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二探地道
正堂上,狄仁傑筆走龍蛇迅速的寫著什麼。門『吱呀』一聲開了,狄春走進來,輕聲道:「老爺,您叫我。」
狄仁傑點了點頭,毛筆一收,拿起書案上的信紙吹了吹,折好放進封套,對狄春道:「六百里加急,將此信送到京城,面交張柬之大人。」
狄春答應著,接過信轉身跑出門去。第二天清晨,狄春已經身背『幽州六百里加急』的招文袋,策馬飛奔在官道上了。
狄仁傑徐徐穿行在都督府花園小徑中。遠處,十幾名僕役在李元芳的指揮下來來往往的忙碌著。
狄仁傑覺得奇怪,便停住身形,轉身叫道:「元芳。」遠處,李元芳回過頭:「大人,這麼早您就起來了。」
狄仁傑向他招招手,李元芳對僕役們吩咐了幾句,快步走了過來。狄仁傑問道:「元芳,你們在做什麼?」
李元芳回道:「哦,是這樣,昨晚,東花廳的一名僕役遭蛇咬身亡,今晨管事來報,卑職想這種事還是不要驚動達人為好。這部,卑職正指揮僕役們安放屍身,準備棺裹盛斂。」
狄仁傑點了點頭:「告訴管事,多給死者的家人一些銀兩。」李元芳道:「是,卑職已經吩咐過了。」
狄仁傑『嗯』了一聲:「你去吧。」
李元芳轉身離去。狄仁傑繼續向前走去,忽然,他停住腳步,回頭向李元芳喊道:「等等!」
李元芳轉過身來:「大人,還有什麼吩咐?」狄仁傑道:「你剛才說,是東花廳?」李元芳道:「是啊。那名僕役死在東廁門前,想是夜間如廁遭遇蛇咬。」
狄仁傑沒有接話,只是自顧自的道:「東花廳,方大人住在那兒呀!」李元芳趕忙道:「哦,早上卑職已經去問過安了,方大人無恙。」
狄仁傑抬起頭來:「你是說那名僕役是被蛇要死的?」李元芳道:「正是。」
狄仁傑沉吟著抬起頭:「帶我去看看屍體。」僕役的屍身躺在當加上,臉色灰黑,大睜著雙眼,咽喉處有三個明顯的小洞。
狄仁傑緩緩蹲下身,檢視著僕役的瞳孔,李元芳站在一旁靜靜地望著。
狄仁傑的手指在僕役咽喉處的傷口輕輕的擦著,而後,將手指放在鼻端聞了聞,點點頭:「是蛇咬,這一點可以肯定。」
李元芳暗暗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微笑。狄仁傑站起身來:「元芳,你是說,他躺在東廁門前。」
李元芳道:「正是。」
狄仁傑問道:「頭是朝四面方向?」李元芳道:「頭朝東廁的門。」
狄仁傑沉思著。李元芳道:「大人,有什麼不對嗎?」
狄仁傑笑了笑:「頭朝東廁的們就說明,他是未進東廁前被蛇咬死的,對嗎?」李元芳點點頭:「應該是。」
狄仁傑道:「這就有些奇怪了。在正常情況下,毒蛇襲人,傷口應該在腳跟『小腿,至多到大腿,因為,蛇無腰,不可能像虎豹、犬類一樣高高躍起攻擊,所以,通常蛇咬的傷口都比較低。可你看看,這名僕役的傷口竟然在咽喉……」
李元芳點點頭:「依大人之見……」狄仁傑道:「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毒蛇盤踞在東廁內的房梁之上,被僕役驚動,自上而下地攻擊。」
李元芳點點頭:「有道理。」狄仁傑笑著搖搖頭:「沒道理!」李元芳一愣:「卻是為何?」
狄仁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名僕役的屍體應該是倒在東廁內,或受傷后衝出東廁,倒在門前死去,他的頭應該沖哪個方向?」
李元芳恍然道:「東廁之外。」
狄仁傑點點頭:「正是。而且,即使是虎豹、犬類這種大型猛獸,未經訓練的情況下也不會咬人的咽喉,就更不要說蛇了!」
李元芳道:「大人的意思是……」
狄仁傑道:「幽州地處北地,毒蛇本就很少,即使有,也是隱遁深山之中,怎麼會跑到都督府來!」他轉身問身旁的一名老僕道:「以前發生過這種事嗎?」
老僕搖搖頭:「回大人的話,從來誒有過,我這一輩子,還沒見過毒蛇長什麼樣呢!」
狄仁傑道:「這就是了。」李元芳撓了撓頭:「難道說,是僕役的仇人故意放蛇咬他……」說到這兒,他自己也覺得不對:「不像啊!」
狄仁傑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也許這不過是個意外。這樣吧,你命衛士立刻行動,在都督府內查找蛇穴。就從東廁查起。」
李元芳道:「是。」
……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長安城內熙來攘往,熱鬧非凡。一騎馬飛馳而來,馬上的乘客正是狄春。
不一會兒,狄春便已經置身於中書省判事堂前。張柬之坐在書案后翻閱著卷宗,一名掌固進來通道:「閣老,幽州狄仁傑大人派人送來六百里加急文書,說要親手交與閣老。」
張柬之點了點頭,問道:「人呢?」掌固回道:「現在判事堂外。」
張柬之急道:「還不快把人請進來。」掌固領命而去。
眨眼間,狄春快步走了進來,雙膝跪倒:「小人狄春,叩見閣老。」張柬之道:「起來說話。」
狄春站起身來,從身後解下招文袋,掏出封套遞了過去:「這是我家老爺給閣老的書信。」張柬之接過來,拿出信紙,迅速的看了一遍,抬起頭道:「我知道了,來人!」
