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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三章 將軍的選擇

  守兵倒是盡責,他一再懇求:

  “其中有一夥人看上去身手敏捷,訓練有素,而被他們圍攻的那個人遠遠地看上去有點像.……”


  曹楚平一個眼刀打斷他,鄭家多年來訓練的死士,當然身手敏捷了。


  守兵無奈退回,過了不多時,又換了更高階的守將前來。


  守將一開口便是:


  “請二皇子殿下派兵相救,城外陷入困戰的人以信號求救,那信號看著是王師軍中的信號。”


  曹楚平卻嗤之一笑:

  “王師都已經開拔百裏之外了,據說北邊已經冰封了有一陣子,根本就無法出入,這會怎麽可能有信號傳來呢!”


  守將道:

  “微臣再三確認過,確實是王師的信號,茲事體大,微臣以為應該速速派兵相救啊!”


  曹楚平朝守將招招手,問道:


  “你知道你為什麽年近四旬,還隻是個守城門的嗎?”


  守將一愣,他不明白在此危急的時候,寧王殿下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調侃。


  “微臣不知,微臣以為當下……”守將答道。


  “你太過謹慎了,有時候膽子大一些,才能幹出一番大事業。從現在起,本王命你關閉城門,不允許任何人進城,也不允許任何人出城。”


  “可是……”守將仍然是遲疑。


  “聽本王的,本王保證你過兩日就能離開這個崗位。”寧王說道。


  對年逾不惑的城門守將而言,馳騁沙場的夢想早已在城門的一次次開合中消磨殆盡,這輩子能善終便算是滿意了,並不奢望會有什麽高升的機會。


  守將悻悻而歸,這一夜,他跑了京中護衛營三趟,寧王殿下每次都見他,問他城外的形勢,形勢自然是越來越嚴峻,甚至殺伐聲中,已經見不到王師的信號了。


  守將如實匯報了,可是寧王殿下巋然不動,他也不好貿然行動。


  子夜時分,城外的殺伐聲漸弱,從城門守兵的視角看去,月光下,不斷地有人被砍落馬背,也不斷地有人朝城門的方向奔來卻被那夥身手敏捷的攔住了,阻擋了他們呼救的步伐。


  城門的防衛隸屬於京都護衛營,此時寧王殿下不下令,無人敢動。


  這時候的城門守兵們不知道,這場發生在他們眼前的殺戮差一點就改變了整個大雍王朝的命運。


  月朗星稀,北風呼嘯。


  忽有一騎,帶著子夜的寒光,沿著萬籟俱寂的西坊大街飛略至城門守將的麵前。


  那人抬頭,銀甲綸巾下,是少年人奪目的光輝,京城裏麵隻要是舞刀弄劍的,就沒有人不識他。


  他是數百年來,最年輕的王師將領,他是明遠將軍任宇禾。


  “本將聽聞城外有王師的信號,本將要出城。”將軍的話似軍令,不怒而威。


  “城門已關,寧王殿下有令,如今天下不太平,反軍猖狂,流民百千,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夜間出城。”守軍對答道。


  少年將軍不多話,橫刀陣前,問最後一遍,篤定道:

  “外麵被圍困的人,是儲君。”


  守將的腦子裏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他突然明白了寧王殿下的用意,他切實感受到了兩黨相爭的火熱。


  而寧王所說的所謂調離這個崗位,不是高升,而是重新投胎。


  不開城門,得罪的是太子;開城門,得罪的是寧王殿下,黨派相爭,為什麽要同京都城的城門過不去呢!


  守兵們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守將,死亡似乎成為了一種必然,這一刻的抉擇,與生死無關。


  最底層的軍士做出來最合乎心聲的決定,他們列成了兩隊,打開了京都城的大門,他們跟隨著王師的將領一路衝殺,迎向那一夥驍勇的死士。


  這一戰他們違背了上官的意思,這一戰是一次危險的站隊,但是這一戰酣暢而淋漓,縱使生命就此終止,也已經是今生最大的笑談。


  果然,明遠將軍前腳扶著受傷的儲君邁進京都城的大門,後腳迎接他們的便是寧王殿下親自帶領的京都護衛營。


  寧王一聲令下,當著儲君和明遠將軍的麵,寒光揮灑,城門守將和守兵齊刷刷地倒下。


  寧王殿下笑著說:

  “皇兄,他們救駕不利,他們有罪。”


  寂靜的月光,目睹了所有的罪惡。


  曹魏平抬頭,正好對上了月光下曹楚平彎起的唇角和毫無笑意的眼眸。


  京中護衛營百千之眾,而儲君和將軍隻有兩人,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儲君所帶的府兵已經全部都死在了城外。


  京都的夜,寒冬的天,京都護衛營要殺兩個人,可以不廢吹灰之力。


  “曹楚平,你想幹什麽!”曹魏平受傷頗重,但是儲君的威嚇,聲勢如昨。


  曹楚平縱使想趁著月黑風高做些什麽,麵上也隻是說:


  “本王,親自送皇兄回府。”


  明遠將軍道:

  “寧王殿下日理萬機,還是本將送太子殿下回去吧!”


  縱使單騎,也要盡臣子之責。


  曹楚平撫著鬢角,不發一言。


  蒼穹如蓋,一時城門下,隻有三麵風聲,似怒號,似低鳴,迫得人不由凝神屏息。


  “明遠將軍,何時竟成了太子的私兵?”寧王殿下語氣不輕不重,但言語中的戾氣已明。


  儲君一隻手捂在傷口上,傷口滲著血,染紅了指上的琥珀戒指,在月光下,如黑貓的眼,直逼人心。


  “明遠將軍是追隨王師的信號而言,難道寧王要將軍,見死不救嗎?”儲君攔在任宇禾前麵,清了清喉間的血腥,替將軍擋掉了寧王的陷阱。


  任宇禾背上所遭家法並未痊愈,時刻提醒著他所犯過的錯。


  那個時候他迷茫過自己的忠誠與信仰,可是他又無比堅信自己沒有做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削下鄭儼的頭顱。


  就在今夜,當他看到那些城門守兵們義無反顧地背棄了自己的主子,追隨著他與那群死士殊死搏鬥,一起救出了儲君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並不孤獨。


  比起那些死去的守兵,他至少還有一戰的機會。


  如果說小人之忠君,忠的是私利,而非君主。那麽,忠臣之忠君,忠的是天下,也非君主。


  以天下觀,明遠將軍的選擇,又有何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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