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已經贏了
太陽逐漸往西沉下去,馬嫣翎走出去看自己晾著的衣服,順便把衣服翻了一個麵曬,這樣的話會幹的稍微快一點。
正在她翻曬衣服的時候,手竟然被樹枝給鉤破了皮。
“怎麽了?”
蔣瓛看她突然咬住手指頭,問了一聲。
“沒事,就是不小心被樹枝鉤到了,破了點兒皮。”馬嫣翎道。
蔣瓛慌忙將她的手拿過來看了看,心疼的道,“等我會兒。”
馬嫣翎看他慌張地跑開,一會兒過後就拿著野草回來,揉碎了貼在她的手上,“你去歇著,我來吧。”
“這……怎麽行,你身上還有傷。”馬嫣翎道。
“沒事,身上的傷都差不多了,不影響性命。”蔣瓛說道,他常年在刀口下生活,哪種傷致命,哪種傷不致命,他早就已經能夠感覺到了,“是有人故意劃傷了我的臉,讓我麵目全非。其他的地方,傷口都已經在愈合了,而且,對方在給我處理傷口的時候,一定是用的很好的藥,所以,傷口一直好的很好。”
馬嫣翎聽他說著,雖然聽得不是很懂,但馬嫣翎心裏大概能明白是怎麽回事。
看他在樹林裏忙碌,馬嫣翎心裏生出一種愧疚來,轉身看著這裏的一切,雖然很簡陋,甚至還可以說是很草率,但卻有一種難得的寧靜。
蔣瓛道,“你打算就這麽過一輩子嗎?在這裏。”
“我,沒想過。”馬嫣翎道,手觸碰著那些粗布衣服,“一天洗幾籮筐的衣服,能換一頓的飯錢,可是,自己卻舍不得用錢,而是頓頓吃野菜,或者,在河邊抓一條魚,這種日子……的確不是好日子。”
“你以前,不住在這裏吧?”蔣瓛問。
馬嫣翎既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誰,那他就索性也當作對馬嫣翎一無所知好了,故而問了一遍。
馬嫣翎道,“無意中來到了這裏,我答應了一個人,要在這裏活下去。”
“是誰?”蔣瓛問。
馬嫣翎道,“一個朋友,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欠他很多。”
“他既然讓你在這裏活下去,為何不給你蓋一間屋子,也不給你準備一點錢,讓你無依無靠,身無分文?”蔣瓛也不能理解,他心中也在猜想那個人到底是誰,總之,絕對不可能是朱君澤。
以朱君澤對馬嫣翎的寵愛,斷然不會讓馬嫣翎落入這般田地。
馬嫣翎與他一起把衣服都翻了一個麵,天也開始黑了,夕陽的餘輝照入林中。
馬嫣翎端起裝著野菜的籃子到河邊,將野菜清洗幹淨。
蔣瓛跟在她的身後,心疼地看著她,“你那麽好,隻要是個人,都不會舍得讓你吃苦的……”
“是嗎?”馬嫣翎回眸一笑。
蔣瓛看的有些癡了,在這一瞬間,他仿佛明白朱君澤為何會為了她如此拚命了。
好像隻要有她在的地方,即便是拚了自己的性命不要,朱君澤也會去到她的身邊。
蔣瓛看到她的笑容,又抬頭看了看天邊的夕陽。
都說,最美不過夕陽,她的笑容,就如同天邊的夕陽和雲霞一樣,讓人入迷。
“是的,你很美。”蔣瓛走過去,從她手裏把菜籃接過來,“往後,我也會保護你,照顧你。”
“你是錦衣衛,你怎麽可能留在這裏。”馬嫣翎道,“有些大事,我不懂,但是錦衣衛我卻見過幾個,他們都神出鬼沒的,很神秘的,都很忙。等你的傷好一些了,你就回去吧,不然往後朝廷會問你的罪。”
“哈哈。”聽馬嫣翎這麽說,蔣瓛放聲笑了起來。
與她一起,他總是覺得開心。
看著火苗跳動,看著菜在水中慢慢地被煮熟。
馬嫣翎做菜不會隻是簡單的用水把菜煮熟了就完事了,她會先把菜煮熟,然後在撈起來,把水濾幹,在撒上一點辣椒粉,等著菜慢慢的放涼。
接著她又將白天摘的野果剝開,削成各種形狀,整齊的擺放好。
“真有心。”蔣瓛不由輕歎一聲,在這荒野之地,看似什麽都沒有,她也能如此精致用心的去做一頓晚飯。
馬嫣翎依然隻是笑一笑,用棍子將之前埋在柴火下麵的紅薯翻出來,用樹葉包裹著,分了一個遞給蔣瓛,“拿著,現在還很燙,等涼會兒了再吃。”
“謝謝你。”蔣瓛感激地道。
“怎麽總是說謝謝。”
“恩。”蔣瓛傻傻地點了點頭,把紅薯捧在手裏,卻是怎麽都舍不得吃,他那常年握刀的手,竟然在這一瞬間變得柔軟了。
“如果可以,多希望……”蔣瓛目光渙散,仿佛陷入了一重幻境之中。
“希望什麽?”馬嫣翎問。
蔣瓛搖搖頭,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他怎麽會多希望過這種平凡的日子呢,他想要的,可從來都不是這些。
若是因為一個紅薯就讓他想要放下手裏的刀,那他之前的那些努力,不是都白費了嗎。
“我帶你走吧。”蔣瓛嘴裏的那句話突然變了,他道,“帶你去京師。”
“去京師?”馬嫣翎道,她曾是多希望自己可以去一趟京師,可是現在,京師這兩個字就好像詛咒一樣,她總覺得京師會奪走她的一切。
蔣瓛道,“你不該是住在這裏的,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你覺得我能做什麽?”馬嫣翎問。心底不由冷笑一聲。
蔣瓛感覺有些疲憊,臉上的傷口有些疼。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紅薯已經涼了。”馬嫣翎道,兀自剝了紅薯皮,自己先吃了起來。
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吃東西,蔣瓛心中總是在疼,心裏暗自羨慕著朱君澤,可以在她未曾成為人婦之前與她相識,娶她為妻……
娶她為妻?
