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16章栗子羹

  內蒙兵團條件差,兩個孩子打生下來就沒記得吃過五花肉,現在吃了一個心滿意足,顧舜華看陳璐憋火,心裏也順暢,自己吃紅燒肉便覺得更香了。


  大家夥吃了幾塊紅燒肉,都覺得滿足,再吃炒豆腐鬆,更覺得喜歡,正好解膩,唯獨陳璐,她先是沒搶過顧舜華,之後又看陳翠月先緊著兩個孩子吃心裏有些別扭,再之後,就沒之後了。


  七個大人兩個小孩,統共就兩斤紅燒肉,煮一煮還能損些斤兩,又給了佟奶奶半碗,能有多少,她其實就搶了一些零碎,後來是就著湯裏的土豆吃的,又吃了一點豆腐鬆。


  土豆當然也不難吃,豆腐鬆按說也是好東西,但終究不如大塊的紅燒肉解饞啊!


  她不太滿足,明明胃裏吃飽了,但嘴巴還是覺得饞,覺得不夠。


  說起來她上輩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哪裏缺嘴過,那個時候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喜歡吃五花肉,覺得肥膩膩有什麽好吃的,甚至還一度覺得吃素好。


  現在淪落到書裏頭,雖然當了女主角,可肚子裏缺油水,人一旦缺了油水才知道,對蛋白質和脂肪的追求是人類生存的最本能,營養過剩的人是永遠無法理解餓肚子人的感覺,她真是饞肉啊!


  就要顫巍巍的五花肉,要大塊的肉!那才過癮,那才夠本!

  現在明明有紅燒肉吃,卻不能吃個痛快,就更難受了。


  況且一向疼愛自己的陳翠月,竟然不先緊著自己了,這更讓她不舒坦。


  這是她為自己加的一道金手指,陳翠月就該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才是,怎麽竟然不給自己紅燒肉了?


  陳璐想不明白。


  陳翠月正收拾著,將洗好的碗控了水放進碗櫥裏,結果一抬頭,恰好看到陳璐正盯著煤爐子旁邊的鐵鍋瞧。


  看那樣子,也太饞了。


  她看了,心裏多少有些納悶,心想這孩子這麽大了,怎麽就這麽饞呢?


  不過還是道:“怎麽,沒吃飽啊?其實每個人吃幾塊也夠了,要是還餓,吃點烤饅頭片吧。”


  陳璐聽到這話,心裏更別扭了,怎麽叫每個人吃了幾塊呢,她動作慢,真得沒吃到啊。


  她考慮著要不要告訴陳翠月,畢竟這個人應該是一心想著自己對自己好的,可想想還是算了,畢竟紅燒肉已經沒了,現在提了拜拜難受。


  而這當口兒,陳耀堂卻在和顧全福閑聊著。


  陳耀堂吃飽了,舒坦得很,坐在老式靠背椅上,翹著腳,試探著問顧全福:“姐夫,咱飯店就沒提過咱的事?”


  顧全福手裏握著大把兒茶缸子,慢悠悠地喝茶,隨口說:“什麽事?”


  陳耀堂眯縫著眼兒,笑嗬嗬地打量顧全福:“姐夫那是什麽人,有大本事大能耐,讓您一直搬菜,可真委屈了您,組織上好歹得有個安排吧?”


  陳耀堂問這個是原因的,顧全福以前掌勺,缺不了嘴,手底下時不時能拿回東西來,那些年陳耀堂沒少沾光,後來那不是被打成了什麽派,不再掌勺,給人家搬菜,這種好處就再沒有了。


  顧全福當然看出自己這小舅子的心思,嗬了聲:“哪那麽好的事,我年紀大了,有什麽好事也輪不上我。”


  他沒說的是,其實前幾天經理和他談話,透出這個意思。


  看他經過了這些年,做事謹慎,所以沒露底兒,含糊過去了,以後到底怎麽樣,還是得看看形勢,不敢輕易交底。


  過去這些年,今兒一出明兒一出的事還少嗎?


  陳耀堂聽著顧全福這麽說,顯然有些失望,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


  顧舜華本來摟著孩子已經準備過去外屋了,聽到這話,在心裏冷笑了聲,想著那本書可是寫得真真的!

