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一章 三個規勸
他縱使變了樣貌，縱使刻意隱藏了原本的聲音，但有些肌膚相親的熟悉是割舍不掉的，所以當她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他，隻是他不言明，她便裝傻。
現如今，他當著她的麵，摸了別的女人的手，她的麵子終於有些掛不住了。
假扮護衛的崔安嶼說：
“投靠朝庭當然也是有些好處的，至少在這種時候，不用髒了自己的手。”
李晏溪一行從一群轉著圈的軍兵旁邊繞道過去，那些軍士就跟沒看見他們一般，自顧自地原地轉著圈：三千戰士的戰力竟然可以在頃刻間被瓦解。
李晏溪一行從這些迷失心智的人身上，看到的不僅是蟲蛇之陣，巫蠱之術，更重要的是白瓷一族的野心。
白瓷一族肯收留逆王黨羽，看來並不是姻親那麽簡單。成王把白瓷族當作東山再起的籌碼，白瓷一族也把成王當作攀登的階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穿過了那片校場，就看到了掩藏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古堡。
已經被他們拉下的影月姑娘說過：白瓷寨主就在裏麵。
崔安嶼這會有些後怕了，越縣素來是治不好的地界，朝庭多少官員折在了越縣的任上。每次越吳江一泛濫，雖然大部分的水流是衝著下遊的吳郡去的，但是地勢相對較高的越縣的傷亡一點也不比吳郡少。
毒物和瘴氣被越吳江的洪水泡一泡，十次有九次能引發大麵積的瘟疫。山窮水惡出刁民，每每天災後，越縣的地界總有一波接一波的人禍，地方的惡霸根本不把朝庭的官員放在眼裏，能和他們和睦相處的朝官隻有他們的同類。
崔安嶼原本以為這些瘟疫是越縣的地貌自帶的隱患，卻不知道是有人刻意在催生和豢養毒物和毒氣。
如果晏溪湖的水大麵積灌下來，天災人禍會遠遠超過崔安嶼的預期。
瘴氣有毒，李晏溪拔出靴子裏的匕首，正準備劃開自己的手，以冰淩花淨潤過的血液抵擋這股毒氣。
護衛崔安嶼比她更快，他的血流出來蹭到每個人的肩頭。
血在流，他在笑：
“總要給男人一些表現的機會。”
李晏溪詫異道：
“你何時也吃過冰淩花了，我怎麽一點都不知曉？”
崔安嶼說：
“冰淩花嘛，爺當年一趟一趟爬嶺南古道等日照金山的時候，也曾抓來當飯吃過。”
日照金山和冰淩花一下子喚起了李晏溪的記憶，他在她生命中的存在總是被她一次次地忽略掉了，以致於成了婚，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他們隻是沒有感情的聖旨聯姻。
但這能怪她嗎？
他為她做過的那些事，全要靠李晏溪自己一雙眼睛去發現。
李晏溪故意轉向岑萬林，說道：
“想不到岑翰林手下的護衛也如此有才學，既能度山溝溝裏的地勢，還會摸女人筋骨，身上的血還能解毒，藏得有些深啊！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打前陣了，後頭跟著還涼快呢！”
岑萬林摸著一把老胡子，所謂“教不嚴師之惰”，崔安嶼學了他的巧舌，也學了他凡事喜歡說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的臭毛病，這會兒徒弟媳婦怪罪他這個主婚人，他也隻能厚著一張老臉當是沒領會，反而王婆賣瓜替他那不成器的學生圓場子：
“老夫這輩子遊說的朝臣、主君倒是不少，主過的婚卻隻有一樁，小姑娘且放心，老夫肯定不會坑你的。縱使有些不妨事的小毛病，也是小兩口之間的情趣。”
崔安嶼當真不愧是岑翰林的得意門生，岑翰林罵歸罵，護得卻是很牢的。
李晏溪都被這老頭子的護短氣笑了，甩給崔安嶼又一條帕子，讓他包紮傷口。
她雖然嘴上惱著，心裏確是極其開懷的：原來日照金山的神祗，也是他送予她的新婚之禮。
一行人一頭紮進雲霧中，一個踩著另一個的腳印往前走，掩著口鼻，身手敏捷進到了古堡中。
門是敞開的，石堡的壁上刻劃著白瓷一族千百年傳承演化的文明，從它們信奉的蜂鳥圖騰，到用蛇蟲之陣對抗外族入侵的壁畫，再到後世的逐漸沉迷巫蠱之術的描述，可以透過那些壁畫窺探到一些古老民族的傳承。
李晏溪一聲深深的歎息引來了石堡的主人。
兩側巫女開道，一個美貌的年輕婦人由一個水紅色衣裙的婢女攙扶著從正對大門的石階上走下來。
她雖然麵上看著年輕，但是腳步卻有些發沉了，不如旁邊的婢女輕巧，想來實際的年歲應該比看上去要大上許多。
巫蠱之術早年在南邊的種族間多有傳承，嶺南一族早已經舍棄了養蠱之術，但是這不妨礙李晏溪知道，養蠱之術是有一些駐顏的偏方的。
李晏溪祖母的一個表妹嫁入了白瓷寨，到了這一代，其實已經沒有什麽親緣了，甚至連輩分都已經混亂了。
從一路上這位白瓷寨主對他們的層層“客套”來看，她對嶺南王族的後人也並沒有什麽親緣可講。
李晏溪站在那裏，挑眉看向走到她跟前的美貌婦人，並不言語。
她並不是一位仁慈熱情的主人，她便不想做一個禮數周全的客人。
那個年輕婦人笑著先開了口道：
“聖女應該喚我一聲表姨。”
李晏溪笑道：
“敵我未明，論親有什麽意義呢，白瓷寨主。”
那婦人也笑道：
“聖女，親疏難道不可以改變敵我的對立嗎？”
李晏溪答：
“至少我的立場不會變，嶺南一族的立場也不會變。”
親如父兄尚且不能改變的立場，一個素不相識的表姨就更不能了。
“既然不是來論親，敢問今日聖女到訪的目的是?”
論親是嶺南王族聖女抵達白瓷寨的一個說辭，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
但白瓷寨主是真的好奇，她為何有如此的勇氣以身犯險？
“我此行是因為對寨主有三個規勸。一勸寨主停止助紂為孽，二勸寨主停用巫蠱害人，三勸寨主勿忘先祖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