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矮壯小漢當夥夫
院子裏的那些雞、羊、牛等活物,滿月已經托董花花,讓他家的許源時常照看一下。
她這一去,也不知道要花上多久。
滿月一邊吃著幹糧,一邊覺得有些口渴。但是那有溪水的地方,她才不敢靠近呢。
上回和隱川在山路溪水邊上遇到的野獸,她還印象深刻。
那些甘甜的溪水,最是招野獸們的喜歡。她想躲開野獸還來不及,隻要渴不死,怎麽可能會往溪水那邊靠呢?
一塊餅子她吃到一半就咽不下去了,隻好準備收到包袱裏麵去,留著路上繼續吃。
不知道是打開包袱的聲音太大還是怎麽的,她似乎聽見了一些不尋常的聲音。
滿月低頭看去,這個包袱明明是布料的,能發出什麽聲音。思及此,她塞那半張餅子的動作凝滯了下來,神色未動,兩隻稍顯警覺和驚恐的眼珠子往側後方移動。
凝滯的這幾秒內,沒有聽到什麽聲音了,滿月身子緩緩轉過,想要不動聲色地看看自己後方,究竟有什麽能弄出方才聲音的東西。
當她轉身看去,卻看見後方幾十米遠處,有一頭體型雖然不算膘壯、但是比自己肥了好多的野豬,一路低頭往地麵上嗅著。
滿月大氣都不太敢出,知道這應該是一頭剛剛冬眠結束,出來覓食的野豬。
野豬仍舊搖擺走著,一邊走一邊低頭嗅著地麵上的東西,顯然是沒有發現滿月的存在。
幸虧她方才一直都很小心,沒有弄出什麽動靜來,不然驚動了那頭野豬,可就是一場惡戰了。
滿月輕輕抓起包袱,抬起一隻腳往後,悄無聲息地退。
“咯吱——”
誰知道她走了沒兩步,便踩響了一個小小的枯樹枝節,發出的一聲動靜,立馬驚動了前麵那低頭正在覓食的野豬。
在野豬抬頭、然後猛地向她衝來的同時,滿月一隻手抓著包袱、另一隻手還拿著那半張餅子,轉身飛快地奔跑起來。
她並沒有發現救命的呼喊聲。
動靜變大,恐怕會引來更多的野獸,況且,這山林子裏,人影子很難見到,她喊救命也沒有用,不如留點力氣,跟這頭野豬進行一場生死時速。
起先的山路比較低平,滿月跑得還算輕鬆,可是到了後麵,是上山的坡路,奔跑起來可是能要人的半條命啊。
然而,不跑的話,很有可能一條命直接就沒了。
野豬雖然說是食草動物,但被驚動之後,那膘肥有力的身軀,拱人幾下,立馬能把人撞得頭破血流的。
“哼哧哼哧……”野豬四隻腳跑得迅速,兩隻眼睛更是死死鎖定了前麵那正在奔跑移動的活物,輕而易舉地越過各種障礙,眼看著就要追上前麵的活物。
滿月跑得實在脫力,但是後麵的野豬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她想著這麽跑下去,恐怕不是野豬的對手,隻能一邊逃命的同時,一邊往左右兩邊四處張望。
誰知道她這一張望,卻發現前麵不遠處,還有一隻野豬聽到動靜,飛快地朝自己這邊跑來。
“啊——我的天!”
滿月這下不得不驚呼出聲了,一頭野豬她就累得夠嗆了,再來一頭,她不是被前後夾擊了嗎?
