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兩人簡單吃了趙子卿做的早餐,不是丁可喜歡的搭配,但是是很健康的搭配。
丁可很自然地接納這樣的趙子卿,除了正常禮貌的“謝謝”,她表現地理所應當。她覺得大家都把她當孩子,她就懶得裝大人。
趙子卿看著她總想笑,這種感覺就像是丁可看見他就總有胃口吃東西。
“覺得現在的孩挺自來熟對不對?”丁可看穿他。
趙子卿聳了下肩膀:“倒沒覺得你像孩兒。”
“其實我會煮東西。”丁可喜歡吃肉,也不收斂,把最後兩片薩拉米一口吃掉。
“下次有機會做給你嚐嚐。”她咀嚼完之後。
趙子卿笑出聲來。
丁可對他比了個“暫停”:“你看我跟看你外甥是同樣的眼神。”
趙子卿不以為意:“快吃吧。”
丁可把牛奶一口氣喝掉,起身去換衣服。她走到門口,問趙子卿:“今會下雪嗎?”
趙子卿沒看氣預報,想著這話她昨也問過,當時一幅女孩模樣,就:“我許願靈,幫你許一個,希望今能下雪。”
“借你吉言。”丁可愉快地關上房門。
趙子卿想著姑娘打扮需要時間,就去陽台上打工作電話。他帶的實習生跟他抱怨影展現場工作忙亂,他一抬眼,看見丁可的昨穿的班服孤獨地晾在那裏。
上麵寫著一句班訓——做有擔當的電影人。
趙子卿抬手扯了扯衣服的下擺,對電話裏的人:“甭抱怨了,待會兒帶個朋友過來給你認識。”
“誰?”
趙子卿掛了電話。
丁可很快就出了房門。她披著頭發,素麵朝,穿著袖子很長的煙灰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褲。
她邊走邊戴一顆耳釘,手上動作不仔細,沒戴進去。
趙子卿見她把耳釘隨手丟在了手邊的櫃子上,:“不著急,你慢慢來。”
丁可扯了扯藏在頭發裏的耳垂:“算了,也看不見。”
“你有唇膏嗎?”趙子卿忽然問她。
“你要用?”丁可偶爾是個矛盾體,話間,她又把耳釘拿起來戴上了。
趙子卿笑著歎了口氣,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你沒發現自個兒唇線變明顯了嗎?這兒比上海幹燥多了。”
丁可回房間塗了個口紅。這個色號是丁一蓓推薦給她的,很襯她的膚色。
趙子卿沒認真看。女孩子太年輕,上不上妝都是青春好看的,何況這一位是之嬌女。
丁可忽然一愣神,“哎呀”一聲。
“怎麽?”趙子卿問她。
丁可皺眉:“我本來是想戴口罩的。”
趙子卿搖頭笑:“看來帶孩兒出門真挺麻煩的。”
丁可做了個請的動作,表示自己不糾結了。她又冷不丁笑一下。
趙子卿開門,回頭:“又笑什麽?”
“總感覺我們倆認識很多年了。”她本來是想這情形真奇妙,特像她外公跟外婆一個尋常的清晨互動。
“你才多大?”趙子卿正經看著她。
“反正……”丁可偏過頭。
趙子卿學她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想打斷她想的話。
“真沒把你當成長輩,你又不老。”丁可再次看穿他。
趙子卿立在門邊,心裏是真的被這句話給點了一下,情緒產生微的漣漪。他紳士地點一下頭:“感恩。”
他當然覺得自己不老,隻不過是二十歲的丁可真的太年輕。
路上丁可睡著了,有人給她打電話,她沒聽到。到了地方,趙子卿停車的時候她醒過來。
“困成這樣,你昨晚熬夜了?”趙子卿問她。
“沒故意熬,吃多了睡不著。”
“看看手機。”趙子卿提醒她。
丁可看了眼來電人的姓名,下意識皺一下眉頭。
“我出去等你。”趙子卿識趣地下了車。
停車場鋪滿了車,往來的人也不少。裏頭大部分是圈內人士,不乏業內翹楚。他們衣著光鮮亮麗,走到哪兒都是一道惹人注目的風景線。
趙子卿很少開車出門,今他開了輛家裏最次的車,低調地停在角落裏。依然有經過的女士朝他看過來。
他離車有幾米的距離,給丁可一個背影。今是真的冷,他手套落在了車上,眼下搓著手掌,不斷地嗬出白氣。
他不是圈內人,沒有男明星那股子清冷的偶像包袱,可條子太正,即便是煙火氣的一舉一動也足夠特別。
丁可很快就下了車,沒讓特別的人等太久。
兩人往目的地走,半路上趙子卿帶的實習生迎過來,遞給他一份工作流程。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夥子,眉清目秀。
