起來，很明顯夜子陌更寶貝後者。
我拿出往生鏡，往生鏡和尋常的銅鏡差不多，一麵光亮能見人影，一麵刻滿花紋，不過細看下來，花紋全是符咒組成的。
洛小蕪的氣息和魂魄已經完全溶合了，為保不出任何意外，我讓宮華用內息多養幾天，從水晶裏球放出魂魄，就跟從氣泡裏放出空氣一樣，水晶球很容易碎裂，魂魄很完易散掉。
我掐指算算日子，應該差不多了，今晚就可以通過往生鏡見到洛小蕪。
我便到石浮台邊把往生鏡細細洗了洗，鏡麵越幹淨，投映出來的洛小蕪越清晰，盡管隻是像光影一樣的幻象，但可以說話，也有全部的全部記憶，除了沒有實體，就是一個活的洛小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