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好厲害的毒啊
兩人繼續艱難地前進著。忽然路邊出現一片亂葬崗，白幡飄蕩，墳塋連綿。狄仁傑和虎敬暉站在崗上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幾百座墳塋，臉上露出迷茫之色。
虎敬暉道：「怎麼會有這麼多墳塋？」狄仁傑靜靜地觀察著，沒有答話。崗下是一片村莊。
半山腰的山穴。一座巨大的石門前重兵把守著。不遠處停著十幾輛大車。一個滿臉麻子的中年人在車前焦急地等待著。
此人正是幽州城中天寶銀號門前的那個馬五。腳步聲響，春香快步走來，馬五趕忙迎了上去：「春香姑娘。」
春香將手中的信遞了過去：「這是金木蘭的回信，你收好，回去的路上要小心點兒。」
馬五連連點頭：「姑娘請放心，那我們就走了。」說罷，馬五縱身跳上馬車，一揮手車隊徐徐啟動。春香轉身要走，一個黑衣人快步奔來，此人正是前面提到想在絳帳縣外刺殺狄公的黑衣人首領-—於風。
他低聲對春香道：「沒找到李二的屍體。」
春香一驚，趕忙道：「快去報告金木蘭！」於風進得清香小築，將搜索的結果報告了金木蘭。金木蘭大吃一驚：「什麼？」
於風趕忙解釋道：「弟兄們把附近翻了個遍，沒有發現李二的屍體！」金木蘭沒了主意，她驚呆了：「這、這怎麼可能？」
於風道：「腹蛇從來沒有失過手，他說的話，應該是可以相信的。」金木蘭把臉一沉：「既然如此，為什麼找不到屍體？！」
於風支吾道：「也許，也許.…」
金木蘭怒氣沖沖地道：「不用ǐ也許』了。除非見到李二的屍體，否則，我誰也不相信！」
於風連忙稱「是」。金木蘭沉吟了片刻，對於風道：「如果說他沒有死，那麼一個身中劇毒的人，最需要的是什麼？」於風不假思索道：「葯。」
金木蘭點頭：「所以，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不會待在荒山裡等死！這樣，通知方謙，讓他出動官軍挨村挨戶地查。派出我們的人，盯住附近所有鎮甸上的藥鋪，絕不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於風領命，剛要出了山洞。金木蘭又立即喊道：「慢」。於風立即轉過身來問道：「主人還有什麼吩咐？」
金木蘭：「據腹蛇所講，李二身邊有個善於使刀的突厥高手你也將之一併除了吧。」於風領命轉身離去不提。
紅日高照著崗下村莊，已近哺時，日頭偏西。村口，幾個老人坐在石頭上曬著太陽。狄仁傑和虎敬暉走進村來，向老人打聽這是什麼地方。老人半睜開眼，回答道：「小連子村兒。」又問狄仁傑：「您是幹什麼的？」
狄仁傑道：「哦，我是走方郎中，在山裡迷了路。」老人道：「我說呢，這地方除了鬼，怎麼會有人來！」
狄仁傑笑道：「老人家說笑了。」老人睜開眼：「說笑？你是從崗子上下來的吧？看到那些墳垛了嗎？」
狄仁傑道：「我正覺得奇怪，怎麼會有那麼多墳瑩？」老人長嘆一聲：「索命的厲鬼呀！哎，不說了，你是不是要借宿啊？」
狄仁傑點點頭道：「正是。」老人一伸手，告訴他沿土路走，左手第三家，姓陸，只有兄妹兩個，房子寬敞，要借宿可以去他那兒。狄仁傑謝過老人，二人快步朝村裡走去。
在二人前方拐角處，正在行走的銳金抬頭看到狄仁傑二人立馬矮身藏了起來。略微抬頭看到他們二人朝自己過來就立即轉身離去。
很快跑到村裡面，見到了禿鷹。跑到禿鷹跟前道：「將軍，狄仁傑喝他的護衛到村口了。現在馬上就要進來了。他們會不會是沖吉利可汗來的？」
禿鷹思索了一下道：「不知道，不過看看吧。如果他們遇到可汗我們就不管了，如果錯過那我們就明日就帶走可汗。」
銳金：「可是吉利可汗身上的毒怎麼辦？」禿鷹插接到遠處有人靠近拉著銳金就走，邊走邊說道：「不管了，待會見機行事。」
陸家的主人陸大有正在堂屋裡燒開水。他打開鍋蓋，將一堆山野菜扔了進去，隨手抓起勺子攪和了幾下，蓋上鍋蓋，坐在灶旁添了幾把柴。
忽聽外面有人敲門，陸大有跑去開門，見狄仁傑和虎敬暉站在院門前，陸大有一愣：「你們找誰？」
狄仁傑賠笑道：「我二人在山中迷路，誤到此處，天色已晚，想在貴處借宿一宵。」
陸大有面有難色：「這..…狄仁傑趕緊從懷裡掏出兩串銅錢遞了過去：「不敢白住，川資奉上。」
陸大有把錢推了回去：「用不著這個，山裡人家借個宿是常事。只是….……算了，你們進來吧。」
說著，他讓開身，狄仁傑與虎敬暉走了進來。這是個一正二偏的房子，中間盤灶，兩頭住人，兩邊的房門前，都掛著破布帘子。狄仁傑四下打量著，說是家徒四壁那是一點都不誇張，諾大的屋子裡只有幾張小板凳和一張矮飯桌。陸大有趕忙招呼他們坐下，狄仁傑和虎敬暉坐在了小凳子上。
陸大有問：「二位貴姓？」狄仁傑道：「我叫懷英。這是我侄子敬暉。小哥尊姓大名啊？」
陸大有道：「我叫陸大有。二位是幹什麼營生的，怎麼會走到這深山裡來？」狄仁傑笑眯眯地說：「我們是走方郎中，為了進山採藥.….……」
陸大有像彈簧似的蹦起來：「您是郎中？」
狄仁傑被他的行動嚇了一跳：「是呀。」陸大有剛想張嘴，忽然屋裡頭傳出一聲女人的驚叫，門帘一掀，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衝出來：「哥，不好了，他沒氣兒了！」