“丁可,家裏的孩兒。”趙子卿這樣介紹丁可。
丁可朝年輕的男孩頷首,聽他他的名字,發音是“宋家書”。
“就是家書的那個家書。”夥兒又解釋道。
“丁可,我十分鍾後有個工作,你先跟著宋。”趙子卿看了眼腕表:“十二點半我來找你,帶你去吃飯。”
“好。”
“這是片單,上麵有時間和地點,上午你們倆隨便挑一場去看。”趙子卿又。
“你應該都看過了吧,你給我挑一部吧。”丁可搓了搓臉,真的好冷。
趙子卿沒猶豫太久,從裏麵選了一部。他又把宋家書的暖手寶拿過來,給了丁可。
丁可一愣,宋家書連忙:“你捂著吧,本來這就是我領導的。”
趙子卿拿手裏的文件夾輕輕地點了下宋家書的頭:“她好帶,你隻要不看丟就行。”
丁可:“……”
趙子卿大步流星地走了,他身影淹沒在一眾圈內人士裏,並不比誰黯淡。
“丁可,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宋家書問她。
“你是哪裏人?”丁可問他。
宋家書了個地方。
“那肯定沒見過。”丁可。
宋家書撓頭苦想:“你真長得跟哪個明星似的。”
“看,你都認不出,明我混得不太好啊。”丁可開玩笑。
“你真是圈裏人?演員還是女團那種?”
“我不是。”丁可不逗他了,“噗嗤”笑一聲。
“我就嘛,領導他們家家風很嚴的,輩們不能進這個圈子。”宋家書又看了丁可一眼,眼神愈發好奇。
“快走吧,還有五分鍾就要開場了。”丁可看了眼片單上的時間,提醒道。
“不對不對,你們倆肯定不是親戚。”宋家書突然止步,他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我的,你是肖唯的女兒!”
“要簽名還是什麽?或者我哪組個局,你跟他合個影?”丁可把宋家書往前推了一把,“我有強迫症,一個鏡頭都不能錯過,快走吧。”
“我現在想哭。”宋家書是真的激動。作為一個資深籃球迷,他上初中的時候就喜歡肖唯。肖唯宣布退役的那個夜晚,他跟他表哥在電視機前爆哭。
“看完電影之後,你幫我找個安靜地方,我們跟肖唯視頻。”丁可承諾。
宋家書興奮了,扯著丁可的胳膊就往前衝。
趙子卿出席了一場青年導演和資深大導的對談,作為官方人士,他坐在台下第一排。
兩位導演對談的內容正是丁可昨所的,資本和藝術的博弈。關於流量這一話題,台下媒體又提出多個尖銳問題。
趙家在三四家影視製作與發行公司隱形占股,近幾年市場的變化在走向某種極端後,對優質作品的輸出產生一定的影響,趙家的長輩們有抽離資本的打算。
前些,趙子卿的表妹推薦了一個正在參加練習生綜藝的男孩兒給趙家,意思是想帶著他玩兒。趙家向來不拂表親的麵子,當即就跟製作單位打了個招呼,但也就僅限於打個招呼。
趙家不需要靠著沾圈子分紅利,趙子卿見慣了在這趟渾水裏攪風弄雨的人,他甘願待在被束縛的體製裏,隻是他還懷揣一份稚嫩而微茫的理想。
是控製下的審美和思維的落後使得他關於電影的“理想”稚嫩和微茫。
二十歲的丁可會出她達不到審美維度和思想深度就不去造夢的清醒話,那些攪弄偽藝術收割資本的人大部分都令人失望。
趙子卿在無聊的場合裏想起有趣的人,出了神。
丁可和宋家書坐在最後一排。宋家書享受他親愛的領導給他放的這個假,決定利用觀影的時間從丁可這裏打探肖唯的訊息。
可惜,丁可根本不理他。
這次參展的片子並不是所有的都會在日後上映,趙子卿挑的這一部絕對是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丁可敬佩這部影片的導演,哪怕它前途未卜,不一定能被更多的人看到,可他和製作團隊還是奉獻了熱忱。他們創作了一部特別適合在影院裏觀賞的電影。
趙子卿在電影的尾聲趕來,宋家書靠在椅背上睡著了,他悄無聲息地坐在丁可旁邊的空位。
丁可回過神來時,用一種近乎於喪氣的低落情緒看了他一眼。
兩人在時明時暗的屏幕光亮中對視。情節走到極致,畫麵和背景音樂幽幽淡淡,人物釋然走向地獄或堂,這一生,命運已落幕卻又開場。
趙子卿在這時伸出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丁可的後腦勺。
丁可眨巴一下眼睛,衝他溫柔地點頭笑一下。
兩人誰也沒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