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章 慈航靜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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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當空。


  月下。


  夜色，有些涼。


  春季雖然回暖了不少，但眼下時節，這晚上夾雜著水汽撲在自己的臉上，還是能夠體會到那有些透徹的冷意。


  一襲白衣，身型高挺筆直勻稱，相貌英俊，將頭發束在腦後，卻是作儒生打扮的多情公子候希白手搖折扇，目光在眺望著腳下湍急的河水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卻是一直停留在那站在船頭的女子的身上。


  迎著夜風，一身淡青色長衫隨風拂揚，一頭青絲更是垂在身後，有一種說不盡的飄逸，俯眺清流，從容自若，整個人沐浴在銀色的月輝之下。背上掛著造型典雅的古劍，平添了她三分英凜之氣，亦似在提醒別人她具有天下無雙的劍術。


  借著明月，多情公子候希白的目光一直小心翼翼的在對方臉上停留，目光顯得小心而謹慎。


  不是害怕被她發現，而是懼怕自己的視線在對方的臉上留下瑕疵。


  眼神癡迷，這一刻，候希白恨不得要將眼前這一幕徹底的留在心中，心思浮動中，他倒也有了要將對方的模樣畫在折扇之上的衝動。


  眼前人不是旁人，正是出身慈航靜齋的聖女，這一代的傳人。


  假名秦川。


  真名師妃暄。


  在一番相遇後，多情公子候希白便決定陪同對方遊走了大半個天下，陪著對方行走江湖，看遍人間百態，而他隻不過是想做一個守護在對方身邊的騎士而已。


  本來慈航靜齋與魔門便是敵對的關係。


  多情公子候希白此時此刻早就將自己花間派的身份給拋在了腦後，滿腦子都是佳人形象，哪裏還記得其他？再說他候希白雖然出身魔門花間派，但尋常時候更多的還是遊曆花叢，端的是多情才子。


  “你要離開了嗎？”


  候希白將手上折扇收攏，目光收回，落在了船下的河水上，出聲說道，在白天看到她收到佛門中人傳遞給她的信後，多情公子便知道這段時間最讓人流連忘返的日子即將一去不返。


  她，要離開了。


  對方即將要以慈航靜齋傳人的身份正式向整個天下宣告她將踏足江湖。


  事實上，那隻是一個宣告。


  就如同陰癸派一樣。


  這兩者間的傳人早就不知何時就已經開始行走江湖，隻不過一個帶著護花使者走遍天下，另外一個則是自小便在爾虞我詐的魔門中生存，比較起來江湖隻怕還要舒坦不少。


  “……”


  聽到候希白的聲音，感受著對方語氣中那淡淡的不舍，師妃暄隻是緩緩的轉過身，清冷的目光落在了眼前這個一身風流的男子身上，點點頭，道：“是的，我遊曆江湖的日子結束了，就要離開了。”


  “是那信嗎？”


  在他所了解中，師妃暄理應還有一段日子，而不是在這即將進入巴蜀的前一刻調轉頭離去，除非是那傳來的信中記載了對她師門極為不好的事情，才是的她更改了計劃。原本他候希白還想陪著她好好遊覽巴蜀風光。


  “嗯！”


  聲音不平不淡，對於這個看上去好似是試探的問題師妃暄並沒有否認，在兩人結伴遊曆江湖的時候，不久她便知道了多情公子候希白的身份，亦了解到了這個人的品性。也正因為了解，故而在兩人一起的時候，她沒有戴著竹笠，這是身為朋友的禮遇。


  “事情有一點意外。”


  沒有細說，因為事實上她師妃暄的心裏也有一點迷惑，書信中所道出來的問題讓她很是奇怪。自己師門與陰癸派交鋒過這麽多年來，彼此間都互有勝負，按道理來說大家對各自的一些秘密比如武功什麽的都是了解的清清楚楚，兩邊幾乎都能夠大概的推導出雙方彼此的武學招式，隻差沒有內功心法，不然的話對方的武功亦早就學會了。


  這是多年的累積，是很長時間以來的經驗總結。


  所以在陰癸派與慈航靜齋的眼中，雙方的爭鋒漸漸的收縮，最後便定格在了各自傳人的交鋒上麵。


  雙方的交鋒，那幾乎都是你死我活。


  隻要碰麵，便會各自施展出全部的能力來對付對方。


  這是師門的教導，更是各自師傅的吩咐。


  但現在……


  信上的內容告訴師妃暄事情似乎出現了些許變化，更重要的那是出自李閥的詢問與求援。


  李閥。


  那是佛門既定下來的對象。


  天選之子更是在一番前輩考量中有了大概的對象，隻等她師妃暄出山考察，一旦確定，那麽被佛門把持著的和氏璧便會應時而出，選出真命天子。而現在看來，似乎陰癸派也做出了同樣的抉擇。


  這樣的情況不得不讓人側目注意。


  信上雖然隻是書寫了大概的情況，亦沒有做任何的吩咐安排，顯然是事情全由她師妃暄一概而定。


  而她確定的結果便是提前結束自己的遊曆，暫時擱淺前往巴蜀拜訪獨尊堡的計劃，轉而決定提前離開，去往那彭城，想要一窺這事情真相。


  師妃暄可不想師門的計劃，被陰癸派莫名的顛覆。


  甚至，她還在想是否有人泄露了計劃安排。


  在那信送到自己手上的那一刻，師妃暄便知道慈航靜齋與陰癸派多年來的爭鋒在她這一輩再度開啟了。


  青樓？


  那花魁是陰癸派的傳人嗎？

  表情平淡，師妃暄掃了一眼候希白，再度抬頭掃了一眼天空的那輪圓月，戴上竹笠後，師妃暄這才抱拳道：“侯公子，你我緣盡，終須一別。”


  “他日有緣，妃暄定會作伴陪公子一遊！”


  “告辭！”


  言罷，師妃暄已然身形一躍，如一隻大雁自船頭飛起，蜻蜓點水一般輕踩水麵，一起一落間朝著岸邊飄飛而去。


  來的輕快，去的瀟灑。


  目送著師妃暄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多情公子候希白張了張嘴，伸出的右手好像要抓住什麽，最後他隻是縮了縮五指，收回了手，慨然一歎。


  他想要將她月色下的模樣畫在折扇上的衝動在這一刻卻又消散無蹤。


  在候希白看來，這個時候的師妃暄不是她最美的時候，最美的時候應當是她為了天下安危而奔波，最終功成的那一刻。


  他候希白向來畫女人都是畫一個女人最美的那一刻。


  現在，不是。


  “有緣再見！”


  “希望你一切順利。”


  折扇打開，扇了幾下冷風後，候希白不由大笑開來，心中雖然有著濃厚的不舍，但也不礙他的瀟灑倜儻，於是多情公子候希白決定下一站尋一處青樓，找一個最美的姑娘陪自己喝酒解愁，然後為她畫一幅畫像以作酬勞。


  隻是灑脫如候希白卻是沒有料到，當他再見到師妃暄的時候，才發現一切故事都變成了往事隻能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