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我和他,是仇人
“郡主,因為在下的身份特殊,所以,隻能送你到這裏了。”朱君澤把冰弦送到距離湘娥的別院還有半裏路的地方,“這一路過去,我會在後麵暗中跟著。”
冰弦從馬車上下來,步行往前走。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看幾眼。朱君澤手裏提著燈籠,一直站在那裏,沒動。
冰弦接著又走了幾步,然後她又突然跑了回來,從朱君澤手裏把燈籠搶了過去,“我手裏沒有光,走不遠,借我用一用。”
朱君澤把燈籠給她。
這會兒等她走了幾十步再回頭的時候,她發現,她已經看不到朱君澤了。
可就是因為看不到,她才心慌,“公子……公子……”
冰弦喊了幾聲,沒聽到回應的聲音,然後她又提著燈籠按著原路往回走。走了一二十來步,她看到朱君澤站在那裏,看著她。她懸在嗓子眼的心突然使勁地跳了一下,差點兒就從身體裏跳了出來,嚇得她一下就把燈籠丟開,撲進了朱君澤的懷裏。
“怎麽回來了。”朱君澤抱著她發抖的雙肩,知曉她是在害怕。
在朱君澤的心裏,她就是一個受了傷又被利用陷害的孩子,所以,他並不責怪她。
“公子,你恨我嗎?”冰弦問。
朱君澤溫柔的撫著她的發,溫暖的呼吸灑在她的身上,她清楚地感覺得到。
“傻瓜,回去吧,我會一直在你的身後看著你。”朱君澤說。
冰弦搖著頭,“公子,我是問你,你恨我嗎?”
“我恨你做什麽?”朱君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敲了一下,她到底隻是一個孩子啊……那麽小,經曆那麽多的傷痛,他心裏再狠,也不能真的狠下去啊,他的心也是肉長的,也會軟啊。
“是因為我,皇上才把我封為郡主,才要把我嫁給你的。”冰弦道,“在我的心裏,公子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從來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可是,今天我卻看到公子對我……”
“從現在開始,你是郡主了,而我,隻是一個平民百姓。”朱君澤道。
“不,不是的,公子是錦衣衛,是很厲害,很了不起的錦衣衛,你一直以來都在做好事,可是,就是因為你的這個身份,你才不能和小姐在一起。所以……”冰弦想起了從前,想起了朱君澤的身份,越說,她越激動,在她的心裏,朱君澤是個好人,馬嫣翎也是一個好人。
既然都是好人,那為什麽就不能幸福?
可是……現在,卻要因為她,那兩個人,永遠都不能在一起了。
冰弦又突然一下把朱君澤推開,這一次,她一點兒光都沒有,就那麽一股腦地鑽進了黑暗裏,使勁的往前跑,跌倒了,就又爬起來,然後繼續往前跑。一直到驚動了別院外的護衛,這才有人來照顧她,把她扶起來,為她點燈,把她接回府邸。
“郡主,你是去了哪裏,怎麽天都快亮了才回來。”接她回去的管家問。
冰弦進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她好像看到朱君澤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你恨我嗎?你喜歡我嗎?你會娶我嗎?你會愛我嗎?……”冰弦的心裏有太多太多這樣的問題了。
可是,這些問題,她都問不出來,她一邊走,一邊回頭,一直到那扇大門關上了。
她看不到外麵的東西了,這才不回頭了。
朱君澤就在院子外麵,一直看著她進去,然後又翻牆進去,一直看著她回屋。
但盡管冰弦已經平安的回去了,他還是不放心,又在屋頂給冰弦吹了一首曲子,告訴冰弦,自己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然後才離開。
冰弦聽到了笛聲,心裏頭動了一下。
她想起曾經,朱君澤也是這麽吹笛子給馬嫣翎聽的。
如今,也這麽給她吹笛子了,是不是就是說朱君澤心裏,也會有她?
冰弦的心,又亂了。但不知道為何,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傷心,反倒是越發的高興了,好像吃了糖一樣。
有時候,她甚至還覺得自己的心就是一顆糖,很甜,很甜……
第二天吃東西的時候,她都吃的比平時要多。
湘娥還覺得奇怪,問道,“聽說妹妹昨晚出去了。”
冰弦抬起頭來,看了湘娥一眼,又垂下頭去。
湘娥道,“這麽高興,是不是遇到你的情郎了。”
“你……別瞎說。”冰弦忙著避開湘娥的視線。
但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又怎麽還瞞得過湘娥。
湘娥急忙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逃,“快告訴姐姐,是不是朱君澤就在邵伯,昨天你們見麵了?”
“姐姐……”冰弦這個時候,已經忘記了對湘娥的恨,她好像也忘記了昨天胡浩軒給她的承諾。
“怎麽,這都要瞞著姐姐。”湘娥裝作生氣的把臉轉向一邊,“你要是不說,我可走了,以後,你可都不要告訴我了。”
“誒,別……”冰弦抓住湘娥,對湘娥道,“昨天,我是回了一趟以前的家,然後,我遇見他了,他送我回來的。”
“他送你來的?”湘娥也一吃驚。如果她沒有弄錯,是她的管家在今天天快亮的時候把冰弦從外麵的路上撿回來的。
如果說是朱君澤送她回來的,她怎麽可能會很狼狽的摔倒在路上。
湘娥相信自己的人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麵騙她。
可是看冰弦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
湘娥問道,“你當真沒騙我?昨天你真的見到了朱君澤?”
