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當年
“二哥,別來無恙……”
時更轉身,拿下頭上的帽子,他早已淚流滿麵。
“時更!”
時天猛地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仔細打量他,“時更,真的是你!”
他一把抱住時更,緊緊抱住,四年了,他想了無數次的家人,終於出現在眼前,時更也激動得不能自已,摟著時天,大哭起來。
竊聽器的另一邊,聞清遠揉了揉眉心,神色惘然,時家的事情真是太過曲折了。
“快讓二哥看看!”時天端詳他:“長大了,也壯了很多。”
時更淚眼朦朧笑道:“我是大人了,當然會壯了。”
“嗬嗬,好小子。”時天替他擦了眼淚,自己也抹了一把,“你怎麽會在這裏?爸媽哥哥妹妹還好嗎?”
時更一下子頓住,臉上露出痛苦,時天一下子愣住,心中不安:“怎麽了?家裏發生什麽事情了?”
“二哥,你為什麽在這裏?你,不該是在服刑麽?”時更盯著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時天僵住了,他看向時更,歎口氣:“我來這裏的事情一言難盡,回家去,二哥跟你好好說說。”
“老大!”
阿卡這時候帶著人也趕到了,看到時天攬著一個青年的肩膀,很是親密,他驚訝,要知道時天是很不喜歡人靠近的。
“這是我弟弟,阿更。”時天對著阿卡慎重介紹。
時更對阿卡點點頭,阿卡立刻明白,原來這就是老大口中的調皮弟弟啊。
“我是阿卡,你是老大的弟弟,以後就是我的弟弟!”
一行人來到時天的住處,阿卡去酒店跟其他會員致歉去了,家裏就剩下他們兄弟二人。
時更打量了一下這棟房子,很有些年代的四合院,古色古香,家具都是黃梨花木。
“坐下喝點茶。”時天拉著他做下,給他倒了杯茶。
時更端起來,抿了一口,純正的茶香溢滿唇齒間,大紅袍啊,他在聞清遠的辦公室偷喝過一次,被聞清遠罰了五十公裏的負重越野,一個月!
他轉動手中的茶杯,垂眸:“二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時天歎口氣:“當年我被押送到省城,在裏麵呆了不足半個小時,就被扔了出來。”
“扔了出來?!這是什麽意思?”時更抬起頭,看著時天,不可思議。他是經過法院判刑的人,如何能被扔出來?
“怎麽可能?”他低嚀。
“是啊,怎麽可能,可是它就是發生了。”時天苦笑:“他們警告我,說若是我敢回老家,就會殺了我們一家,那時候我精神快要崩潰,也是真的害怕會給你們帶來傷害,所以不敢回去。一路乞討不知不覺到了滬市邊郊,長期的擔驚受怕營養不良,再加上全身傷口潰爛,我昏倒在一條河裏,順著河水飄到港口。”
時更握著時天的手,眼中淚水積聚,“二哥……”
時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哭,二哥運氣好,被一位好心人,也就是季老救了,他待我很好,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治好了我的傷,帶著我回到他的老家,也就是這裏,十六裏鋪碼頭。”
“直到這時候,我才知道,他原來是一位幫派老大,隻是他的親生孩子死的死逃的逃,幫派早已經名存實亡,他自己的身體也不好,他多次提到要我接掌幫派我都不同意。“
”可是看著他每日落寞,加上受到其他人的擠兌,身體每況日下,在一次和其他幫派爭吵中,他昏了過去。最終,我還是接手了,用了兩年時間,讓幫派重新壯大,而他也油盡燈枯,前一個月,他去世了。”
簡單的敘述自己的經曆,時天眼神看向旁邊的一個小屋,那裏放著老人的遺照,每日三炷香進貢。
“……”
時更不知道該怎麽說,天意弄人,真的是天意弄人!
“那這幾年,你為什麽不給家裏寫信,就算是怕連累,也可以寫信啊。”
時更心疼自己二哥受的罪,卻也不理解後來的行為。
“我寫了,托人帶回去,可是,爸媽不原諒我。”時天神色落寞。
“什麽!”時更一下子站了起來,激動道:“什麽時候寫的?什麽叫爸媽不原諒你?你可知道家裏這幾年發生了什麽事情!?”
時天站起來,解釋:“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在滬市正好遇到了時輝大哥,托他帶了信回去,可是,他回來跟我說,爸媽還在生我的氣,不想見我……”
“時輝?那個混蛋!”時更氣急了。
他看著時天,不知道該說自己的二哥實誠還是該說他白活了這麽大!
“爸媽的心性你能不知道?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二哥,我的好二哥呀。”時更的淚水一下子落了下來:“你可知道爸媽他們出了什麽事情,他們盼你回家盼了多少年?我們年年去農場看你,年年見不到,失望了一年又一年呐!”
時天握著他的肩膀,焦急道:“爸媽出了什麽事情,你快說啊!”
“出了什麽事?”時更不知道該如何說,從哪裏說,他看向時天,他也是淚水漣漣。
“你當年被抓了之後,外婆,外婆驚嚇之後,就去了。“
什麽!時天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他癱軟在座椅上。
時更艱難的又道:“媽媽,暈倒之後撞了頭,瘋了。爸爸準備找人為你說情,在路上,在路上被車撞了!腿被截肢了!”
時更每說一句,時天的臉就白一分,到最後像金紙一樣。
阿卡剛剛就進來了,他站在門口沒有進來,聽到這裏,他也淚水滿麵,他上前扶著時天,不知道該怎麽勸,他一直以為自己所經曆得多已經是很慘的事情了,原來最慘的不是自己。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時天捂著胸口,心中絞痛不能自己。
這麽多年,他不回家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家人平平安安嗎?如今這樣算什麽?算什麽?
時更不想繼續,可是不能不繼續,他要讓時天知道,這麽些年他錯得多離譜!
“我們的大哥考了全省第一名,明明錄取了,卻被清華退了。他為了照顧爸媽,為了我和妹妹,如今在家裏麵朝黃土背朝天,在土裏刨食。”
“去年,爸爸被小流氓又打了一頓,如今徹底癱瘓在床上!”
“爸媽對不起,大哥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發生這些事情,當年法院宣判的時候,我沒有看到爸媽,以為他們生我的氣,氣我殺了人,是我錯了,我錯了!”
時天抱著頭,痛哭流涕。
時更看著他:“二哥,我們真的不怨你不恨你,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啊!”
這麽多年,雙方都以為對方在怨自己,原來他們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