說時遲那時快,秉承著對生命無限的熱忱和愛護,滿月卯足了勁,身子一側,轉道往旁邊的一棵大樹上麵爬去。
她忘乎所以然地往樹幹上麵攀爬,卻被後麵的兩頭野豬驚叫聲給差點嚇得,從樹上掉下來了。
幸好她雙手抓得穩,一個勁上到大樹上麵,發現自己手上哪裏還有那半張餅子的蹤跡,不過包袱還在。
她連忙從包袱裏麵拿出鐮刀,抓穩了這才敢往下麵看去。
誰知道地上那兩頭野豬嚎叫得有點淒慘,而且還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滿月懵了一陣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剛才一前一後兩隻野豬都奮力朝著自己這裏衝來,可是她敏捷抽身上樹了,那兩隻沒什麽腦子且來不及刹車的野豬,就那麽狠狠撞上了。
這第二頭野豬,來得可真是巧啊。滿月在樹上慶幸著。
地上的野豬,其中一隻的腦袋見血了,另外一隻則頑強地率先爬了起來,然後複仇似的朝另外一隻野豬拱去,直把見血的那隻野豬給拱得七葷八素的,飛快地往後麵跑了。
頑強且氣焰囂張的那隻野豬,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滿月緊緊握著鐮刀,一直目送著這兩頭野豬奔跑遠了,又看了看四周沒有其他動靜的情況,這才下了樹,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往前麵跑去。
一直狂奔了小半個時辰的滿月,驚覺她已經翻山越嶺,跑下了山,離石壇縣口不遠了。
她回頭看了看那座綠樹蔥鬱的山頭,原本逃命的顛簸心情,許是由於到達安全區,竟然有點不舍起來。
這個山頭,這些道路,是她和隱川一起走過好多回的。
每一回,她都有隱川陪伴保護,可是現在,隻有自己一個人逃命了。
還有這山頭後麵的後麵,那山頭環繞的幽峰村,裏麵還有她和隱川的院子。
這一回離開,真的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
滿月看了一陣,止住心頭無端冒出的泛酸和不舍,把鐮刀重新收回包袱裏,轉身往石壇縣方向走去。
一路到達石壇縣口的地方,都有大量的活動痕跡,比如成堆的腳印、燒火堆裏的黑灰燼等。
滿月猜想,之前被征來的兵,應該在這一處停留過幾天。畢竟征兵人數眾多,石壇縣裏哪裏會有什麽客棧或者任何地方給他們住!
走入石壇縣街市,滿月朝街邊擺攤的大娘打聽,問:“大娘,我聽說石壇縣有檄文在招夥夫,不知道是在哪裏?”
擺攤的大娘看著麵前這個身材矮小還有些圓滾滾的灰臉小夥子,一時慈善心起,同他說:“我說你這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怎麽無端端要去當夥夫啊?那可都是三十來歲、生計不好的男人才去幹的,你以後還想不想討媳婦了?”
滿月頂著一張灰突突的臉,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說:“大娘,你有所不知啊,我實在沒有去處、也討不到飯吃,說不準去當個夥夫,不僅能為咱墨國效力,還能光宗耀祖不是。”
她的理由張嘴即來。
大娘看著他背著一個布包袱,滿臉都是疲憊,自然不會疑惑這個小夥子說的話了。
隻是大娘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湊近了同他說:“小夥子啊,你要是想討媳婦的話,不如入贅到我家去,娶了我家女兒啊?”
滿月立馬收起了大白牙,合上唇圓起眼,義正言辭道:“誰也不能阻止我為墨國報效!”然後話鋒一轉迅速問,“大娘你究竟知道招夥夫的地方在哪裏嗎?”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擺攤的大娘抬起手,往一處地方指,“那檄文不就張貼在縣衙門口嗎?這石壇縣的小道消息,還有我不知道的嗎?”
滿月聞言立馬轉身走了,留下大娘原地跳腳,“哎哎,小夥子別急著走,你你再考慮考慮啊!”