  在那本書裏,她這舅舅可算是一位爺兒,能張羅事兒,再過幾年改革開放,他遇到了大商人羅明浩,羅明浩給他投資,大家一起開飯莊,開飯莊請掌勺的,要把自己爸請過去,自己爸不想去,他沒辦法,隻能另請了高明,再之後,他想辦法做出了禦膳八珍席,結果自己爸看到後,氣得跳腳,說禦膳八珍席是自己手裏的絕活,你們不能做,為了這個去鬧場,後來被人家打出來了。


  這是那本書中講的。


  但事實上呢,她這舅舅就是一老炮兒,提著籠子遛鳥無所事事,哪能開飯莊?至於陳耀堂認識的那羅明浩,倒是一位爺兒,生意口兒上混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那人品也是上不了台麵,就這,還大商人?


  顧舜華本來對於書中這段劇情感到疑惑,覺得按照現實情況,根本不可能。


  現在一聽她舅這麽說,她就明白了,書裏是那麽寫的,事情也是那麽發展的,隻是書裏把陳耀堂和這個羅明浩給粉飾過罷了。


  依她看,事實上應該是她舅這個地痞流氓拿著禦膳八珍宴的名頭兔子進磨房充大耳朵驢,招搖撞騙,正好趕上一個羅明浩,兩個人算是合計到一處去。


  可羅明浩和陳耀堂哪裏見過禦膳八珍宴,哪裏會做菜呢,他們書中後來的所謂“祖傳菜譜”又是怎麽來的?


  顧舜華今天看陳耀堂這架勢多少猜到了,那就是陳耀堂坑了自己爸爸,騙了爸爸的絕活兒,之後拿著這絕活兒搞飯店,弄噱頭,再把自己爸爸擺了一道,狠狠地坑了?

  要不然自己爸爸那種小心翼翼的性子,哪可能去招惹陳耀堂那種大爺!

  顧舜華想到這裏,不免冷笑一聲。


  這本什麽狗屁不通的小說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寫的,怕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寫得這都什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怎麽什麽事都偏偏向著陳璐一家?

  這要是作者在跟前,她真恨不得狠狠給對方一個大耳刮子!

  顧舜華落下戶口,大雜院裏老街坊聽說了,意外之餘,自然也都是高興,畢竟看著長大的,孩子全須全尾回來了,這就是喜事,誰不為她高興啊。


  可喬秀雅卻是氣得心肝肺都疼,她也納悶,想不明白,到底怎麽就落下戶口了,她家建平不是去找了那個陳主任,和人家說了,怎麽也不能給孩子落戶嗎?

  昨日個建平回來,摔了一身的狗屎,她當時沒好氣,但也問了,事情辦得怎麽樣,建平含含糊糊的,說靴子給人家了。


  給人家了,她就放心了。


  這年頭,大家都實誠,沒有拿了東西不給人辦事的,再說本來不辦就是順理成章,辦了那才叫奇了怪呢。


  可誰知道,這麽一轉遭兒,顧舜華的戶口竟然落下了?

  顧舜華落下戶口,那自己給人家黃經理怎麽說去?她不是平白沒了人家許給她的冬瓜湯!

  她氣急敗壞跑回去屋裏,恰好看到兒子蘇建平回來,正蹲地上擦著他的三接頭皮鞋,她看到三接頭,就想起單位發的勞保皮靴子,當下更沒好氣了。


  “到底怎麽回事,那雙靴子你給人家孫主任了嗎?怎麽事情就沒成?她怎麽落下戶口了?她帶著孩子落戶口,我這說說媒的事怎麽整?”


  說好了的黃花大閨女,變成了一個離婚帶拖油瓶的,她怎麽有臉去和人家說!

  蘇建平其實早知道母親會知道,不過是含糊推脫著,又存著僥幸,萬一事情沒成呢,自己不就瞞過去了嗎?

  可現在聽母親這麽說,知道顧舜華戶口落下了,心裏喪氣,又聽母親那麽說,也有些沒好氣:“辦砸了!”


  喬秀雅:“辦砸了?不是說人家收了嗎?”


  蘇建平心裏也難受,氣得把三接頭皮鞋往那裏一摜:“我過去送靴子,時候趕得不對,正好碰上顧舜華了。”


  當即把怎麽遇到顧舜華,怎麽被顧舜華利用的事說了。


  喬秀雅聽得目瞪口呆,半天沒咂摸過味兒來。


  後來終於想明白,氣得直嚷嚷:“你就這麽被人家坑?你是傻嗎?”


