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老師,我要和何年年做同桌”
早晨第一節早讀課,班主任走了進來,真像活脫脫的煤老板視察工作。
“同學們,我們需要調換一下位置,大家到外麵排好隊吧,男女兩列總隊,從高到矮。”
班主任話音剛落,班裏像炸開了鍋,女孩子們都牽著對方的手,一副依依惜別的樣子;男孩子們則互相拍拍對方的肩膀,一副要上戰場的模樣。何年年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微笑著看了許予遲一眼“走吧。”何年年站起身來。
“何年年,我們不會分開的,相信我。”許予遲擲地有聲的說,怎麽就有種舊社會那些被長輩們強行分開的小情侶的感覺悄然爬上何年年心頭。
何年年行走中的腳步一頓,慢慢的轉過身:“許予遲,對於自己不能百分之百保證的事,不要那麽肯定,雖然這樣說我很開心。”換座位這種事向來都是老師為刀俎,我們廣大老百姓為魚肉的。何年年雙手插兜,向門外走去,像奔赴刑場的犯人,許予遲在何年年的後麵麵色凝重。
隊伍整齊後,班主任指點江山似的指著每一個並排的男女同學,就像亂點鴛鴦譜的月老。
“許予遲,林梓楠你們去坐第一組第三排。”
你知道有心靈感應這種事嗎?就是老師話音剛落,隔著吳梓楠晃動的馬尾,何年年就和許予遲對視了。何年年還像剛剛那樣衝許予遲笑笑,眼裏卻是難以隱藏的悲傷。許予遲從來都是喜怒有形於色的,明明吳梓楠知道他的肩膀,這樣明顯的不公正,煤老板到底從中撈了多少油水,先是成績差強人意的她當了副班長,然後就是讓她隨心所欲的換位置,找同桌。而自己不幸的被挑中了。
“老師,我要和何年年坐同桌!”許予遲握緊拳頭,擲地有聲的說出這句話。
班級裏已經坐下的同學向外張望著,班級外麵的同學一下子肅靜了,這下時間真的停止了,何年年想。
“老師覺得你們兩個在一起可以更好的管理班級,而且你也可以幫助吳梓楠提高成績。”班主任望著許予遲滿臉堆笑,真是一臉褶子,畢竟許予遲是校長的兒子,關係到他的仕途;吳梓楠的爸爸則是他的大金主,關係到他的腰包。隻有一個何年年,普通的百姓,可以為魚肉。
“可是??????”許予遲仿佛還要說什麽,但停住了。沒有可是了吧,許予遲,何年年心裏想,班主任給了這麽好的一個台階,你就下去吧,不然,最後難堪的會是我。
最後許予遲悶悶不樂的收拾東西,臉上像塗了膠水似的,緊繃繃的,吳梓楠雖然心裏不是很痛快,畢竟達成目的的過程有點艱辛,有點丟麵子。但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是許予遲,吳梓楠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何年年最後和“奶茶”遊樂美成了同桌,她們坐在第四組的第四排和許予遲那桌之間隔了兩大組,何年年就在那時頓悟了,說的好聽點他們之間隔著的是銀河,還在一個空間;說得不好聽的話,他們之間隔著的是世界,兩個不同的空間。旁邊的遊樂美在抱怨著坑坑窪窪上午桌麵,何年年附和的笑笑。這時方胤和另一個男孩走了進來成為她們的後桌,遊樂美看到方胤在自己的斜後方坐下,高興的嘴都快咧到耳後去了,何年年覺得如果有可能的話,遊樂美可能會遵循達爾文的進化論,為了適應環境,耳後再長出一雙眼睛,這樣艱難的轉著脖子多累啊。何年年下一秒就自嘲的笑笑,自己就算多長出四隻眼睛也無法在隔著那麽多人的情況下能夠看清許予遲的一舉一動。
說過了吧,一個人太幸福了的話,連老天爺都會嫉妒的。
一切都開始步入了正軌,何年年每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和遊樂美一起看漫畫,看雜書。當然每當何年年被漫畫逗得笑的合不攏嘴時,都能看到很遠的距離之外許予遲投來的的幽怨的眼神,何年年趕緊閉上能塞下一個雞蛋的嘴巴,對他笑笑。許予遲心裏納悶,何年年沒能和他坐一起是不是很開心。有時他們會在走廊上“偶遇”,何年年也表現的自然得體,讓許予遲湧到嘴邊的話有又在何年年官方的微笑中慢慢的從喉嚨滑了下去。
語文課上,四十多歲的中年老師想選一個語文課代表。
“有沒有毛遂自薦的?”老師試探的問,環顧一周,沒有一個人舉手的,老師早就猜出了會是這樣的局麵,因為語文這種東西,套用周敦頤的一句話來說就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啊,中國的學生對一切事物都是淺嚐輒止的,何況孩子們隻是遠觀語文就已經望而卻步了。
“那我點名了哦。”語文老師將老花鏡往鼻子下麵拉了拉,看著花名冊。台下的孩子們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下一秒,聽到的是自己的名字。
“遊樂美。”
遊樂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你知道唐宋八大家嗎?”語文老師像主考官一樣發問。
“老師,我知道四大天王。”遊樂美假正經的語音剛落,班裏立即哄堂大笑,何年年也笑的合不攏嘴,“奶茶,你太搞笑了。”何年年捂著肚子,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何年年,起來回答這個問題。”語文老師又變成了滅絕師太了。
何年年站了起來,她記得自己暑假時在家閑來無事看的百家講壇裏麵好像講到了關於唐宋八大家的。
“蘇軾,蘇轍,蘇洵,歐陽修,柳宗元,王安石,韓愈??????好像還有個叫曾鞏的吧。”何年年的聲音清脆,在教室的上空打著旋兒回蕩著。
“嗯嗯,非常正確!”滅絕師太一改前幾節課的麵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後許予遲叫了一聲“好”就帶頭鼓起掌來,然後一個班的同學也跟著鼓起掌來。
好你個大頭鬼啊,何年年同學已經在心裏把許予遲給揍扁了。
“何年年,你的名字有什麽來曆嗎?”語文老師一句話解救了處在尷尬境地的何年年,掌聲也停了下來。
“因為我的生日是每年的農曆八月十六,中秋節的後一天,媽媽跟我說蘇軾寫過一首詞給他的弟弟叫水調歌頭,裏麵就有這樣一句話“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媽媽說當時就覺得這句話好聽就叫我何年年了,但我不是很懂得裏麵的意思。其實我更想說我的何年年是年年有餘的“年年”,就是每年都能發大財。”何年年說到最後發大財三個字的時候,覺得本來是個高雅的名字,卻硬生生的被自己拉下了神壇。
其實媽媽沒有告訴她的是她的爸爸姓年,她是她的爸爸媽媽愛情的結晶亦是破碎的標誌。
當聽到“年年有餘”的時候,許予遲好像被拉回到那個早上,紮著馬尾的女孩跟他說我叫何年年,年年有餘的年年的那個明媚的早上,但時間的流逝過快,快到許予遲都快忘了今夕是何年。
最後,何年年成了語文課代表,滅絕師太把她叫到辦公室,就像峨眉派的新任掌門的就任儀式一樣,何年年從滅絕師太那裏雙手接過了一張語文背誦檢查表。回到班裏,遊樂美飛快的跑過來:“我以後叫你財神爺吧。”何年年無語的盯著渾身冒著傻孩子氣息的遊樂美“我以後叫你奶茶天王吧!”
“好你個財神爺,真是夠了。”遊樂美氣急敗壞的笑著。
青春就是一本寫得太過倉促的書,我們含著淚,讀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笑中帶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