滿月聽見後麵的聲音,加快腳步,幾乎跑了起來。
她現在這副灰突突的模樣,身材比一般男子都不過,還水桶般的粗壯,竟然這個大娘願意讓她入贅,可見大娘的女兒是有多嫁不出去了。
更何況,她不僅是女扮男裝,還嫁了人的,那個大娘的眼力見,可真不好使。
滿月一頓狂奔,來到了石壇縣縣衙門口,果然看見有幾個人正圍在一處張望,立馬湊了上去,果然看到了招夥夫的檄文。
她抬頭看向立在旁邊的衙役,連忙開口:“衙役大哥,我要當夥夫。”
衙役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開口說:“衙門內右轉。”
滿月便拎好小包袱,進入衙門之後,右轉了進去。
果然一處偏院裏麵,傳來不小的人聲。
滿月跨進院子,看見裏麵四散著,坐了好多人。
這些人看起來都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而且一看就是長期經過煙油的熏陶,皮膚比較黑亮。他們有的直接坐在地上談七談八,有的倚牆靠著望向青天。
唯獨有張桌子的地方,有一個人坐在那裏,看樣子像是在打瞌睡。
她主動朝這張桌子的方向走過去,然後開口:“大人?”
打瞌睡的人睡得有點沉,滿月又叫了兩聲,這才把他給喊醒。
“你、你是來當夥夫的吧。”這人打了個哈欠,才完全睜開眼睛,拿起筆直接說,“報上姓名來。”
“秦月。”滿月毫不遲疑地回答。
一路上來的時候,她就知道,當夥頭兵肯定要留姓名的,她既然都已經男扮女裝了,怎麽可能還會用自己的真是姓名!
再說了,幽峰村裏被征走的人也有幾十上百個,說不準就聽過她的名字,到時候撞上了,惹人猜忌就不好了。
那人把他的名字登記在冊之後,擱下筆朝他擺擺手道:“可以了,就在這院子裏等著吧。”
滿月不放心,繼續問:“大人,我常在灶台前做事的,做飯菜是個好手,要不大人你就把我征用了吧。”
登記的人眯著眼睛睨了一眼麵前的灰臉矮壯小漢,說:“我的意思是,你已經被征用了。”
“啊?!”滿月驚訝之後反應過來,不再繼續打擾這位愛打瞌睡的大人,轉而揣著疑惑走到一個地方站著。
她還以為來征夥夫,起碼得露上兩手顯顯本事什麽的,誰知道隻要過來報個名字就行了。
滿月猶豫著要不要出去重新看看外麵的檄文,上麵究竟寫了些什麽。
旁邊一個大叔見這個灰臉小夥子想要離開,連忙拉住他,小聲說:“我說小夥子啊,你叫秦月是吧。”
滿月點點頭。
大叔繼續小聲開口:“秦月,你都已經被登記在冊了,要是再想離開,不當這個夥夫了,那就是逃兵,抓到會坐牢的。”
滿月立即搖頭,“大叔,我沒有要走的意思,隻是不明白怎麽來當夥夫這麽簡單,竟報個名字就成,所以想去外麵張貼檄文的地方看看清楚。”
大叔笑得無奈,“你這小兄弟,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去當夥夫同樣也是隨軍的,性命之憂不比那些士兵低到哪裏去,怎麽會有人主動願意前來啊?”他說完轉頭看向這滿院子的人,接著說,“我們這些人都上了年紀,要不是想要改善家裏生計,為了那些軍餉,誰樂意搭上性命之憂啊。”
他說最後幾句的時候,聲音又壓低了些。
滿月明白了些,但刻意欣喜地說:“還有軍餉可以拿,這下好了。”
大叔看見這個毛頭小子果然是不懂事情的輕重,立馬起了惻隱之心,想著後麵多照看著點他。
“這一路還長著,你就同我做個伴,我會好好照應你的。”
滿月點頭傻笑著。
一堆人在這個院子裏歇息了一晚上,第二日再有人來接,帶著他們走出石壇縣口,翻過大山,往鬆嘉郡那邊的方向去。
可是他們沒走多久,就看見前麵烏泱泱的一條長龍,根本看不到盡頭。
他們這一行人,沒在繼續往前走,隻是留在隊伍的最後麵,分成好幾撥,一撥二十人,同睡一個帳子。