“是。”冰弦說道,這個時候,她不想提胡浩軒,所以她故意把見胡浩軒的事情瞞了過去,好在湘娥也沒問。
不知為何,此刻想起昨夜與胡浩軒的相逢。想起自己靠在胡浩軒的身上落淚,她就覺得那是一種恥辱。
她說,“公子說他的身份不方便過來,所以就送我到外麵,然後就我一個人走回來了。之後我就遇到管家了。”
“真的是這樣,那朱君澤沒有欺負你吧?”湘娥不放心。
冰弦搖搖頭,“沒有,他對我很好,沒欺負我。”
聽到冰弦這麽說,湘娥的心裏反倒沒底了,冰弦不是個擅長說謊的姑娘,隻要有一句謊話,湘娥就確定自己能看得明白。
但如果冰弦說的都是真的,那朱君澤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
湘娥有些想不明白了。
冰弦問道,“姐姐,你說公子他……會喜歡我嗎?”
湘娥不想讓她不高興,便也勉強的笑道,“會的,肯定會喜歡你的。”
後來,湘娥一個人想了很多,她的頭都快要想炸了,還是沒想明白朱君澤對冰弦好,到底是為什麽?
難道朱君澤也想用成親來解決朱家這一次遇到的難題?
湘娥不明白朱君澤。
倒是那一直跟在湘娥的身邊,深得寵愛的男子對湘娥道,“姑娘一個人在這裏煩悶,何不去找寧家的那位公子爺喝幾杯酒去。”
“寧家?”湘娥的眼睛一亮,這才想起跟在寧宿身邊的馬嫣翎。
有這個提醒,湘娥對身側的這個男子又更加的刮目相看了,雙手捧起男子的臉,樂道,“你可真是我的知己,這輩子,我怎麽這麽晚才遇見你。”
“世間的緣分,都是老天爺定的。”男子的臉露哀傷,就像是在抱怨老天爺一樣,說道,“我也決定不了半分,如果老天爺讓我早些遇見姑娘……我也……不用孤獨那麽久了。”
“往後,你便一直跟著我吧。”湘娥對那男子道。
那男子高興地抓起湘娥的手就吻了起來。
湘娥又與他一起親熱一番,然後才讓人準備,去見馬嫣翎。
湘娥去到寧宿住的客棧的時候,正看見寧宿的人在收拾東西,正一車一車地在往船上運。
“寧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麽?”湘娥找到寧宿,問道。
這個時候,馬嫣翎也在寧宿的旁邊。
“我們打算去京師。”寧宿高興的道。
馬嫣翎看到湘娥就已經明白她的來意,“剛入手了一批綢緞,總不能一直堆著,現在有錦衣衛的毛大人在這裏管著朱家的那些人,這才讓我們這些小商人有一條活路,沒被堵死在邵伯,想來,趁著現在碼頭開放,可以出行,就先離開了,等風平浪靜了,在回來。”
“翎兒姑娘這麽想,倒也沒有不妥,隻是……你們就這麽走了,也不來跟我打一聲招呼,也太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吧。”湘娥裝著撒嬌,拉著馬嫣翎,故作埋怨狀,“翎兒,你可當我是朋友?”
“自然當姑娘是朋友。”馬嫣翎道,“這一次,是我們沒做好,沒提前告知姑娘,不如今晚,我們就設宴請姑娘喝一杯酒,當做賠罪。”
馬嫣翎說話的時候對寧宿使著眼色。
寧宿道,“這是應該的,湘娥姑娘,今晚你可一定要賞光。”
“有酒吃,哪有不來的。”湘娥道,“反正都是今兒個喝酒,不如今日我就在這裏陪翎兒了,多與翎兒說一說話。”
“好啊,我剛好也害怕翎兒會覺得煩悶呢。”寧宿頓時就心生感動。
馬嫣翎倒是平淡,並未表現出什麽來。
寧宿與她們閑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去指揮人,忙事兒去了。
隻剩下馬嫣翎和湘娥的時候,她們便不用再戴著麵具了,互相都把麵具摘了下來。
湘娥道,“三小姐,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事情的。”
“姑娘有事,直說便是。”馬嫣翎倒也客氣。
湘娥見馬嫣翎不動聲色,好像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亦或者說,好像是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冷冷淡淡,一雙眼睛,清澈平靜,便故意激怒她道,“你以前養了一個好丫頭,現在長大了,要勾引你的丈夫了。”
“我的丈夫?”馬嫣翎輕笑一聲,“不知道是哪個丫頭勾引我丈夫,此話從何說起?”
“三小姐莫不是不知道,皇上封冰弦為郡主,欲賜給朱君澤。”湘娥道,她還是沒看到馬嫣翎有什麽反應,便又道,“三小姐原來是個心大之人,不在乎自己養的丫頭搶不搶自己的男人,看來是我多慮了。”
“錯了。”馬嫣翎突然說道,“湘娥姑娘說錯了,朱君澤與我……不是恩愛夫妻,是仇敵,他拋棄我那麽多年,如今,他的人要殺我,還要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你說……我還愛他什麽?”
湘娥瞪大了眼睛,她沒料到馬嫣翎會如此回答她。
馬嫣翎冷漠地靠著窗欞,目光斜斜地往窗外看去,“我和他,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