  蘇建平也惱火了:“那我怎麽辦?被人家逮個正著?我不順著她,還能把這事給嚷嚷出去?嚷嚷出去我還要臉不?”


  喬秀雅呆了呆:“你再想想別的法兒啊!”


  蘇建平氣得要命,可他也不敢大聲,唯恐別人聽到,傳出去他裏子麵子都沒了,隻好壓著腔說:“能有別的法兒我早想好了,現在人家戶口都落下了,還能怎麽著?”


  喬秀雅想想也是,無奈,但怎麽都覺得憋屈,她這輩子盡是得意了,哪想到被顧舜華吃了一個燒雞大窩脖兒,真是怎麽都不痛快,一股子憋心口兒。


  偏偏這個時候又聽到顧家動靜,一家子好像在吃紅燒肉,那個味兒飄出來,可真叫一個香。


  她一跺腳:“這件事,我可是記著了,和他們家沒完!”


  顧舜華抱著兩個孩子來到外屋,這晚倒是沒什麽風,也不下雪了,吃了紅燒肉和大饅頭,又喝了熱乎湯,滿身都是舒坦。


  她早就灌了熱水袋,放到了被窩裏暖著,現在帶著兩個孩子鑽進去,一邊一個,抱著兩個軟糯糯的娃,身心全都放鬆開了。


  兩個娃兒也有些興奮,嘰嘰喳喳的,說一些孩兒氣十足的話。


  顧舜華笑著問:“紅燒肉好吃嗎?”


  兩個孩子齊聲說:“好吃!”


  顧舜華:“你姥爺說了,趕明兒給你們買燉排骨,已經要到票了。”


  不過這事今兒個沒在陳耀堂一家子跟前提,估計是不想讓他們來吃了。


  聽到排骨,兩個孩子便都笑起來,親昵地摟著她胳膊笑,笑得眼裏臉上都是滿足。


  顧舜華又問起孩子願不願意和院子裏孩子玩兒,兩個孩子倒是都願意,說院子裏孩子對他們挺好。


  顧舜華這就放心了。


  孩子能玩得好,交幾個小夥伴,對孩子心理健康也有好處。


  她便計劃著,趕明兒把孩子托給佟奶奶幫著照看一眼,其實就讓他們在院子裏隨便跑著玩就行,就是萬一有個什麽事幫襯下。


  她呢,就過去知青辦,再去一趟房管所。


  她是下鄉的知青,屯墾戍邊下鄉八年,按說這八年都得算工齡,現在回城了,組織上得有個安置。


  她知道現在工作不好安置,畢竟一下子回城了太多人,不過顧舜華想著,哪怕是再辛苦,哪怕是錢再少,也得出去掙點嚼裹兒。


  第二天中午,顧全福果然帶回來排骨,陳翠月看到喜歡得不行了,顧全福看了她一眼,便說:“就這幾斤排骨,燉了縮縮水,也沒幾個,你再把他們一家子叫過來,那咱孩子也吃不到幾口了。”


  陳翠月聽了,便猶豫了,她想起來昨晚上陳璐盯著鍋的饞相。


  她就不明白了,吃了大塊的紅燒肉,怎麽還那麽饞,你說那麽饞一個孩子,誰供得起呢!

  她以前一直覺得陳璐是好孩子,懂事,聽話,現在

  她要細想,可腦子就一陣陣地懵,渾身不自在起來,整個人像是泄了勁兒,難受得要命。


  顧全福:“最近舜華回來了,其實我一直在想,我就想不明白,咱們舜華怎麽命那麽不好,受那麽多委屈,許多過去的事,我現在一想,都覺得稀裏糊塗的,不明白當初怎麽就那樣了,當時你讓舜華下鄉,我為什麽不攔著你呢?我也不明白我當時腦子在琢磨麽玩意兒。”


  陳翠月聽了,冷不丁地嚇一跳,顧全福的話,倒是好像一根火筷子,嗖的一下捅進她的心窩,讓她嚇得不輕。


  她竟然下意識地說:“這怎麽了,這怎麽了,這不是挺好的嗎,陳璐那孩子長那麽好,人心善,這不是應該的嗎?”


  顧全福聽到這話,一愣,瞪眼看自己媳婦,憋了好一會,終於說:“你這是放什麽屁?好,好哪兒了?你瞧昨晚上那貪相兒,那麽小的孩子多吃一口她眼睛還盯著呢!”