白日裏,他們負責做好這些征兵的飯菜,然後自有人來拿去分發。
征兵們的夥食一下子得到大大的改善,每個人的麵貌看起來都好了許多。
可是他們知道,這怎麽都比不上精銳隊伍裏的那些兵,吃的東西都是原本鬆嘉郡裏有經驗的夥頭軍準備的。
但是,現在的夥食,遠遠好過他們自己動手瞎搞的那些,吃到嘴裏都沒味兒。
操勞了一整日,晚間歇息的時候,滿月想往前麵走走,說不準能找到隱川他們。
可是巡帳的士兵根本不準他到別的地方去走動,滿月隻好作罷。
她走到自己被分配到的那個帳子前,遲遲不肯進去,幹脆就在帳子旁邊坐了下來,然後抬頭看月亮。
今天白日的時候,從早上天不亮開始忙起,給士兵們準備一堆一堆的早飯。若是天亮了才起,那根本來不及給這成千上萬的士兵們準備早飯。
不過幸好這些早飯十分簡單,不過就是白粥和饅頭。
饅頭是另外一個帳子裏的夥夫在準備,她們這個帳子承包了一部分的白粥。
帳子前麵有十口大鍋,兩個人負責一口,鍋裏麵煮著的便是粥。一人負責生火,另外一人負責煮粥。
滿月是和最先遇到的那個大叔一起負責的。大叔讓喊他大全叔。
據大全叔自己講,他婆娘因病去世,家裏還有個十三歲的兒子。這兩年常在灶前忙碌,對於燒飯一事,還算做得來。
家裏尚且還能吃飽,可是往後兒子要娶媳婦,可就拿不出半點銀子了。他聽到來當夥頭兵還能拿軍餉,便立馬來了,希望可以平安回來,拿到軍餉存著,過兩年給兒子娶個媳婦,他也算對得起死去的婆娘了。
大全叔像照顧自家兒子一樣照顧滿月,做飯時候多做了許多事情。
滿月想著想著就想起了隱川,回過神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穿得並不算暖和,在剛開春的夜裏,著實涼得很。
“秦月?”說話的聲音來自於掀開帳子的大全叔,他看到蹲坐在外麵的秦月小夥子,知道他也許是不適應,連忙問,“外麵天涼得很,你別想那麽多,還是趕緊進來睡了,明早上天不亮還要起來忙活呢。”
滿月對自己這個新名字適應得很快,立即轉過頭站起身來,回應他:“好嘞大全叔。”
她明白,大全叔說的都是大實話,要是再不歇息,過不了三個時辰便得起身了。
滿月走進帳子中,跟著大全叔去到最側旁,坐下。她的鋪位在最外側,靠近帳子的地方。大全叔在她旁邊。
這個位置,原本是大家都不願意要的鋪位,可是滿月一眼就相中了。
這一處靠著帳子,另外一邊離大全叔的鋪位,也有些隔開的距離。
雖然一直會漏風進來,但是她也能安枕無憂,睡覺的時候不會和其他人靠得太近。
滿月衣不解帶地躺在自己的鋪位上,然後拉上那層不算薄可是根本不厚的被褥,蓋住了全身,包括腦袋部分。
深夜中,帳子裏躺了十九個男人,個個鼾聲如雷。原本滿月就不太睡得著,這下可好,幾乎到了後半夜,才沒忍住迷糊了睡去。
第二日一早,滿月掀開被子的時候,光亮透過薄薄的帳子,十分刺眼。
她幾乎是馬上意識到,自己這是睡過頭了。
滿月當即站起身來,雙手隨便往眼睛上抹了兩把,就衝出帳子。
她是穿著衣裳睡覺的,所以醒來的時候根本沒有還要穿衣裳的麻煩事。
滿月衝到帳子外麵,果然每個人都在忙活。
大全叔看見他,立即走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我看你昨天一直沒睡好,早上喊了你兩聲也沒喊醒,所幸把今早煮粥的活都攬下了,讓你多睡會。”
滿月神色有點動容,但是卻說:“大全叔,你年紀比我大,我還在你眼皮底下偷懶多不好,我以後一定早起。”
由於滿月是天亮了才醒,多半的事情都被大全叔做好了,唯獨還剩下這一鍋粥還沒煮好,滿月趕緊擼起袖子開始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