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小鳳
那顏笑道:「可汗日理萬機忙得很,卻是不知,這是老特勤的命令,眼下老營里童子甚多,建城的時候便順便建了一個學堂,請了個先生在哪裡教童子們念書呢!反正現在城裡物資充足,這些童子倒不必象以前那般去瞎胡鬧了。
老特勤說,要給這些小野馬拴上一個籠頭,過些年,這些人便能成為昂哥城的希望呢!」
昂哥連連點頭,想不到巴雅爾這個老傢伙還有如此先見卓識,雖然昂哥一直都想大力推行教育,不過這時節,讀書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說別的,單是筆墨紙硯,一般百姓又如何消耗得起?
所以雖然教材基本編好了,文字也有了但因為一些硬體設施的缺乏還沒有開始真正的實施。
其實昂哥不知道自從他下令,昂哥呈現與他的所有公文書信,皆以書簡體漢字。幾乎所有的昂哥人都知道,可汗對漢學漢禮的痴迷與尊崇,一直推廣移風易俗,引領時尚新潮流。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這個道理在任何王朝、國家、種族都是共通。
不少昂哥貴族都下意識地從之,想要討好小可汗,於是巴雅爾所建的教舍除了一批突厥與漢人的孩童外,還多了不少粗野的突厥貴族。對於這些算是「聰明的識時務者」的表現,昂哥嘴裡不說,心裡著實滿意。有意無意地透露「這些貴族深得吾心」消息后,更多的聰明人加入到學習新文化的滾滾浪潮中。
一場自上而下的「漢化」改革,就這樣別開生面地在突厥部族中展開了,一些貴族的熱情都有些讓昂哥感到驚訝。一群身著胡服,上褶下挎的突厥人,道一口奇怪的「之乎者也」,倒是草原上的一道奇景。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對昂哥的動作抱以支持太多,每個勢力總有保守頑固派。尤其是薩滿巫師們,突厥人若是大肆學習漢人的先進文化,對他們的利益可是會造成重大損失,還是更多愚昧的突厥人,更能讓他們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
這不是個例,就如同中原的世家門閥以及後來的士大夫讀書人群體一樣。嘴上嚷著教化萬民,可實際上一直都在大搞愚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當察覺到了小可汗有對匈奴移風易俗的舉動,一群人聯合在一起想要制止逼迫昂哥繼續邁向「數典忘祖」的深淵。甚至有貴族聚眾聯合向吉利大可汗請願想要殺了昂哥部的漢人文士,所幸被昂哥部保護住。
而且吉利可汗內心也是比較傾向於昂哥改革的,只不過作為突厥人的共主,有些事情即便是吉利可汗也是不能獨斷專行的。因此吉利可汗一直都在中間和稀泥,這當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
但吉利可汗可不是善人,任何敢於挑戰他大可汗威嚴的人,都將受到他最無情的懲戒。一群老朽與地位崇高的薩滿祭祀,聚坐牙帳外,欲「以死諫之」。「善解人意」的大可汗乾脆令人打造了一隻巨大的籠子,困眾其中,免得長者智者們受不了身體的饑渴,破壞了其「一片丹心」的忠誠節氣。
這一舉動著實鎮住了不少人,可也讓吉利可汗失去了不少人心。這部分人則紛紛開始尋找新的利益代言人,其中默啜和賀魯兩位太子進入他們的眼帘。
當然這是后話,當前昂哥城為了組織公務員班底,識字的人幾乎都被一掃而空,連奴隸那裡也去一一詢問,凡是識字的人都已被選到了城裡參與政府架構建設,這教學生的先生卻是又從哪裡請來的?
昂哥有些奇怪,無論是老營還是新城,眼下都是草創階段,每個人都是忙得腳不點地,卻哪來的空閑人手?
