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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是憐憫不是賞識

  那天下午,她們並沒有構思出什麽,畫黑板報最大的進展或許就是被何年年和許予遲擦得鋥亮鋥亮的黑板了。


  何年年在那天的日記上寫道:很小的時候,我看到媽媽一個人帶著我四處租房子的時候,我就從那些大媽大爺的閑言碎語中明白了什麽叫做過分——就是超過了一個作為局外人的界限試圖用一切方法幹擾局內人的生活,我不是什麽所謂的與世無爭,我隻是不想自己這樣去爭。


  許予遲那天的日記上這樣寫到:今天我明顯感覺到了吳梓楠和那個陳夢露的不善,真的很生氣,不明白女生之間是用什麽來維係友誼或者是笑臉的。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何年年每次都不生氣,應該要生氣的衝著她們喊才叫正常啊,等以後,我一定會讓她可以想生氣就生氣,想撂挑子就撂挑子。突然想起剛開學時她跟我說的關於“資本”的問題,感覺她心裏肯定有許多不想和別人說的事情,很多壓抑的情緒,交給我吧,我以後肯定會讓她快樂的。


  同樣的冬夜裏,兩個各懷心事的少年合上日記本,隔著窗戶看著藏在雲朵後麵朦朧的彎月,好像從昏黃的月亮上看到了那個拿著玫瑰的小王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南城的冬天溫度不低,可怕的是呼嘯的海風沒命的吹著,南城一中坐落在海邊,隔著馬路就能看到波濤洶湧的海麵,感受著海風砭骨的觸感。而校領導們不知是心血來潮又或者是蓄謀已久——下午放學時間整整延遲了四十分鍾。何年年每天望著鉛灰色的天空,感受著海風一下下抽打著臉上的皮膚,不帶髒字把那些英明決策的校領導們“問候”個遍,自己好歹是祖國的花朵,未來的接班人怎麽可以這樣虐待呢?

  說回每天下午多加的一節課,上課的內容會由班主任自己安排。“煤老板”上次說第四節課暫時用來排練文化藝術節的合唱比賽,爭取取得好成績。何年年天生不僅是個路癡還是個音癡,所以當大班長“抽查”個人唱歌時,何年年緊張的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在了沙子裏。最終,何年年還是拗不過許予遲的“鐵麵無私”張口唱了一句,就一句,許予遲就趕緊連連擺手,表情糾結:“pass,pass何年年,你唱的歌都快跑到南極圈了你知道嗎?”何年年窘的把頭埋更低了,旁邊的遊樂美笑的沒心沒肺。


  然後,許予遲就被何年年的無影腳給攻擊了,許予遲齜牙咧嘴的挽回局麵:“好聽,好聽,重在參與,重在參與。我認為全班同學都應該為你這種大無畏的精神鼓掌送花環。”


  何年年氣不過,又賞了許予遲一腳。踢完何年年還比劃著自己的拳頭時,班主任走了進來,把何年年叫了出去。


  何年年心裏忐忑起來,心想著自己沒有犯啥錯啊,頂多就是唱歌跑調啊,何年年望著前麵邁著標準八字步的“煤老板”,感覺很奇怪:自從期中考完試後,班主任就對她好像格外關切:上課時總是提她起來回答問題,還叫她留下來畫黑板報,現在又叫她出來談話。而她的期中考試較入學摸底差不多啊,所以這一切都顯得莫名其妙。


  他們沒有進辦公室談話,而是在走廊盡頭的一個半圓形的角落,何年年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


  “何年年,開學那麽久了,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嗎?”“煤老板”腆腆肚子,語氣溫和卻讓何年年聽著刺耳。


  “沒有啊,挺好的。”何年年隨意應付過去。


  “老師知道你是個很有天分和潛力的孩子,但就是有點太安靜了,你應該多和班上的同學交流,讓別人多了解你,這樣才能全麵發展??????”


  何年年聽著“煤老板”的絮絮叨叨,其實明明可以概括成一句話的話,大人偏要拐好幾個圈才表達主旨。不管前麵別人把你誇的多天花亂墜,總是抵不過一個“但是”。海風肆虐到了這個拐角就打了個彎席就卷別處了,何年年還是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嗯,我知道了。”何年年低頭說著,何年年從頭到尾還是沒有想明白,為什麽,為什麽這一切都顯得那麽奇怪。


  像是體會到何年年的困惑似的,班主任狀似無意的說:“老師明白你心裏想什麽,開學那麽久了,老師都沒有找個機會和你聊一下,上次開家長會時,你媽媽跟我說了一下你們家的大致情況,你媽媽一個人不容易啊,又跟我說你從小就沉默??????”


  何年年沒有聽清“煤老板”接下去說了什麽,但她終於心如明鏡了,原來老師一切莫名其妙的關注和“提拔”都是因為媽媽對於自己家情況的和盤托出,並不是因為自己一直自以為還算優秀的成績和自己作業本上娟秀的成績。


  何年年你想的太美了,一切可能都是別人突發奇想突如其來的憐憫。


  是憐憫不是賞識。


  何年年感覺海風好像都像海水似的灌進了她的衣領,從內而外都是冷的。


  那天何年年回到家,看著早早下班在廚房忙碌的媽媽的背影,視野逐漸模糊,她張張口,想說什麽,又咽下去了。最後吃飯時,媽媽看著悶頭吃飯的何年年感覺奇怪。


  “年年,你今天怎麽了?”媽媽一邊給何年年夾菜一邊問。


  “媽媽,今天班主任找我談話了。”何年年還是說了,語氣很輕很輕。


  媽媽一驚,夾在筷子上的菜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趕緊手忙腳亂的找抹布。“哦,哦,老師跟你說什麽了?”媽媽問的也是小心翼翼。


  “媽媽,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因為沒有爸爸而感覺遺憾過,因為我有一個像超人一樣的媽媽,而且我知道,很早就知道,幸福和家庭美滿與否不是捆綁在一起的。我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很幸福了,雖然在別人看來這樣的家庭不完整,但是我們又不跟別人在一起生活。嗯,我希望老師可以像個伯樂那樣賞識我的能力,而不是因為什麽家庭原因對我格外關照,那樣子,我會很難受,因為那樣子是憐憫,隻有可憐的人才應該被憐憫的是吧?媽媽”何年年放下筷子,一雙眼睛在昏黃的白熾燈下的照耀下,像是有兩簇小火苗一樣的閃著光。


  媽媽的眼圈紅了,看著試圖跟她講明白這一切的女兒水盈盈的眼睛,她鄭重的點了點頭。何年年衝著媽媽笑的燦爛又恢複了往日沒有吃相的吃著飯,媽媽把頭別過去,擦了擦滑落在臉上的淚珠。


  晚上,媽媽到何年年的房間給何年年蓋好了被踢開的被子,在床邊坐下,摸了摸何年年沉睡中的臉,喃喃低語:“傻孩子,你以為媽媽在別人麵前隨便一說,別人就真的會馬上放下一切去關心你嗎?”媽媽沒有告訴何年年,“煤老板”更不可能告訴何年年的是:何年年的媽媽在家長會結束後塞給“煤老板”超市內部分發的購物券。而媽媽至始至終就沒有和“煤老板”提及殘缺的家庭和何年年沉默的性格。


  何年年,你看,世界從來都不會順理成章,從來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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