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有一個女孩叫林洛安(一)
“就像你剛剛所說的你的爸爸。”許予遲終於說出了斟酌許久的話,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正在眺望遠處夕陽的何年年聽到聲音後,猛的一回頭,正好對上了男孩有些糾結的眉眼。
“我的意思是,你的爸爸在你還不記事的時候就就離開你了,我們先不去追究原因,他肯定是個不稱職的父親,甚至根本就不配被稱為父親……”
“你,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家的事情的?
”女孩有些差異的看著他,眼神不明。
她從未和別人講過自己家的事情,別人或許會猜測,但也從來不會在她麵前提及,裙子今天這是怎麽了,像是一條已經結痂的傷口,猛的一下被人扯開,血肉模糊,自己卻感覺不到疼意。
“我——上次你生病,後來阿姨跟我聊天的時候說的。”男孩誠懇得有點亦步亦趨。
“哦。”女孩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所以呢?”
“所以我就是想跟你說這沒有什麽,你不要多想,也不要覺得別人對你好或者別人對你不好,隻是因為你的家庭不完整。”
夕陽西下,世間一切都被灑上一層金光,連同兩個希望能從平淡小事中學會所有的孩子。
“我知道啊,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其實從來沒有因為沒有爸爸而表現出遺憾,我覺得有媽媽就夠了,隻是有的時候會突然覺得沒有爸爸真是一件悲傷的事情,我不願意跟別人說不願意聽別人提是因為我不想你們是會憐憫我而給我各種青眼,老師會因為這些給我各種特殊照顧,這沒有什麽好傾訴的。”
兩個人之間又是長久的寂靜,沉默一直伴隨著他們走到了建業路口。
“感覺自己這一天都像在坐過山車一樣。”何年年笑著看向旁邊踢著石子的男孩。心情一會兒好到要飛起,一會兒急轉直下得要跌入穀底。
“或許你有你的不可言的過去,你也有你的相處法則,但是隻有當你決定和一個人敞開心扉的時候,你才能和他成為真正的朋友。”許予遲用剛剛沉默的時間打好了腹稿。
“或許,我應該回去想一想這個問題了,今天謝謝你帶我去那個老人,我感覺我和他有一點相似之處。”何年年看向百家巷有些破敗的門牌。
“就是我們都曾經拚命的想要守望某些情感,我和他想守望的又恰是同種,親情,隻是他依然堅持著,我已經淡忘了。”
能夠有時間回頭看的人都是有資本的,像她這樣的,隻能埋頭向前衝,用學習填充每一天。
“那你不要再因為今天把這件事情告訴我了再多想了,你要是覺得這是什麽秘密的話,我可以和你交換的。”
“……”
對啊,何年年感覺自己早上肯定是被毛毛蟲給咬傻了,才會雲淡風輕的說出那句話。
她當然沒有和許予遲交換什麽秘密,這種幼稚的事情自己早就不幹了。也就隻有中二少年許予遲還想著用這樣方式袒露自己的真誠。
建業路口,兩個人,一左一右,分別朝著一個繁華一個落魄的地方走去,像是電視劇裏兩個依依惜別一東一西一南一北的俠客。
當夏天結束的時候,新的一個學年就開始了,何年年們都成為了初二學姐,許予遲們都成為了初二學長,日子擠著日子,一天天劃過。
一個穿著嶄新校服的女孩腳步匆匆的從何年年身邊擦過,不小心碰掉了她手裏的幾本書,女孩有些害羞扭捏:“學姐好,真是對不起。”
何年年笑著點頭,彎下腰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書:“沒關係。”
女孩複又急匆匆的朝著辦公樓方向跑去,何年年望著女孩的背影,好像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猛然驚覺自己已經是個初二的學生了,夾在初一和初三兩個年段之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尷尬在各個方麵體現的淋漓盡致。
開學之後,他們迎來了迎新晚會,隻是去年是被迎的,今年是迎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不同;運動會和段級籃球比賽如期而至,何年年被許予遲刺激的又報了一千五百米比賽,堅持到最後才發現其實並沒有多累,許予遲和方胤代表他們班和江喬的七班打到了最後,難分勝負,差點真的打起來;緊接著就是文化藝術節,何年年依舊是合唱比賽的指揮,依然一身校服捧回了最佳指揮的獎狀,看著何年年台上領獎的模樣,坐在觀眾席裏的許予遲才想起自己去年拜托老師照的那張照片還躺在自己房間的抽屜裏,忘了給她。
時間過得真快,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給你。”何年年一個人站在天台上看海的時候,方胤從她身後遞給她一瓶學校溫熱的珍珠奶茶。
“謝謝,你怎麽知道我在這?”何年年笑著接過,好奇的問到。
“因為你除了在班級就隻有兩個地方可以呆,一個是天台一個是女廁所,我又不能去女廁所就到這兒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這。”
“……”何年年扯了扯嘴角?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方胤變得開朗,話也開始變多了,大概是從安衾腎移植成功之後吧,何年年猜測。
“方胤,你知道嗎?你安靜的時候就像個王子一樣,你一講話就暴露了你中二少年的本質。”
何年年毫不客氣的把許予遲的外號扣在了方胤的頭上。
“有嗎?不過不管是安靜還是話嘮我都是方胤,以前的林淼啊。”
“嗯嗯,什麽時候語文也開始變好了。”何年年微笑著看向他。
學期有快要結束,南城正是寒冬,砭骨的海風沒日沒夜的吹著,站在天台上的兩個人望著不遠處波濤洶湧的大海,偶爾能看見一隻洑水而過的海鷗。
“大概就是從那次被語文老師訓過之後吧。”
何年年知道他說的那次是哪次,生病請假回來的他正好給上課回答不出問題的她解了圍,一切顯得那麽水到渠成,卻又那麽晦澀難懂。
“安衾怎麽樣了?”她沒有接著話題往下,而是另起爐灶。
“正在進行康複訓練,還在吃著抗排異的藥,不過真的快要好了。”男孩眉眼間都是光輝和喜悅。
“就說嘛,她這樣鬼馬精靈的女孩是不會有事的。”女孩吸了一大口珍珠,滿足的說到。
“對了,她有次跟我提到你了,她說你是個好人,不過你們當時說什麽了嗎?她為什麽這麽說呢?”
“沒說什麽啊?我們沒說什麽的!”何年年差點被珍珠噎到,連連擺手。
為什麽說她是個好人呢?因為好人是不會和她搶哥哥的,何年年有些無奈的笑了。
“不過,過完年我可能就要去美國了。
”方胤終於說出了自己憋了好久好久的話。?
“美國?為什麽?那麽遠呢?”何年年魔怔的拋出了三個沒有邏輯的問題。
一年多的時間裏她已經告別了兩次,一次遊樂美,一次吳梓楠,每次都是別人離開,她還在這,看著她們的背影越走越遠,隱沒消失在地平線。
“對啊,美國那麽遠,但我還是要去的。”方胤訥訥的回答著。
小孩子很難能夠決定離別,就像每個人都不能決定生死一樣。
2012年12月21日是瑪雅人記載的世界末日,已經在人海浮沉那麽多年的大人根本不相信這樣的荒唐巧合的預言,小孩子們一個個對此都深信不疑。
那一天何年年碰到了林洛安,那個優秀得像個棲在梧桐樹上的鳳凰,她隻能仰著脖子,踮起腳尖,才能看到她的世界,就像她起初觀望許予遲的世界一樣的,脖子發酸,腳發麻。
所以林洛安和許予遲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才華,智商,能力,自信,天賦異稟,得天獨厚,上帝總是喜歡做這樣的遊戲,讓你內心不平,但是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