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紈絝求親?(二)
後麵她又說了什麽,李晏溪一句都沒聽到心裏麵去,她隻聽到侯夫人說,崔安嶼連連發三封家書,賭咒發誓要娶她為妻……
明明他們不是天子賜婚,被迫的結合嗎?
李晏溪這邊被婆母叫去敘話,她夫君那邊,也有麻煩。
千鞠閣書房,房門緊閉。
崔安嶼撐著傷背,跪立在案桌邊。
“打你,可有怨言?”崔侯爺背著身,立於“世代忠良”的牌麵下。
這牌匾,還是先皇所賜,於承平侯府的意義,非同一般。
“父親教育的是,兒子做了出閣的事,理應受罰。”崔安嶼恭敬道。
“說吧,為什麽要買下沈家村,這裏麵有多少是你自己的主意?”崔侯爺轉過身,指尖的碧玉扳指敲打著紅木案桌,發出幾聲鈍響。
承平侯崔府世代公卿,詩書傳家,子嗣都自帶樂三分矜貴與詩書之氣,崔侯爺雖說上了年紀,但氣度清貴,不怒自威。
“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崔安嶼挺直腰背,很疼,但是能忍住。
崔侯爺一拳頭敲打在書案上,上好的玻璃種翡翠見了縫:
“礦山你也敢染指?宮裏都來人了!你是嫌我們崔府的牌匾掛的太久了,是嗎?”
崔安嶼其實知道,宮裏專門派了太醫給他瞧傷,太夫人和夫人以及府裏的其他人不察,以為是崔家的體麵,但是崔侯,以他多年浸盈官場的敏銳,一定能發現其中的蹊蹺。
“前段時日,兒子在滿席樓喝茶,偶爾聽到幾個人談論什麽私曠,一打聽發現是沈家村探到了曠,幾個村民偷偷挖了來賣,但是他們隻求來錢快,挖得時候全然沒有防護,以至於礦土汙了農渠,沈家村這幾期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村民窮困不堪。”
崔安嶼偷瞄了一眼父親神色,見他蹙著眉等著他繼續上表,便接著道:
“兒子喜歡沈家村的位置,想在那建一個溫泉別院,便做主買了下來,給的價格和安置的地界都是村長和村民認同的,各自都簽了字,畫了押,絕無強買強賣之說。隻是兒子此舉損害了那部分私賣礦石的村民利益,他們借著其他村民的故土之情,鼓動他們一齊反對,上京府衙門告了兒子,才把事情弄大,驚動了父親,驚動了京中百官和聖聽。”
崔安嶼一氣說完,崔侯顯然並不滿意,說道:
“這麽說,你還做了件好事,你也自小熟讀大雍律法,知道私開礦山是個什麽罪名?”
“兒子隻打算建別院,不準備開礦。”崔安嶼答。
“如今聖上顯然已經知道了其中的門道,你打算如何善了?”崔侯又問。
“請父親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崔侯在書房裏踱步,半響,歎了一口氣,道:
“安嶼啊,當初戶部郎中的位置,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虧欠你。”
“父親言重了,二哥忠勉勤儉,確實比我更適合那個位置。”崔安嶼回得極快。
當初吏部尚書來探口風,聖上有意把戶部郎中的位置給崔家,崔侯次子崔安程和三子崔安嶼都在考慮之列,知子莫若父,次子敦厚不善變通,三子聰慧卻跳脫,再加上當初次子正在議親,崔侯舉薦了自己的二兒子。
至此,崔家父子連同旁支八人在大雍朝任上,各有高低,這於崔氏一脈已是盛極的榮耀。天子之術,聯結與縱橫,各族各部,誰也不能越過天子心中的門檻,崔侯心裏明白,崔家八子,若再想往前進一步,阻力會有多大。
而小兒子若想再登仕途,恐怕也很難有出頭之日。好在,他自己,似乎並無意於此。
他長這麽大,似乎並沒有特別執著的事情,除了與李晏溪的婚約。
“四甲坊的事情,為父知道了。”崔侯意味深遠:“為父知道你曾給廢太子伴過讀,對於他的遺孤於心有不忍。但安嶼啊,你生於崔府,做什麽並不僅僅代表自己,需再三思量清楚利弊,知曉自己的立足之所。”
“父親忘了,兒子不僅給廢太子伴過讀,也給當今聖上當過伴讀,論年歲,兒子與聖上更為親近。論立足,兒子從不忘自己出身忠烈之門,必不會給父兄招惹是非,還望父親信任。”崔安嶼說道,跪了這許久,他的後背早已滲了血,但他仍然挺直了脊背,毫無怨言。
崔侯長歎一聲,“安嶼,有時候為父,真的願意相信你就是個紈絝。”
崔安嶼呲牙一笑:“父親,有時候像我們這樣的世間,是需要出一個像我這樣的紈絝的。人家手裏拿著石頭,有地方打了,就不會找其他的出氣之所。”
這一場父子的對談,便已崔安嶼染紅了政見裏衣告終。
就連素來沒什麽感情的李晏溪看了崔安嶼的後背,都不禁瞠目,諷刺了兩句:“怎麽侯爺昨日打得不盡興嗎,今日還要追著你打?”
崔安嶼雖然背上慘不忍睹,心情倒還愉悅,“看樣子,雅堂居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晚間還要勞煩夫人,親自給為夫換藥呢!”
李晏溪想起侯夫人為了崔安嶼少挨打,給她支的招,不禁有些失笑,嚴父慈母,豎子頑劣。承平侯崔府,別的不說,倒是生動的很。
連她一個寡情的人,身處其中,都覺得周身的涼薄不知不覺已經卸下了許多。
近來李晏溪多了很多與崔安嶼獨處的機會,這些機會之中呢,往往都是在給崔安嶼換藥,她憋了許久,想了許多,終於在一次上藥的時候問出口:
“聽說,三爺當初連寫了三封家書回府,要娶我為妻?”
崔安嶼正抱著本賬冊翻看,突然聽到她這麽問,放下賬本,偏過頭來,一手撐著腦袋,不答反問:“不然,夫人以為呢?”
“妾身以為是天子賜婚,不得已而為之。”李晏溪停了手裏的動作,黑幽幽的杏眼對上崔安嶼笑眯眯的桃花眼。
“本公子娶妻,有這麽隨意嗎?”崔安嶼笑得更濃鬱了,李晏溪覺得這浪子的段位她有些招架不住,偏了頭,繼續塗抹那傷藥。
聖旨賜婚,哪裏就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