  陳翠月嘴巴張了合,合了張,她隻覺得自己腦子暈暈乎乎的,她覺得顧全福說得有道理,確實不應該啊,孩子那麽小呢,一個大人怎麽就和孩子一般見識。


  可,可那是陳璐,陳璐不都是對的嗎,陳璐不是好孩子嗎?

  顧全福瞥了她一眼,有些沒好氣了。


  他一向是個脾氣好的,不過昨晚陳耀堂試探起他工作的事,讓他不痛快。


  他便板著聲音說:“就這麽定了,排骨咱們自己吃,別叫你家那親戚了!”


  陳翠月一愣,瞪大眼睛,到底沒吭聲,不過她還是覺得別扭,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想對陳璐好,想到她不能把排骨給陳璐,她就難受,難受得要命。


  最後她歎了口氣:“算了,你做主吧,我不行了,我難受,我渾身沒勁兒……”


  說著,幹脆躺床上去了。


  顧躍華哼著曲兒出來的時候,一眼看到他媽躺床上:“媽怎麽了?病了?”


  顧全福沒好氣:“身上沒病,心裏有病,甭管她!”


  顧躍華更納悶:“怎麽了這是?”


  陳翠月:“我沒事,就是躺躺。”


  顧躍華喔了聲,過去看看沒大事,不像發燒,也就沒管了,很快顧舜華帶倆孩子過來,看到了,自然也納悶,問了一番,還是說沒事,便忙起來。


  這個時候排骨已經燉好了,掀開鍋後,排骨的香味隨著熱氣飄散開,可真香啊!

  顧舜華:“爸,拿兩塊給佟奶奶吧。”


  顧全福點頭:“行,送過去吧。”


  佟奶奶人不錯,當時運動時候,顧全福差點出事,那時候佟奶奶自己也是遭罪,不過還是幫著遮掩了遮掩,因為這個,顧全福記佟奶奶一個恩。


  顧舜華心裏挺高興的,她小時候最喜歡端著碗給佟奶奶送吃的了,也許小小的她就已經明白,這是一件“落好兒”的事兒。


  而且佟奶奶是老派人,有些老講究,每次端了碗送好吃的,那碗都不會空著回,總會塞給她一些好吃的。


  這樣回來後,她把好吃的給哥哥弟弟一分,大家也都高興。


  現在的顧舜華,自然沒了小時候那點小孩兒的心思,不過給佟奶奶送排骨,依然是一趟美差。


  她取了幾塊排骨,端給了佟奶奶屋裏,佟奶奶正給老貓兒喂水,見到她,笑嗬嗬地讓她坐下,口中笑著道:“我這老骨頭真是有口服了,你爸那手藝絕了!”


  她說著話的時候,旁邊老貓兒搖著尾巴伸著小舌頭舔水。


  顧舜華的目光便落在了貓喝水的碗上了,那是一隻半新不舊的碗,上麵沾了陳年的飯痂,從顧舜華的記憶裏,這隻貓一直都在用這隻碗喝水。


  那本書裏後來提到了,這碗竟然是古董,據說還是當初皇宮裏用過的,能值不少錢,在那本書裏,陳璐看到了碗,認出來了,便給了佟奶奶一些錢,要買那碗,佟奶奶不願意賣。


  誰知道後來,佟奶奶遇到了事兒,著急用錢,到底是把那隻碗賣給了陳璐。


  佟奶奶遇到了什麽事,書裏沒細說,不過顧舜華卻記得那個賣碗的價格,是一百四十塊錢。


  陳璐轉頭就把這隻碗賣給了港商,賣了一萬三。


  一萬三,在現如今看,那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一筆錢了!

  她想提醒佟奶奶把這瓷碗收起來,不過想想,佟奶奶是知道的吧,知道這瓷碗值錢。


  她是王府裏格格出來的,哪怕是經曆了許多事,手底下藏著一些好東西也是有可能,這碗天天喂貓,估計也是為了這個,怕人看出來。


  自己提醒了,倒是多此一舉。


  倒不如自己好好過日子,把自己日子過好了,到時候佟奶奶遇到什麽事,自己才能幫襯一把,不讓陳璐趁人之危,沾了佟奶奶這個大便宜。


  想著間,便和佟奶奶說了幾句閑話,說起自己的打算來,佟奶奶自然是讚成:“別管好的賴的,先有個活兒幹。”


  顧舜華便提起讓佟奶奶幫照應著,佟奶奶自然沒二話。


  回來的時候,佟奶奶給顧舜華碗裏放了栗子羹:“這還是你潘爺上次給我帶回來的,快拿著吧!”