那顏哈哈一笑,道:「可汗卻是不知,這個先生卻不是先生。」禿鷹訝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先生不是先生?」
昂哥也疑惑的問道:「不錯,那顏什麼叫先生不是先生?」那顏在一邊道:「這個先生是女的,可汗。」
昂哥更加吃了一驚:「女的?女的也識字?」那顏笑道:「可汗,說來這女的也倒霉,她原來是漢人,被當奴隸賣到伊犁。不過因為長的丑所以受人不待見只能當奴隸使用,我們昂哥城的商隊在經過伊犁的時候碰到她正在被她的主人鞭打,商隊的副隊長是個漢人不忍心看她一個漢人女子被打,於是便和隊長商議用一匹羊毛布將她給換了過來。
卻不想這個醜女人居然是個識文斷字的女子,聽盧一鳴大人說,這個女子必然出身不凡。」昂哥不由來了興趣,道:「哦,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小鳳,可汗,您要去看看嗎?我瞧那個女先生雖然長的丑,不過學問挺不錯的,我看了她寫的字,雖然咱是大老粗,但那字我瞧著就是漂亮,而且寫的居然還是可汗您的昂哥文!我也將姑娘送去那裡念書了呢!」那顏呵呵笑道:「要是我家那野丫頭也能識上幾個字,那將來不是更能找一個好人家了嗎?」
昂哥有些啼笑皆非,這那顏,送姑娘去念書,虧得自己還正想著贊她幾句呢,居然根腳在這裡,不過對這個叫小鳳的女先生倒真是來了興趣,這時代,讀書不易,女子讀書更是不易,如非官宦大家,抑或豪門世族,斷斷是不會讓這一個女子念書的,不知這女子是何來歷。
說話間,三人已到了一幢木屋前,也許是為讓童子們讀書更清靜一些,這房子選得地方卻是乾清宮不遠,這裡雖是外圍,但戒備依舊較嚴,不時便可看到有巡邏的士兵走過,而卻真有事,一聲吆喝,昂哥那邊必然便可以聽到。
這個地方,一般人是不會來這裡的,必竟這裡是老大居住的地方。昂哥一看便明白,心中倒是贊了一句那巴雅爾果然心細得很,這樣的細微之處居然也考慮到了。
這屋子倒是秉承了老營的風格,粗曠,結實,巨大的圓木略微削了削,有些疙瘩還留在上面,圓木之間的縫隙用木板小心地釘上,看來是擔心這些小孩子受了凍。隔著窗戶看去,數十個孩子坐在小板凳上,兩手放在膝上,睜著一雙骨溜溜的眼睛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坐在上首的女先生,那桌凳都是用砍下的巨木廢料製成,勉強削平可用罷了。
這個女子臉上蒙著面巾一手持書卷,正抑抑頓挫地收領著孩子們誦讀《千字文》,另一隻手,正在一捲紙上抄寫著,想是給孩子們拿回去臨慕的手稿了,這些孩子們家裡又哪裡準備得起筆墨紙硯,想必拿著女先生寫好的字貼回去,也只能在雪地上練習了。
屋中生著一堆大火,正必必剝剝地燒著,使屋內有了一點暖意,配上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昂哥忽地生出一種自豪感來。
昂哥站在窗戶邊,透過木欞看著那女子,剛剛那顏說這女先生長的醜陋,今日隔窗細看,不由大是讚賞,這女子雖然蒙著面巾看不出美醜,但是那個身材與昂哥所見的女子比起來,當真是天上地下,雖然一身麻布粗衣,只用一根絲絛系在腰間,長發也只是草草地用一根細繩系著,任由它隨意地垂著腦後。
看著她領著學生念書,聲音宛轉,頗為好聽,雖然坐在哪裡,但也不能掩蓋那婀娜的身材,那背對著自己坐在哪裡的女子雖然只見一個背影,但昂哥還是忍不住嘆氣,果然世上完美的東西不多,老天雖然給了這女子那麼完美的身材卻把她的一張臉毀了。
當真是紅顏薄命,昂哥不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看舉止,想必這個女子應該也是大家閨秀吧,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她如今應該正在深閨之中嬉戲,憧憬美好的未來,又如何會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刻如此辛苦,看那女子抄書的手凍得通紅,不時放下筆將手放在嘴邊呵氣,不由大起憐香惜玉的心來。
昂哥的這一聲嘆氣雖然聲音不大,但卻恰好在童子們念書停頓的時刻,便顯得格外清晰,那讀書的女子一驚,抬起頭來,便看見窗戶邊的昂哥,頓時一驚,站了起來,對童子們說:「孩子們,今天的功課卻在這裡,大家去領了臨貼,回去練習,明天老師可是要檢查的。」
童子們一聲歡呼,都站了起來,必竟年紀都小,還是貪玩的時刻,見先生髮了話,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一個個去領了那臨貼,大呼小叫著奔出門去。
見孩子們走遠,昂哥大步跨進了房中,此時,那個女子都站起迎了上來,深深地福了福。昂哥仔細打量這女子時,可能是不好意思,這女子低下頭去。
「小女子小鳳,見過可汗。」禿鷹和那顏兩人守在了大門口,房中便只剩下了昂哥和小鳳兩人,昂哥微微點頭,看著眼前的小鳳昂哥發現她的身材很是高挑,居然和自己差不多高。
一雙眼睛看起來很是靈動,雖然戴著面巾看不到臉,不過昂哥卻不太相信那顏說的這女子長的丑。於是道可以把你的面紗拉下來給孤看看嗎?
小鳳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說道:「小女子相貌醜陋恐驚嚇到可汗。」昂哥不死心道:「無妨,孤也不是嚇大的。」「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住在離王宮那麼近的地方,如果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話孤懷疑你有什麼不軌的企圖。」
小鳳跪下急忙解釋道:「可汗恕罪,小女子真的是因為相貌醜陋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並不是什麼心懷叵測之人。」
「那你怎麼證明?」昂哥繼續逼問道。小鳳無奈之下,只好說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摘下面巾。不過在此之前還請可汗莫要因小女子醜陋而將小女子治罪。」
昂哥,你放心,我只看一眼你長什麼樣就行了。眼看無法拒絕,小鳳只好將面巾取下。映入昂哥眼帘的是她臉上那些凸起的大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