陸大有站起來跑進去，狄仁傑和虎敬暉也趕忙跟了進去。西屋的炕上躺著一個人，滿面紫黑。而虎敬暉一眼就認了出來，此人正是金木蘭命自己去殺的李二！
他雙目緊閉，鼻中和嘴裡慢慢淌出一絲黑血。陸大有奔到炕邊，摸了摸李二的鼻子，沒有呼吸。他轉身對狄仁傑道：「懷先生，您給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狄仁傑趕忙上前，看了看李二的臉色，探探鼻息，最後搭上了腕脈。那女孩兒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啊？」
陸大有道：「別喊，這位是郎中先生，能治病。」女孩趕忙閉上嘴。
狄仁傑放開手，站起身，翻開李二的眼睛看了看：「還有脈搏。」
女孩鬆了口氣：「先生，您能治嗎？」狄仁傑略一沉吟道：「此人臉色紫黑、脈象孔澀，像是中了劇毒。」說著，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裡面排滿了銀針。
狄仁傑拿出一根，在李二身上輕輕一刺，銀針登時變成墨黑色。
狄仁傑大驚：「好厲害的毒啊！」說著，他把銀針湊到鼻端聞了聞：「味腥臭，是蛇毒。蛇毒怎麼會這麼厲害？」他不解地搖搖頭道：「我沒有把握，只能試一試。」
陸大有道：「您就死馬當活馬治吧。」狄仁傑點點頭，脫鞋上炕，將手中銀針按次序搶進李二的百會、人中、關元三穴，而後對虎敬暉道：「來，幫幫我，把他扶起來。」
虎敬暉和陸大有二人將李二扶坐起來，狄仁傑用銀針在其後背扎了長長的一排。最後，他來到李二的正面，說道：「就看這一針。這一針見效，他就還有救，否則就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他。」
狄仁傑深吸一口氣，把手中的銀針輕輕地扎進李二的眉心，手指輕輕地著。驀地，李二的胃中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鳴叫，狄仁傑道：「有門兒！快端點兒熱水來！」
姑娘趕快從外面端進一個木盆。狄仁傑從李二後背拔下幾根銀針，忽然李二喉頭髮出「咯」的一聲，嘴一張，「哇」地噴出一口黑血。
狄仁傑動關元穴上的銀針，李二一聲大叫，連吐幾口黑血，臉上紫黑色似乎也有所消退。
狄仁傑長長舒了口氣：「還有救。」說著，將李二後背上的銀針拔掉，把他扶躺在炕上：「給他擦一擦。」姑娘端著木盆走了過來，狄仁傑和虎敬暉退到外屋。
半個時辰以後，李二的呼吸已經逐漸平穩。女孩子雙手托腮，靜靜地望著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甜美的笑容。
陸大有盛了三碗野菜，遞給狄仁傑和虎敬暉一人一碗，二人伸手接了過來。陸大有很過意不去地道：「家裡窮，實在沒什麼別的可吃的，二位就對付著吃吧。」
說著，他端起了另一碗走進西屋。虎敬暉看著碗里的野菜，心裡納悶，問狄仁傑這是什麼，狄公嘆了口氣，說這是野菜。虎敬暉聽說，驚訝不已，問狄仁傑：「他們就吃這個？」
狄仁傑笑了笑：「民生多艱啊！敬暉，你是權貴子弟，久居朝堂，不知生民之苦啊。看到了吧，這就是他們的口糧！」
虎敬暉驚訝地點點頭：「想不到，老百姓竟然吃這個！」狄仁傑端起碗來大口吃了起來。陸大有走出來，坐在狄仁傑對面。
狄仁傑道：「大有，你怎麼不吃呀？」陸大有道：「沒事，我不餓。」
狄仁傑走到鍋前，掀開鍋蓋，裡面只剩下清湯寡水，狄仁傑愣住了。
陸大有道：「先生，您快吃吧。」狄仁傑沒有說話，拿過一隻空碗，從自己碗里撥出一大半；虎敬暉也站起來，從自己碗里撥出了一半。陸大有連聲道：「唉，唉，你們這是幹什麼？」
狄仁傑把碗放到大有手裡，大有執意不受。狄仁傑再三堅持，他終於接過碗，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狄仁傑和虎敬暉對視一眼，露出了微笑。
狄仁傑問道：「大有，屋裡那位病人是你的親戚？」陸大有一愣，趕忙搖搖頭：「嗨，我只有小鳳這麼一個妹妹，再沒有別的親人了。您說屋裡那個人，其實，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狄仁傑道：「哦？那這是…」
陸大有道：「今兒早晨，本想趕個早兒上山能打點兒什麼回來，可走到半道的青石溝子，就看見這個人倒在路邊，我一試，還有口氣，就把他背回來了。」
狄仁傑點點頭。大有道：「先生，您可真有本事，愣把個快死的人給救活了。」
狄仁傑笑了笑：「現在說這話還太早了。明早我開個方子，你找個鎮甸去抓藥。吃上幾服藥，看看情況，才敢說是不是能夠救活他。」
大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低下頭把碗里的野菜扒拉進嘴，意猶未盡地敲了敲碗。
狄仁傑問：「大有啊，這裡是不是年成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