  顧舜華知道佟奶奶的性子,也沒客氣,隻是笑著說:“潘爺一直顧著您,對您可真好!”


  要說潘爺,也是有些來曆的,以前他家老爺子據說是皇宮裏造辦處的硯工,後來清朝玩了完,便流落到了琉璃廠的筆莊裏,做些修繕鐫刻的買賣,潘爺自然承繼了他爸的手藝,現如今在筆莊裏當硯工,日子也算過得滋潤。


  不過這位打小兒性子倔,也一股子大爺勁兒,沒人能管得了,到現在大幾十歲的人了,也沒結婚,光杆一個,不上班時候就拎著鳥籠子溜鳥兒,去地壇打打拳,日子過得滋潤。


  因他當年可是能打的主兒,之前大雜院遇到事兒,都是他出頭,日子久了,人人都喊他一聲爺兒,那就是大雜院沒頭銜兒的官。


  可這潘爺,對佟奶奶一向照料,過去那會兒,也有人傳過,男未婚女未嫁的,可大家傳來傳去,當事人沒個動靜,這事兒也就沒人提了。


  如今顧舜華這麽一說,佟奶奶笑罵道:“瞧你那嘴,仔細我不讓你進門!”


  顧舜華忙笑著求饒,端了栗子羹回去了,這栗子羹也是老北京特產了,是栗子粉加了紅棗粉還有藕粉做成的,吃起來綿軟香糯,口齒邊隱隱有著栗子的清香。


  顧舜華拿回來放在一邊,先給顧躍華和孩子分著吃了幾個,家裏也就開飯了。


  顧全福燉出來的排骨酥爛,吃起來那骨肉都仿佛要化在口中了,兩個孩子吃得腮幫子都鼓著:“好吃,好吃!”


  顧舜華忍不住看看她媽:“媽,你也起來吃吧。”


  陳翠月歎了口氣,終於還是爬起來:“我這人沒福氣啊,好不容易家裏有排骨,我竟然腦殼疼。”


  不過嘴上這麽說,到底還是吃了,畢竟那味兒確實香!

  吃過飯,顧舜華又和兩孩子說了說,把他們帶過來佟奶奶這邊,這才戴上帽子出門去。


  先去了房管所,和房管所提了自己的困難:“我現在回了首都,帶著兩個孩子擠在娘家,根本沒法住。”


  房管所一聽,也是頭疼:“這個我們暫時沒辦法解決,大批回來的知青,都沒房子住呢,我們就算想幫你們解決,可去哪裏變出來房子?”


  顧舜華其實也沒指望房管所給自己分房子,想那種美事就是做夢了,不過她是另有打算的。


  於是她道:“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住在院子裏的窩棚裏,前幾天下大雪,凍得腳趾頭都要凍掉了,同誌,就算不分房子,您看能幫我解決下眼下的困難嗎?”


  房管所同誌聽得皺眉:“您娘家不能住?”


  顧舜華:“娘家一個哥哥,哥哥娶了嫂子馬上也要回來,弟弟也得相親結婚了,家裏就十二平。”


  她一說家裏的情況,房管所同誌就明白了,這就是現實情況。


  當初下鄉那麽多知青,呼啦啦走了,呼啦啦又回來了,走的時候還是十幾歲的小年輕,回來的時候二十幾歲,恰好要結婚了,一下子工作需求住房需求都來了,但哪能安置那麽多?所以就得擠啊,一家十幾口三代擠在一間小平房裏是常有的事。


  房管所同誌隻好說:“同誌,現在就是這情況,您也努力克服下困難。”


  顧舜華聽了,眼圈便紅了:“同誌,我自己克服下困難沒什麽,可我孩子才兩歲多,讓他們整天凍著,我沒辦法克服啊!我每天睡覺都給孩子蓋三層被子,但他們還是喊冷。”


  房管所同誌是個老爺們,四十多歲,老派人,看到女人紅眼圈,也有些沒招了:“那怎麽辦?”


  顧舜華想了想,便說:“同誌,您看這樣行不,我們家那窩棚,實在是沒法住人,太冷了,冷得人難受,再這麽下去,我怕凍死人,這萬一我回城凍死了,傳出去,上麵也得說咱房管所工作不利是吧?”