掌固進來,張柬之吩咐道:「那中書省的牒子到吏部,調取幽州刺史方謙的庫檔。」都督府正堂上,狄仁傑坐在書案后,李元芳和虎敬暉二人坐在下首彙報著情況。
李元芳道:「卑職和虎將軍率衛士遍查都督府內,別說蛇穴了,連條蚯蚓都沒見著。」虎敬暉道:「是呀,末將命人將東廁的房頂拆了下來,也沒有找到。」
狄仁傑笑眯眯的點點頭:「好一條神秘的奪命毒蛇啊,一擊得手,立刻消失!」虎敬暉道:「大人,依末將看,這也許就是個意外。」
李元芳點頭附和:「卑職也是這麼認為。雖然大人的分析很有道理,可自然之中還是有些解釋不清的事情。」
狄仁傑點了點頭:「也許吧,此時暫且放下。」正說到這兒,一名衛士進來報告:「大人,方謙大人求見。」
狄仁傑道:「快請。」李元芳、虎敬暉二人趕忙站起身唉告退。方謙走進來,狄仁傑和顏悅色的招呼道:「方大人,請坐吧。」
方謙跨了一點椅邊,坐了下來,後背離椅背足有一尺多遠。狄仁傑仔細觀察著他:「方大人太拘謹了,這裡不是中書省,不必坐得如此規矩。」
方謙愣了愣,身體趕忙向椅子裡面靠了靠,但後背仍然懸在椅背前。
狄仁傑笑了笑:「昨夜,本閣已具折將大人的情況申明,發六百里加急送往吏部,待吏部判事後搜狗中書門下堪審,想不日即有迴音,到時候,大人就可官復原職了。」
方謙連忙躬身道:「承閣老費心,卑職感激涕零!」狄仁傑點了點頭:「幽州之亂方平,地方不穩,民心失散,方大人任重道遠啊。」
方謙道:「閣老宰承天下,政令清明,為世人稱道,治國尚遊刃有餘,更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幽州了。有您在這裡,卑職肩上的膽子也就沒那麼重,一切全憑閣老區處,卑職只是做好分內的事也就是了。」
狄仁傑淡然一笑:「方大人名字中這個』謙『字,取得好,只是過謙了。」方謙笑了:「這是卑職的肺腑之言。」
狄仁傑點點頭:「方大人,假刺史案告破后,本閣發現府庫中上千萬兩官銀不知去向,大人可聽說過此事嗎?」
方謙搖搖頭:「卑職剛出牢籠,還沒有人將此事告知卑職。」狄仁傑點點頭:「你在秘道中關押了三年,對吧?」
方謙點點頭:「正是。」狄仁傑問:「在此期間,你聽到過秘道中有什麼動靜嗎?」
方謙被問糊塗了:「動靜?」狄仁傑點點頭:「是呀,比如說大隊人馬頻繁走動。」
方謙想了想:「好像沒有。也許……大人知道,卑職被囚之處乃是獨立的監房,與外界隔絕,可能是卑職沒有聽到吧。大人的意思是?」
狄仁傑擺了擺手:「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大筆官銀失蹤,本閣心裡著急,想問問你,也許能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方謙點點頭。狄仁傑端起茶盅喝了口茶,他的眼睛在觀察方謙,見方謙偷偷地擦了擦汗。
狄仁傑緩緩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道:「方大人是不是後背有傷啊?」方謙暗暗已經,抬起頭來:「傷、傷?」
狄仁傑道:「是呀,方大人自從坐下之後,後背一直不敢靠上椅背,所以,本閣才有此一問。」
方謙道:「大人的觀察可真是細緻入微呀!承大人下問,卑職後背無傷。」
說著,他趕忙將後背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狄仁傑注意到在後背挨上椅背的一瞬間,方謙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狄仁傑的臉上露出微笑,說道:「無傷就好。」狄仁傑決定再探秘密地道。
他叫了虎敬暉,趁著夜色的掩護來到幽州刺史府二堂外。守門軍士問清了他們的身份,趕忙施禮,並立即揭開秘道的上蓋。
二人提著燈籠,拾級而下,來到了秘道中。虎敬暉不明白狄仁傑的意圖,問道:「大人,咱們又來這秘道做什麼?」
狄仁傑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快步走到關押方謙的那座獨立的監房,從虎敬暉手中接過燈籠,走了進去。
監房中空空蕩蕩,只有一隻盛水的瓦罐和兩個破碗。狄仁傑四下看了一圈,轉身對虎敬暉道:「敬暉,把監房的門關上。」
虎敬暉一愣:「關上?」狄仁傑點點頭,道:「關上門后,你從銀庫的出口,穿過秘道走到二堂的出口,腳步盡量重一些。」
虎敬暉不解的點了點頭,伸手一按牆壁旁凸出的按鈕,門『咯支支』的關上了。
狄仁傑慢慢的坐在了監房的地上。不一會兒,只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走來,越走越近,繼而又漸走漸遠。
狄仁傑笑了,笑得非常開心。虎敬暉返回,推門進來,問道:「大人,行了嗎?」
狄仁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非常好!敬暉,你是員福將!」
說著,他快步向秘道外走去。虎敬暉莫名其妙的望著他的背影,也迅速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