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假太監
一日夜半,大雍王朝的天子崔琮瑞正在鄭貴妃的延棲宮內焚香沐浴。
宮燈隔著四麵卷簾,映出一排排通紅的剪影,鄭貴妃披散著一頭綢緞般的長發,兩手交疊懶懶地趴在禦池殿的長階上,任宮人小心地匍匐在側,梳理著她的長發,將層層香膏塗抹在她裸露的肌膚上。
宮人的手在鄭貴妃的身上搓揉,一下一下,輕輕地,癢癢地,鄭南禾有時候呻吟一聲,有時候軟斥幾句,伴著宮人的手翻轉著身體,直至沒一寸皮膚都不曾被遺漏,抹得香軟又順滑。
禦池殿裏通著溫水,籠著四方熱氣,本就溫暖如春,又有鄭南禾調的香散在空氣裏,伴著一呼一吸侵蝕著感官和神誌。
曹琮瑞心口有些癢,一眼湯泉澆在他寬厚的背脊上,仿佛情人的手摸到了喉口,讓天子也不能免俗做一回凡夫,每一個毛孔都叫囂著原始的本能。
皇後溫婉大氣,母儀天下,在皇後麵前,曹琮瑞始終記得自己是個帝王,揮斥四方,有容有度,不敢放縱,不能迷失。
而在鄭南禾這裏,她總是有本事讓他隻做一個男人。
鄭南禾盛寵不絕,固然是天子給兵部尚書鄭元河一脈的體麵,對兵權的看重,可哪怕鄭南禾隻是一個尋常的妃子,她也絕對是曹琮瑞後宮中特殊的存在。
比方說此時,鄭南禾拾階而上,什麽也沒多穿,隻裹了一身玄色描金的披風,回眸對天子笑:“陛下,臣妾在寢殿等著你哦。”
她走動間,曹琮瑞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白壁般的兩條腿一點點挪動到殿門口,直至卷門開合,麗人已遠。
她竟,不曾再回頭。
真是嬌縱的女人,該好好整治整治。
皇帝要起身了,內宦魚貫而入,低頭彎腰,小步疊著,候在一側,等著天子召喚。
曹琮瑞從湯池中直起身,泡得有些疲軟,忘了家國天下,朝政朝綱的許多煩惱,正想起身往方才鄭貴妃躺過的玉階上走,
隻聽,撲通一聲伴著飛濺起的水花,有宮人落水了!
這……
聖駕麵前,誰敢如此荒唐!
曹琮瑞的眉頭露出了危險的信號,他不是一個殘暴的君王,可是也不容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更何況是個內侍。
那個內侍猛得栽入水中,又兼天子駕前的無限惶恐,一連嗆了好幾口水都起不了身。
岸邊大太監領著小太監齊齊整整又顫顫巍巍地跪著:
“陛下息怒!”
陛下真的怒了,他幾步淌水過去,提溜起那個落水的小太監。
錯麵相逢,一瞥驚了聖目:好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
入禦池殿侍奉的小太監為了不醒目,不紮貴人的眼,不攪了貴人們時而產生的遊樂之心,統一著了白色的宮服。
但這輕薄又淺淡的宮服有一個內務府沒有想到的壞處就是,一旦落了水,這衣服包裹在身上,與沒穿也沒甚兩樣。
因此,曹琮瑞打眼就看到了這個小太監衣衫掩蓋下的不同尋常之處。
他的那一處,竟然是凸起的,和曹琮瑞自己的也沒什麽兩樣!
巍巍宮牆之內,在後宮,在一個妃子寢宮的盥洗湯池裏,竟然有一個六根未淨的男人!
天子盛怒,又把那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扔回了水池子裏!
“說,你是什麽來路!”天子質問,看著這少年怯懦又無用的樣子,總不能是個刺客吧?
少年連摸帶爬地起身,嚇得已經說不全話了,“陛…下…,奴是貴妃娘娘從西亭郡主那裏搶來的!”
……
延棲宮,風華殿,鄭南禾仰躺在四角大床上,正盤算著過一會要如何施展十八般媚術,哄著帝王答應她一些小小的要求,她最是知道皇帝在什麽時候是從不會拒絕人的。
上一次皇帝甩她的臉麵,還是因為鄭西亭那個死丫頭,最近這段時間鄭西亭那相好的拿捏在她的手指縫裏,她可是老實多了,隻是崔安嶼這紈絝看上去風流倜儻,卻絲毫不吃鄭西亭的套路,著實有些難辦。
而且這紈絝還打定了主意,是她鄭南禾算計了他的新婚妻子,竟還名目張膽地威脅她。他那腰纏萬貫的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那個向來明哲保身不露任何馬腳的老女人竟然都願意給她解圍。
話說回來,近來京裏麵發生的這樁樁件件與廢太子有關的大事,比如滿席樓易主,比如四甲坊賭場,又比如滿席樓私曠,旁人隻看了個熱鬧,而這紈絝竟然可以直指這些事與廢太子相關,甚至還放出了風聲說他手裏麵的萱娘知道廢太子的下落。
害得他們鄭家的人白白跑了一趟南邊,得到的確切消息確是萱娘隻知道廢太子當初是要逃亡吳郡。鄭南禾不知道這個紈絝從哪裏摸來的廢太子的消息,更不知道他究竟是知道自己手裏握著廢太子的消息呢還是隻是因為鄭西亭出身靖國公府的緣由,想借著這個觸及帝王逆鱗的消息炸一炸自己,嚇一嚇自己,讓自己的人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對李晏溪不利。
那麽,他可就太小看一個貴妃的床上功夫了。
鄭南禾的盤算打得精,天子的怒火來得也急,一晃眼的功夫,聖駕已經到了三重紗簾外。
率先被扔進來的,是一個濕漉漉的小太監。
鄭南禾看一眼就知道遭了,這樣身形的小太監宮裏倒是不少,但是她的宮裏卻放的不多,有聖上這樣陽剛的陽剛男子時時伴著,她可不像冷宮裏的那些老婦,貪圖皮質細嫩的小太監,哪怕缺點什麽,都能夠忍受。
“陛下,臣妾冤枉啊。”無論做沒做,在喊冤這件事情上,鄭貴妃絕對不會比任何人慢。
“哦,鐵證如山,朕倒是想聽聽,你能掰扯出些什麽!”皇帝抱著雙臂,一臉睥睨,今時今地,任她慣常巧舌如簧、利齒伶牙也翻不出天了。
“陛下,這人是臣妾從妹妹那裏帶回來的。”鄭貴妃匍匐於地,一口就認下了。
曹琮瑞都有些驚異於她這個認罪的速度,他以為她撕破了臉也要與這少年撇清關係,哪怕犧牲掉鄭西亭也在所不辭,卻沒想到,她就這麽輕易地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