  房管所同誌嚇到了:“同誌,您可別亂說,有什麽困難咱慢慢商量,別說死不死的。”


  顧舜華:“行,那咱不說那話,我是想著,您這邊能不能批準我在院子裏蓋個房子,不用多大,六七平就行,夠我們娘幾個住,我就滿足了。”


  房管所同誌:“蓋房子?這事可不是那麽簡單,材料哪來,地兒哪來?蓋房子是上下嘴皮一碰說出來的嗎?”


  顧舜華卻早已想明白了:“房子材料的事,我自己來想辦法,不需要您這裏出什麽力,隻需要您點頭讓我們蓋,別到時候我們蓋了您要拆了,那我們就知足了。”


  她提出這個,其實是有想法的。


  因為在這個年代,大家還是可以自己搭建擴充房子的,沒辦法,家裏人口多住不下,你能把人給掛牆上嗎?隻能是往外悄沒聲兒地擴,擴了,上麵不說,大家夥就這麽住著。


  再過一些年,那些私搭亂建的,其實上麵也都變相承認了,等到以後拆遷,還能給一些補償。


  顧舜華當然不指望多少年後的補償,她現在就想著,舍了臉麵,拚盡一切,在這大雜院裏扒拉出一間房給孩子,好歹擁有一個屬於自己遮風擋雨的地兒。


  哪怕再小,好歹頭頂有片屬於自己的瓦,孩子有個安生立民的地方,有一個家。


  任競年將來再是飛黃騰達,他變了性子變了心,他再有錢,自己和孩子不必非扒著他過日子。


  房管所的同誌一聽,忙說:“我們不至於幹那種缺德事,不過您可得想好了,院子裏那麽多戶人家,您要蓋房,別人家不樂意,吵起來,到時候我們就難辦了。”


  顧舜華聽這話裏意思,知道差不多成了,便笑著說:“同誌,要不這樣吧,我去寫一個申請,申請在我們大院裏蓋一間房,大小肯定不超過八平,我寫好了後,讓我們大院裏每戶人家給我簽字,如果大家夥都簽字,您這裏就給我蓋個章,同意讓我蓋,至於我怎麽蓋,是我自己個兒的事。”


  房管所同誌想了想,又進去和裏屋商量了商量,最後出來說:“您要蓋房子,隻要院子裏同意,我們肯定管不著,但要我們蓋章,沒這個先例,這可不行。”


  顧舜華無奈,房管所同誌也不是吃素的,警惕性高著呢,到底是沒被她給繞進去,畢竟蓋章了,性質就不一樣了。


  她隻好說:“那這樣吧,到時候我請大院裏都給我簽名了,拿過來給您過過眼,您覺得沒問題,我們就蓋,也不用蓋章了,可以嗎?”


  房管所同誌連連點頭:“那咱肯定沒得說!”


  顧舜華聽這話,算是徹底放心了,她的房子有著落了。


  作者有話要說:名詞解釋:嚼裹兒嚼穀生活費


  這時候房產分為好幾種性質,像女主家大雜院,其實是房管所的房子。這種房子是隻有居住權,不允許買賣的。不過即使這樣,到了後來拆遷,依然是高額補償分幾套房子那種拆遷,甚至有些人做小買賣路邊隨便占一個地兒蓋窩棚,隻要能一直占下去,到了後來拆遷的時候也發大財了。


  具體到大柵欄的胡同,是在06年左右就風傳要拆遷,但是很難,因為成本太高,回報風險太大,那個地方離某某海太近限高。當時好多人把戶口瘋狂往大雜院裏幾平的房子上遷,10平房子能有全家所有親戚的戶口,但一直沒拆,一直到大概前兩年,大柵欄胡同才終於拆遷了我為什麽很清楚因為我有個親戚就住大力胡同


  除了房管所的房子,還有其它幾種性質的,比如解放前私人擁有地契的,解放後換了新地契,這種可以買賣,是永久產權的,也有後麵單位分配的,單位分配的歸屬權開始屬於單位,後來房改房交少量錢財歸私人所有了。


  那種四合院私產小房子曾經一度很便宜,我記得2010年左右,當時也就一百萬出頭一個10平小屋,而且不限購這種不屬於商品房性質,還帶很好的學區。當然後來很貴了,翻了幾倍,北京曾經一度炒得很熱的“過道學區房”就是這種析產出來的。


  後麵我們女主會買四合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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