蔣瓛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可馬嫣翎卻已經把手裏的紅薯都吃完了,她用手絹擦了擦嘴角,道,“你記得早些睡,今晚我睡在旁邊的棚裏。”
馬嫣翎為了照顧受傷的蔣瓛,在自己的‘房間’旁邊多搭了一個很小的木棚,簡單地遮蓋了一下,勉強可以遮風,晚上多蓋一件衣服在身上,也能過一夜。
蔣瓛沒阻止她正在做的這一切。
因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他。
但是,他也清楚,她願意為他做這麽多,隻是因為他身受重傷。
入夜後,天不如人願地下起了雨。
蔣瓛從房中出來,將自己的衣服脫下,蓋在了馬嫣翎的木棚上。
馬嫣翎也沒睡著,她躺在裏麵,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外麵的雨是大還是小。
聽到外麵的動靜,馬嫣翎緊張地動了動,幾次想要開口,但都忍住了。這一晚上,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蔣瓛不停地在外麵走動,找東西來為她遮雨。但她還是沒動,因為她的心也是血肉做的,她大概能夠猜到他心中在想什麽。
寺院,雨夜,朱君澤看著眼前的燈油加了一次又一次。
歐陽倫的茶也是喝了一泡又一泡,茶葉換了幾次新的,茶壺也換了幾次。
這天,歐陽倫已經開始泡第四種茶了。
“朱公子,和我合作,當真就那麽讓你為難嗎?”歐陽倫道。
朱君澤道,“‘同順’的事情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能算的,這些年來,我也不過是個負責跑腿的,一直跟著船,具體要做什麽,還是得聽別人的。”
“那朱公子能否告訴我,那個‘別人’到底是誰?”歐陽倫道。
朱君澤道,“‘同順’是我大哥從我父親手裏接過來的,而我,又是從我大哥手中接過來的,在外奔波的事情,我來做,但具體的安排,還是得聽大哥和父親的。”
“既然是這樣,我明日便進京去尋朱老爺吧。”歐陽倫說罷起身,捋了捋衣袖,又將身上的褶皺拍整齊。
“等等。”朱君澤叫住了他。
歐陽倫頭也不回,嚴肅地道,“朱公子還有什麽話想說?”
“這件事情,由我寫一封信告訴家父。”朱君澤道。
歐陽倫道,“那要等多久?”
朱君澤鎖了一下眉頭,歐陽倫這是在步步緊逼,他們之間,已經耗了大半天了,眼下,已經是深夜了。
朱君澤也清楚,再耗下去也是沒用,歐陽倫是不達目的不罷休,而小葉現在又在歐陽倫的手裏。
朱君澤轉眼往外看去,在這寺院內外,凡是在所有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深藏著殺手。
在這裏,他是鬥不過歐陽倫的。
“盡快,多則兩天。”朱君澤道。
“好,那我就等著朱公子的好消息。”歐陽倫道。
“在這兩天裏,還請歐陽大人多替我照顧一下小葉和冰弦。”朱君澤道。
“朱公子放心,我一定會的,而且我聽淨一師父說,冰弦很喜歡這裏。”歐陽倫道。
“如此,我今夜就不多打擾了。”朱君澤道。
“朱公子這是要走了嗎?”歐陽倫笑道。
“為了盡快給歐陽大人消息,我想早些回去。”朱君澤道。
“不看看小葉再回去?”歐陽倫提醒道。
朱君澤想去看看小葉,可是……看了之後,他又能做什麽呢?心裏鬥爭了一番,朱君澤到底還是不忍心就這麽離開,他決定再去看小葉一眼。
可是,等他走到小葉的房外的時候,他愣住了,因為小葉還沒睡著,冰弦也還沒睡。他們還在玩,他還聽到小葉在說:“我們今天要把衣服送給爹爹之後在睡覺。”
“好,姨娘陪著你等。”冰弦把小葉摟在懷中。
朱君澤透過窗看到他們相依偎的影子,心裏頭同如刀絞。
歐陽倫躲在柱子後麵,靜靜的看著他……
歐陽倫知道,在對付朱君澤這件事情上麵,他已經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