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你在尋什麽人嗎?
天色微明,馬嫣翎抱著昨天沒來得及洗的衣服來到河邊。
現在她也沒什麽別的事情可做,沒有錢,也沒有家,隻能搭建起一個的簡陋木棚,所以每日也隻能幫別人洗洗衣服,清晨的時候把衣服洗幹淨,等露水幹了,在把衣服晾上去,若是夏天,一天肯定能幹,但現在不行,得多晾幾天,晚上的時候收回來,第二天再晾出去。
對馬嫣翎來說,這種日子雖然艱苦,但卻安靜,相比之下,也沒有她之前懷著小葉的時候還幫人洗衣服幹活累。
所以,她完全能夠承受得起。
一次又一次的苦難,隻會把人變得越來越堅強。
馬嫣翎把拋進河裏的衣服撈起來,用力的捶打,不料,卻見茫茫河麵突然飄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馬嫣翎被嚇了一跳。
她忙抱著衣服往後退,躲到草叢後麵,看著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好像死人一樣,順著河流飄下……
馬嫣翎捂著嘴巴,眼睛左右看了看,確定方圓沒有人,她想過去把那個人撈起來,可是,她又害怕。她到底隻是一個女子。
無依無靠。
正在她想要裝作什麽都沒看到,打算離開的時候,她又覺得良心不安,腳步便再也無法移動。她想起曾經見過的那些……漂浮在河麵上的屍體,還有自己墜入河中的那一次。
若是那個人還沒死呢?
馬嫣翎心中如此想到。
她將手中的衣服放下,踏入河中,緩緩地遊了過去,用一根繩子綁住那個黑衣人的腰,然後慢慢地把他拖到岸邊。
馬嫣翎輕輕地拍拍他的臉,喊了兩聲,不見他回應。
眼下這人,已經麵目全非,臉上有刀劍的傷,還有一些被魚咬傷的地方。
“是什麽人,竟然如此殘忍?”馬嫣翎悲歎道,手落在他的鼻子上,感應了一下他的氣息,確定還有。
“你醒醒。”馬嫣翎按了按他的胸脯,見他突然一下吐出一大口水來。
“咳咳……”他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眼睛睜開一絲細縫,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裏,隻感到臉上很麻木,僵硬,身上也酸麻沒力氣。
馬嫣翎將他帶回了家裏,破爛的木棚遮不住太陽。
陽光照射在他斑駁的仿佛老城牆一樣的臉上,詭異可怕。
馬嫣翎在給他上藥的時候,也不敢去正看他的臉,而是小心翼翼地,盡可能的讓自己的目光看向別處。
“你感覺好些了嗎?”馬嫣翎把藥敷完之後,看到他的眼皮動了一下,嘴唇也在微微翕動,問了一聲。
他點了點頭,但實際上,他卻並沒什麽感覺,他清楚的記得有一支箭刺穿了他的身體,然後他倒下了,是朱君澤接住了他,正要帶他去看大夫……然後的事情,他就不記得了。
等他在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的人竟然是馬嫣翎。
那麽——朱君澤呢?
他的眼睛四處張望,似乎是在找朱君澤。
“你在尋什麽人嗎?”馬嫣翎問,她的聲音很溫柔,很輕,生怕一不留神就嚇著了他。
他搖搖頭。
馬嫣翎道,“你放心在這裏住下吧,雖然隻有一間房,但是,我可以住在外麵,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在搭一個木棚。”
“木棚?”
“我知道,是寒酸了點兒,但現在天氣還不是很冷,我會盡快在冬天到來之前存夠錢,盡量買幾塊好的木板,那樣的話,冬天就能熬過去了。”馬嫣翎道。
將獻覺得很奇怪,馬嫣翎的生活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這裏,是哪裏?”
“我也不知道,一個小村落,不過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就有集市,需要什麽東西,倒也還算得上是方便。”馬嫣翎道,“等會兒我把手裏的活做完了,就去集市上找醫館,給你抓一點藥。”
將獻點點頭,他也不清楚馬嫣翎是否清楚他的身份,但現在,從馬嫣翎的身上,他看不到半點的敵意。
馬嫣翎本來就是個好人,這一點,他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我的臉不是很舒服,你能給我弄一點水,讓我洗一洗嗎?”將獻問。
馬嫣翎看了看他的臉,為了讓他安心,即便現在馬嫣翎被這張臉嚇得不行,她還是故作鎮定,裝作不害怕的樣子,“你的臉受傷了,我才給你上藥,現在還不能洗。”
“受傷了?”將獻有些驚訝,不過一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會受傷,那也是常理之中。
可是嗎,又到底是誰傷的他呢?
