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她是朱家的人
是他?竟然真的是歐陽倫。
這些事情,歐陽倫本來可以一直瞞著他的,又為什麽要告訴他?
知道真相的蔣瓛還會繼續為歐陽倫做事嗎?他難道就不怕蔣瓛與他魚死網破嗎?
歐陽倫走進叢林中,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蔣瓛絕望又矛盾的眼神,臉上的每一個地方,都洋溢著勝利過後的得意。
等歐陽倫走進樹林之後,蔣瓛這才發現林中的樹木忽然晃動起來,河岸掀起了一股強烈的大風,原來,在這周圍,早就已經埋伏了歐陽倫的人,而且數量不少。
難怪了歐陽倫有這麽足的底氣。
可是,歐陽倫到底要做什麽呢?
蔣瓛手裏拿著一根木棍,輕輕地戳進泥沙裏。
如果歐陽倫隻是想要賺一筆錢,做一筆生意,那麽,他又何必要和蔣瓛翻臉,還是說,蔣瓛對他來說已經是一顆廢棄的棋子了?
不!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蔣瓛搖著頭,他握著木棍的手忽然一用力,將大半截都插進了泥沙之中:“他是想讓我們反目!”
望著歐陽倫離開的方向,蔣瓛的心裏宛如明鏡一般,“錦衣衛的成立本來就已經讓很多人不滿了,如果現在錦衣衛中,自己人反目成仇……那麽……”
蔣瓛的背心冒起一陣寒氣,“錦衣衛的成立,對他們來說,本來就是危害……我們的存在,成了所有人的公敵!”
蔣瓛沉沉的長歎一聲,把目光轉向遙遠的天空,腦海裏一次又一次的回憶起自從錦衣衛成立以來,發生的那些事情。
想起曾經與朱君澤出生入死,一明一暗的合作方式。
他轉眼看看昏睡在旁邊的馬嫣翎,粗糙的手指心疼地拂過她的臉龐。
馬嫣翎雖然是在昏迷中,但她在感覺到這不舒適的接觸之後,還是把臉轉向了另外一邊。
月影之下,一切都是那麽的安靜。蔣瓛守在火堆旁邊,滿眼決絕,一臉沉靜,所有的雜亂與慌張,都被他深深地壓在了心底。
等馬嫣翎醒來的時候,天邊掛著一輪太陽,天氣還算得上暖和。
她動了動肩膀,覺得渾身酸痛,垂下頭去,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蓋著蔣瓛的外衣。
蔣瓛穿著單薄的衣服坐在火堆旁邊,手裏拿著刀,人卻已經睡著了。
“啊……”馬嫣翎努力地想坐起來,卻被身上的痛感打敗,嘴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吟聲。
蔣瓛聽到她的聲音立刻就醒過來,揉了揉眼睛,向馬嫣翎看去,“你醒了。”
馬嫣翎點點頭,“昨天,謝謝你,這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條命,你我之間,可算是扯平了。”
“你就那麽想和我扯平嗎?”蔣瓛道。
話語中,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但這話,卻仍舊宛如釘子一樣,在他們的心上打了一個孔。
馬嫣翎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說起來,也算是緣分吧,我從河中救了你,如今,你又從河中,救了我。”
“是一種緣分。”蔣瓛附和著她的話應道,走過去探了探她的脈搏,道,“你的身體很弱,還有些風寒,現在是白天,你在這裏別動,我去找些草藥來。”
“不用那麽麻煩,等我歇會兒,我就能自己走了。”馬嫣翎道。
蔣瓛揚手在馬嫣翎的身上點了兩下,封住了馬嫣翎的穴道,控製住馬嫣翎的行動,“這方圓幾十裏之內都沒有人家,我也不相信你不會亂走,所以你忍耐一些,等我回來。”
“可是……你這樣,萬一有危險怎麽辦,我跑都不能跑……”馬嫣翎道。
“放心,我走不遠,如果有動靜,我能聽到。”蔣瓛道。
“既然能聽到,你還點我穴道做什麽。”馬嫣翎道。
蔣瓛道,“若是有危險,我能趕回來,若是你要走,我趕回來,怕也攔不住你。”
這話,是蔣瓛最深的恐懼,說出心頭的那句話,就好像把自己最軟弱的地方剖出來給人看。蔣瓛不敢再在馬嫣翎身邊多停留,他闖進樹林中,尋了一些草藥,還有一些果子。
看到這些草藥的時候,蔣瓛也不知道該怎麽熬製,也頭痛了一番。
等他把摘下來的果子遞給馬嫣翎後,獨自坐在旁邊看著那些草藥頭痛,不知道該怎麽辦,馬嫣翎卻笑了,“你看,采藥有什麽用,連熬藥的東西都沒有。”
“是啊……”蔣瓛也道。
馬嫣翎看他是真的難受了。自己休息了會兒,身上的酸痛也逐漸可以忍受了,她緩緩地走到蔣瓛的旁邊,從蔣瓛的手中把草藥拿過來,“其實,也不是沒有用,比如這種驅寒的,可以把它揉成餅,放在旁邊燒一燒,但是別燒壞了,貼在身上,雖然用處不大,但也有一股暖意,還有一點兒藥效。”
蔣瓛癡癡地看著她,她的眼中帶著悲傷,笑容從容。
“你們這些行走江湖的,都是大大咧咧的人,像這種功效不大的方法,你們肯定不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還不如喝一口酒吧。”馬嫣翎又笑話了一聲。
“有時候,受了傷,沒有止血的藥,我們就會喝一口酒,然後在把酒灑在傷口上,用火那麽一燒……”蔣瓛麵無表情地道,腦子裏想起從前,那些傷痕累累的日子。
但是那些傷,都是落在身上的,他的心被這些傷痕磨煉的越來越堅強,越來越無情。
“那樣……不疼嗎?”馬嫣翎問,她想起那刺穿了朱君澤的身體的刀,想起那夜裏的火光。
她不敢去想……朱君澤是如何把酒灑在傷口上,如何對著自己的傷口點火的……
“痛,但是,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蔣瓛道,“不過,自己的功夫練得好一點,也就會少受一點傷。”
馬嫣翎把頭埋進臂彎裏,無聲的沉默著。
蔣瓛去把船劃了過來,等她獨自安靜了會兒後,方才去喚醒她,告訴她,可以準備一下回邵伯了。
馬嫣翎猶豫地望著河麵,一滴淚水從臉龐滑落,落入河中,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甚至連漣漪都沒有泛起一圈。
“邵伯?”說起這個名字,她的心,好像已經萎謝了一樣,連眼睛裏,也更加暗沉了,那個地方,留著她所有的傷痛和快樂。
蔣瓛道,“你若不想回去,我們也可以去別處?”
