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我不放
在遙遠的南城大學都能偶遇江喬,何年年第一次體會到了不知道誰說的那句話: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她想自己上輩子肯定眼睛長在後腦勺上,不用回眸,這輩子遇到了的人都能不斷重逢,比如方胤,比如江喬。
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最後捧著三毛的《雨季不再來》看到了淩晨四點,最後耐不住睡意,倒頭就睡。
第二天還有課,短短的兩個小時,她都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到了初二的那個漫長的暑假裏,許予遲樹影斑駁的白襯衫,以及鼻頭微微冒出的薄汗,和那個夏日午後,許予遲手心的溫度,好像灼傷了她整個青春。
這個時候,鏡頭切換,她穿著睡衣站在巨大的落地鏡前,然後,就看見自己牙齒掉了下來,霎時血肉模糊。
她一睜眼,就看見潔白的天花板好像變成了落地鏡,照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她坐了起來,看見從窗簾縫隙中擠進來的一縷陽光。
又夢見掉牙了,從從小到大她隻要夢到掉牙說明最近肯定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她從來都不信周公解夢這種東西,隻是每次夢到怪異的場景第二天總會有怪異的事情發生。
“年年,你知道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你很像詐屍了嗎?”顧依然看著頭發亂蓬蓬穿著睡裙的女孩一臉驚悚。
“……”
“做噩夢了?”顧依然看著出了一身冷汗的何年年問道。
“不算是吧,就是覺得怪怪的。”她理了理頭發,說得雲淡風輕。
“這樣啊,我以前也總是會做到很奇怪的夢,然後第二天總是會有不一樣的桃花運哦。”
“……”何年年一臉無語。
上午上完課之後,顧依然突然想吃學校附近的黃金雞翅,想著下午沒課了,軟磨硬泡的讓何年年跟她一起去,何年年本想著待在宿舍裏把昨天晚上沒看完的《雨季不再來》看完的,最後受不來顧依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功夫,哭喪著臉走進了地鐵站。
南藥大學是地鐵一號線的起點站,兩個人坐在了第一節車廂——其實主要原因是顧依然是個製服控,地鐵的司機一個個都穿著齊整整的深藍色製服,有一種颯爽英姿的感覺,顧依然看到這樣的場景早就桃花眼外翻了。
坐了兩站,地鐵上的人逐漸逐漸多了起來。
“你說這個地鐵在往哪走啊,東還是西啊?”何年年身為一個資深路癡,又開始難為自己了。
“當然是往西啊。”顧依然看著窗外的迅速後撤的風景無比肯定。
“往西?我怎麽覺得是往東啊。”鑽牛角尖一號何年年同學以上線。
“你看,我們學校在最東邊,如果要出去玩去市區之類的地方,肯定要往西邊走不是嗎?”顧依然又從第一節車廂和駕駛室之間的玻璃窗仔細的打量著駕駛室,裏的司機。
好吧,何年年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了。雖然心裏對於南藥大學的地理位置一點也不清楚,但是南轅北轍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到了第三站,又上來了很多人,何年年看著逐漸逼仄的空間,心裏暗暗慶幸,幸好自己下一站就可以下車了。
正值深秋,窗外的天高雲淡風輕,一片銀杏樹金黃色的樹葉掉了一地。讓她一下子想起了法國梧桐,也是在這個季節,颯颯飄落一地。
“誒,地鐵在往哪邊開啊?”何年年在發呆的空擋聽到了一個女孩的清脆的聲音,有些耳熟,那樣的聲音一聽就知道以前肯定學過聲樂,嘴巴一張一合就給別人一種安靜空靈的感覺。
“你傻啊,當然是往西邊開——”等不及何年年回頭,她就聽見了一直在耳邊縈繞的聲音,這樣舒朗夾雜著一絲不耐煩卻又客氣有禮的聲音——她確定了這個聲音肯定是許予遲的。
一時之間,她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了,隻能把頭埋得更低,心裏既希望他別認出自己好像又有一個聲音渴望他向自己打招呼。
大腦癱瘓了的何年年連到站的語音播報都沒有聽見,隻是死死的用餘光盯著站在不遠處的那個許予遲的背影。
“何年年!你怎麽了?我們該下車了!”顧依然推了推她,聲音沒有控製住,整個安靜的車廂好像都聽見了顧依然剛剛的話,特別是那聲“何年年”。
果然,在何年年悶聲站起來時,不遠處的背影一下子轉過身,透過茫茫人群,看見了何年年,那個音訊全無四年的女孩。
何年年沒有抬頭,快步朝著門口走去,別看見我,別看見我,千萬別看見我。她小聲的乞求著。
下一秒,一個溫熱的手拉住了她,她愣神抬起頭:許予遲靜靜的看著她,眼神裏好像裝著千言萬語,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應該從哪裏說起。
何年年看著嘴角蠕動的許予遲,以及千帆閱盡,男孩仍然清澈的眼神,她突然淚眼模糊,那麽多年了,好像真的隻有她一個人變得尖酸刻薄了,其他人還是那麽美好,至少看起來是,比如江喬,比如許予遲,以及越過眾人,平靜的站在許予遲身邊的林洛安,穿著紅色格子衫,出落得更加動人。
“放開我。”她冷冷的開口,語氣卻顫抖得不成樣子。
“我——不——”許予遲的聲音也是顫抖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如果這一次,我放開了你,你又要去哪?你肯定不會告訴我!”
“……”何年年聽見了自己心的城池在四年的時間裏築起來的高高堤壩坍塌的聲音,隻剩下一堆斷壁殘垣。
“我要下車了。”何年年忍住鼻子裏湧出的酸意,終於鼓起勇氣又看了一眼許予遲,他長高了,何年年現在堪堪到他鼻尖,他牽著她的手,在別人看來多麽像一對吵架鬧脾氣的情侶。
“我不放。”許予遲像個執拗的小獅子,把何年年的手攥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