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禦史遇刺
李晏溪肅穆道：“我也不信，一個字也不信。就讓他在刑部大牢裏待著吧，那才是他這輩子最應該待的地方。”
李晏溪護送重傷的禦史中丞大人回府，迎麵碰到了新任京中護衛統領曹楚平。
曹楚平的傷養好了，昔日盛氣凜人的傲氣漸漸化為了一股子戾氣，被京中護衛統領的官袍一罩，初次交手，李晏溪一時之間分不清他的來意。
曹楚平把京中護衛統領的腰牌一亮，對李晏溪說：“聽說禦史台進了刺客，本王奉旨對京中各處進行例行檢查，還請崔三夫人行個方便。”
李晏溪坐在馬車上，簾子掀了一半，聞言笑了：
“寧王殿下，禦史台進了刺客，我們大人是受害者，怎們還要檢查我們的馬車呢？禦史中丞大人是國之重臣，寧王可願意背負延誤救治的責任？”
曹楚平臉上的表情略微僵了僵，道：
“本王隻是例行檢查，崔三夫人不用大驚小怪。本王倒是有些好奇，為什麽崔大人傷了，夫人好像看起來並不是很傷心的樣子？”
李晏溪又笑了：
“寧王殿下以為，臣婦是應該痛哭流涕嗎？臣婦一心想著我家大人能得到更好的救治，竟沒顧上哭，不想竟然讓寧王殿下失望了。臣婦覺得，寧王與其在這裏苛責臣婦心狠，倒不如回去照照鏡子，畢竟寧王殿下前不久才失去了親生的孩子。”
曹楚平的臉色徹底地變了，他帶著人馬，若是來硬的，李晏溪一行人明顯不是對手。所以李晏溪要讓他徹底彷徨，以致於忘記了自己原本是要幹什麽的。
“寧王殿下可知，她寧願去山上當一輩子尼姑也不願意榮華富貴一生，為的是什麽？縱使你如此辜負了她，她心裏念著的還是你，真是一個冥頑不靈的傻孩子。”
曹楚平愣在當場，他生生感受過崔婉婷喪子之痛後的夜夜哀嚎，又親眼看著她被指婚給長兄的一幕，那些一直都是縈繞在曹楚平心頭的陰影，感官上的刺激甚至超越了他母親被關在深宮中不允任何人探望所帶給他的苦痛。
曹楚平喃喃低語，李晏溪離得遠並未聽清，看著口型好像是在說：“本王會娶她的。”
一個皇子，要娶一個入了庵堂的姑子，這姑子身上還背負著兄嫂的名分，這樣荒誕的話，縱使叫人聽見了，也沒有人會相信，隻會說：二皇子受了刺激，癔症了。
李晏溪趁著曹楚平發呆，給馬車夫使了一個眼神。
那馬車夫跟了崔安嶼多年，又有些功夫在身上，揚鞭催馬，崔家的馬車越過京中護衛營的盤查，一路不停，揚長而去。
馬車駛出老遠，李晏溪才暗暗鬆了一口氣。與她同行的那一位才敢露出真麵目。
薑倉樰穿著禦史中丞的官服，戴著遮住頭臉的幃帽，自嘲道：
“怎麽堂堂正正做了官，還是逃不出東躲西藏的命運。崔三夫人您得勸勸崔兄，他這躲貓貓的老法子是不是有些跟不上時勢了呀？”
李晏溪深以為然，崔安嶼這個人查起案子來，很多還是當年做臥底、做伏兵時的路數，容易身先士卒，容易忘記自己如今的位置，容易置生死於不顧。
赤字之心，昭日月，也招鬼神。
李晏溪在心裏祈禱，但願這一關崔安嶼能夠過去，傅明清也能夠過去。
傅家的馬車從禦史台的後門走，黑色不顯眼的馬車一頭紮進車馬橫行的西坊大街，七拐八繞進了傅府的大門。
傅明清傷在左肩靠胸口的地方，經曆了一番凶險，如今除了五花大綁有些觸目驚心外，其他的倒不算嚴重。
他頂替崔安嶼鎮守在禦史台多日，一直都掩藏得很好，不想今日卻因為李弋戈露出了馬腳。本來他也不想搭理李弋戈，但他不是崔安嶼，下不了這個決斷，怕李弋戈真有什麽要事要同崔安嶼麵談，卻被他這個冒牌貨耽誤了時機。
畢竟，在這一場不知深淺的謀劃裏，李弋戈也算得上是個重要的人物。
傅夫人捂著嘴哭，嗡嗡得不敢發出太大的響聲。
傅明清對她笑，就像他從前很多次受傷歸來一樣，拉著她的手蹭一蹭他臉上的溫度，他說過：隻要他活著，就會回來見她。
一晃多年，他保留著兩人年少相愛時的舉止，也信守著與她相約的承諾。
隻是這一回，他傷得有些深。
公事上，她從來不問。一個禦史的夫人該有的覺悟是，她做好了他會因為一句話得罪權貴，遭受滅頂之罪的準備。
也做好了他會因為一句話的真假追蹤千裏，數日不歸的準備。
但是，縱使有這樣那樣的準備，當看到他的鮮血染紅脊背的那一刻，她心如刀絞，恨不能同苦。
與傅明清同來的宸廣和傅夫人交接，道：
“傅夫人，請你好好照顧他，近些日子如果沒有什麽急事就盡量不要外出了，也不要讓人覺察傅兄受了傷。”
這頭傅夫人點了頭，著手安頓受傷的傅明清。那頭李晏溪扶著薑倉樰假扮的崔安嶼進了雅堂居的大門。
待到行至安全的地方，李晏溪忍不住問：
“你們讓傅明清在禦史台假扮崔安嶼，如今明清受傷了宸廣陪著回去，而你又假扮崔安嶼跟我和元霖一道回了雅堂居，所以，崔安嶼此番北上，是一個人？”
一個人孤軍深入，身邊連一個親信都沒有？
薑倉樰凝視前方，將李晏溪最不想要聽卻不得不麵對的回答告訴她：
“是的，崔兄此番北上，是一個人。”
李晏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想起崔安嶼走的時候同她說：
“從前你怪過我什麽都不告訴你，如今我什麽都告訴你，去哪裏，做什麽。元霖說你要做些準備，好幫我做掩護，爺給你這個機會。”
李晏溪還因為他如此聽話，又如此好說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讚賞。
如今來看，他終究還是隱瞞了此行大多的風險。他終究還是舍不得，她為他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