“別處是何處?”馬嫣翎問。
“隻要你想去,哪裏都行。”蔣瓛道。
“可是,你的身份,會讓你去嗎?”馬嫣翎問,這話,好像並不是問蔣瓛,而是問朱君澤。
朱君澤愛她,但是,卻永遠也無法拋開身上的責任與她一起去她想去的地方。
然而,今日,蔣瓛給她的回答卻是那麽的肯定。
蔣瓛說,“可以,天涯海角,都可以。”
天涯海角?多美麗的夢,仿佛一個觸不可及的傳說。
但是,這句話,卻不是她期盼的人說給她聽的。
蔣瓛的食指輕輕地點在她的眉心,“在胡思亂想什麽。”
“我……”馬嫣翎欲言又止,臉色蒼白的好像塗了一層白漆一樣,渾身都是冰涼的。
“好好坐下,別一會兒掉進河裏了,那樣的話,我還得在跳進河中去撈你一次。”蔣瓛扶著她坐下,“按照你那‘扯平’的說法,往後你可就要多欠我一條命了,而且,以後我不會再給你,讓你救我的機會了,那樣……你可要一輩子都欠我了。”
馬嫣翎心懷愧疚地看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會讓蔣瓛如此對她。
而她,在麵對蔣瓛的全心全意時,心中卻是害怕,矛盾……朱君澤的模樣一次又一次地從她的眼前晃過。
她知道,她和朱君澤不會在一起了,即便朱君澤平安無事的活著來到她的麵前,她和朱君澤之間也隔著一條永遠都跨不過去的河。
一路上,蔣瓛沒在多說讓她心亂的話,隻要她不在胡思亂想,不在站起來對著河水發呆,蔣瓛便一直劃船。
但是,這一路卻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太平。
就在茫茫的大河之上,舉目望去,荒無人煙,卻有一艘船擋在了大河的中間,在那裏等著蔣瓛。
蔣瓛收起船槳,任由船在河水中飄動。
“是幽芷!”馬嫣翎眼睛一亮。
幽芷劃著船靠近,炯炯目光銳利無情,“刺殺公子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姑娘可真會說笑。”蔣瓛道。
幽芷輕蔑的笑了一聲,“你的模樣被毀了,但是,我還是可以認出你來,將獻……”
“姑娘所言何意?”蔣瓛冷靜地應了一聲,聽到‘將獻’這兩個字,他並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聽著一個並不懂的‘詞’一樣。
馬嫣翎的心裏再一次受到重擊。
蔣瓛,將獻……
真的是這樣嗎?
馬嫣翎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有些熟悉,可是,又認不出他到底是誰。
而她見將獻的次數又有限,而且,她也從未仔細的去看過將獻。
“你可以不承認。”幽芷也不著急,“能夠盯上公子的行動,而且還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在公子可能會去的路上設好埋伏的人,並不多,這需要很聰明的腦子,很大的膽子,還有很迅速的行動力,一般人,都做不到這些。”
“也許,我應該感激姑娘如此看得起在下,但是,我並未做過此事。”蔣瓛應道。
“既然是這樣,那我也不為難你,我相信往後我們肯定會有很多相見的機會,隻不過那個時候,應該也是刀劍相向,生死對決。”幽芷道。
說這些話的時候,幽芷一點都不像一個弄琵琶的女人,她好像可以掌控一切,可以呼風喚雨,無所畏懼。
馬嫣翎不知道一個人到底有多少麵孔,她隻知道朱君澤身邊的人,每一個人,都讓她十分驚訝。
“多謝姑娘能如此理解在下,告辭。”蔣瓛道,正要劃船離開。
幽芷卻突然一下甩出一條鐵鏈,鐵鏈上還有很銳利的鉤子,鉤子勾住了蔣瓛的船,“你可以走,但是馬嫣翎必須留下,她是朱家的人。”
“這個,恐怕不是你能說了算的。”蔣瓛的言語也變得冰冷起來。
也許,今時今日,他們就要刀劍相向,生死對決了。
幽芷空著的那一隻手,已經安靜地從腰間拔出了一把鋒利的軟劍。
柔軟的劍宛如絲帶一般,幽芷握著劍柄,隻輕輕的一抖,劍就變得筆直,鋒利,閃爍著可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