馬嫣翎道,“你歇會兒,我去把衣服都先洗了。”
馬嫣翎說完就出去了,也沒問他到底是什麽姓名,她就好像救了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一樣,心裏把這次的相逢當成已是一場緣分,她清楚,等他的傷好了,他就會離開,所以她也沒必要去詢問那麽多。
等馬嫣翎走出房間之後,將獻自己輕手輕腳地從床上挪下來,她看到在距離床不遠的地方有一麵很小的鏡子,那應該就是馬嫣翎平日裏梳妝用的鏡子。
很小,還不足巴掌大一塊。
將獻拿著鏡子,照著自己的臉。
突然,一聲清脆的響聲打碎了房間裏的沉靜,小小的鏡子碎成了無數的碎片。
他的臉受傷了……毀了,他已經完全不認識自己了,他的臉上全是敷的藥渣,他試圖這揭開一點兒藥渣,看了看下麵的傷口,猙獰可怕,仿佛來自地獄一樣。
裂開的傷口,可見皮膚下的血肉。
“是誰?”將獻問,他回過頭來,就見馬嫣翎站在門口。
馬嫣翎是聽到那一聲破碎的聲音回來的。
“你……看到了?”馬嫣翎倚在門邊,“其實,人的容貌,並非那麽重要,我知道,你以前一定是一個好人。”
“哈哈!”將獻冷笑了兩聲,“我想知道是誰把我傷成這個樣子的。”
“我在河邊洗衣服,發現的你。”馬嫣翎道,“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因為這段時間連續發生的事情,馬嫣翎也知曉,若非這人有著特殊的身份,便是再大的仇家,也不會下如此殘忍的毒手,他的身上雖然也有其他的傷,但是,那些傷,都是經過處理的。
唯有他臉上的傷不同,仿佛是有人故意要把他的臉弄爛,然後又讓魚去咬他,把他的臉弄得麵目全非。
“這不關你的事。”將獻道,現在,他終於確定馬嫣翎對他的身份是一無所知。
但是,就在他心裏剛確定這一點的時候,馬嫣翎走進來將一個放在床下藏起來的包袱打開,裏麵躺著一把刀,還有一件披風。
馬嫣翎道,“別的東西我不認識,但是這黑色的披風,還有與這樣式一模一樣的刀,我卻見過不少,聽說……這刀是錦衣衛的繡春刀。”
“你……”將獻眼中有怒氣浮現。
馬嫣來那個把東西還給他,說道,“如果你不放心我,隨時可以走,我絕對不會攔著你。如果你想殺我滅口,也可以動手。”
“你為什麽救我?”將獻問道,“你對我既不信任,也不了解,為何還要救我?”
“要做到見死不救,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馬嫣翎無奈地勾起嘴角,淡漠的轉過身去,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你不想殺我,那就好好的養傷,不要害怕你的臉,會好起來的,再則,你們錦衣衛似乎都喜歡往臉上戴麵具,以後你戴上麵具,也不會有人認識你了。”
“喜歡戴麵具?”將獻疑惑的道,他這才想起以前朱君澤總是麵戴飛魚麵具,而他,有時候也會戴上那樣的麵具。
但那並不是因為他們喜歡,而是因為有時候在外執行任務,不希望被人看到他們的模樣。
其實,那也是一種很無奈的行為。
不過。將獻卻被她的這句話給逗笑了。
聽到他的笑聲,馬嫣翎那一直懸在咽喉的心,也終於放了下去。
其實,從馬嫣翎決定救人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懸著,放不下,一直在擔心接下來的事情,但是就在剛才,聽到他的笑聲的那一刹那,馬嫣翎感覺到危險已經過去了。
將獻突然說道,“我叫蔣瓛。”
“什麽?”馬嫣翎楞了一下。
“我的名字,蔣瓛。”
“蔣瓛?”馬嫣翎轉過頭來。
他勾起嘴角,既然他的臉已經毀了,而且,那一箭,又穿著他的身體過去,那麽,他就當自己已經死了吧,已經是新生了——既然是新生,那換一個名字又何妨。
“我記住了。”馬嫣翎笑道。
邵伯,朱君澤坐在杏花樹下雕刻著木偶,手中的木偶已經逐漸成型,突然一個人闖進來,說道,“公子,有小葉和冰弦姑娘的消息了。”
朱君澤眼睛一亮,聽到這個消息,他的手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他這是高興。
“立刻出發!”朱君澤站起來就要走,他找那兩個孩子已經很久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擔心他們。
“他們在城外的寺院裏,歐陽倫也住在寺院中,這段時間,一直是歐陽倫在照顧他們。”來回話的人說道。
“歐陽倫?”朱君澤眉頭微微鎖起。
“他一直沒行動,也沒有傳出任何消息來,他是在等我們主動找過去。”那人說道,“但是,我們的人也進去過,進去容易,出來,卻是難的很。”
“怎麽個難法?”朱君澤問。
那人道,“我們的人進去了三個,全都是為了打探小葉和冰弦被關在何處,但是前兩個都死了,第三個出來之後,告訴我們,進去會完全沒有任何阻礙,但是出來,能過一關,就是奇跡,他之所以能夠活著出來,是因為對方想讓他給我們帶一句話,說完那句話,他也死了……”
“好一個歐陽倫!”朱君澤道,一股力量不受控製的匯集在他的手上,他手中的木偶發出‘嘎吱’的響聲,緩緩地在他的手心裏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