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決戰（二）
燃燒著的木板被碾進泥水中，沾著土灰的草莖，隻在葉尖的地方掛著露珠。
鋼靴踩著砂石碎礫，發出“庫庫”的響聲。
吱呀吱呀，坦克的履帶聲連成一片，扛著機槍的士兵膝蓋一彎，幹淨利落地翻上戰車。
早餐時間結束，這支政府軍的部隊正準備開拔。
指戰員仰躺在指揮車中，警衛員端著一盤熬地稀爛的粥糊糊上了車，蓋子一掀開，白茫茫的熱氣便升騰起來。
“二團的趙團長在一處民居裏搜出了二十枚雞子，其實一共二十二枚，這兩個是他孝敬您的。”
“我不是說過，一切物資都要充公嗎，他這是嚴重違反紀律！咕嘟……”
擔任指戰員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蓄著淺淺的短須。他叫徐泰，軍銜大校，也是土生土長的狄倫星人。
自打戰爭爆發，他就被調往前線，與一線部隊同食同寢。
朱江戰役時，東路軍的統帥寧永陣亡，他這個副帥便責無旁貸，臨危受命接管了東路軍的二十五萬部隊。
眼前他們收到命令，朝著比脩市也就是神徒的巢穴阿薩拜伽猛插。這次的戰術簡單到近乎粗暴，隻要保證路線不錯，一路平推過去就行了！
西路軍也是二十五萬，除此之外還有四十萬軍隊擔任後軍，負責支援和接收被收複的城市。
“您放心吧，這兩枚雞子不會有人知道的，趙團長用清水給您煮熟了，不吃多可惜啊。”
警衛員一臉看穿你的笑容，他悄無聲息把兩枚圓滾滾的雞蛋扣在徐泰手中。
刷拉，安全帶係上，警衛員擰動鑰匙剛想著開車，卻被一隻大手蓋住。
“急啥，你小子救過我的命，於情於理，我得分你一個。”
徐泰剝了殼，將雞蛋放在嘴中咀嚼，蛋黃的香氣一下子溢滿車艙，年輕的警衛員忍不住也咽了下唾沫。
“給你就接著，難不成你想獨善其身，回頭跟軍部舉報我違紀，收受下屬賄賂嗎？”
“嘿嘿，那謝謝首長，我不客氣了！”
吃了快兩個月的營養膏，再吃這個簡直就是珍饈美味，警衛員瞅了一眼那醇白的蛋白，一口就咽進肚裏。
兩人同時一抹嘴，裝著啥也沒發生，徐泰吸溜吸溜地喝著白粥，警衛員則目不斜視地發動了車子.……
荊棘聖殿，愛德華·諾德正在餐桌前享用早餐，傭人已經將那杯牛奶熱了兩次，他卻仍沒有半點食欲。
坐在他對麵的青年，褐色的瞳孔裏散出寒光，他大口大口撕扯著盤中的肉食，連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
“瓊——”教父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選擇開口。
“我知道，罪島那裏是我的錯，我會再幫你一次，神徒絕不會敗。”
瓊模糊不清地回應道，他情緒有些激動，失敗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侮辱！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盡人事以聽天命，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教父的神情裏流露出些許蕭索，不過他還是掛上了和藹的笑容，“隻是有些事命中注定，人力終有窮盡。瓊，你還年輕，犯不著和我們這些人一起赴死，所以——你還是離開吧！”
“放屁，什麽命中注定，我這輩子最不信的就是命！我手中的力量，足矣打穿頭頂的這方天，如果敗局已定，我就讓所有人陪葬，將這顆星球從宇宙中徹底抹去！”
教父長歎一聲，嘴角的笑容略顯苦澀：“你今年還不到三十歲，何談這一輩子……你的確有換掉這片天的力量，可終究不是這星空裏的最強者。瓊，你真的還年輕，不要意氣用事，你的未來絕不能終結於此，你要走的路比我們都漫長的多。”
“這，也是我的意思！”
奧若丂·史傑從內殿中走出，他高大的身影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使徒和傭人們紛紛彎腰，愛德華·諾德則微微頷首。
“神使，難道局麵真的無可挽回了嗎？修那家夥，隻是來監督我的，隻要我不出手他就不會出手，我們，我們還可以——”
揮手打斷了瓊的話，奧若丂·史傑語氣平淡的說道：
“傭兵協會擁有真古機，難道更為龐大的聯邦會沒有嗎？說到底，這是一場力量相差懸殊的比鬥，在有些人眼中，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即便有一天，我們真的擊敗了政府軍，成功接管了這顆星球，那聯邦的艦隊群恐怕就會從雲層外降臨，末世般的火力一旦傾瀉，整個星球上的生靈都將死絕.……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神使轉身向裏走去，瓊朝著他的背影吼道：“那鐵爪呢，那些戰死的人呢？他們的仇不報了嗎？”
“戰爭的仇恨不應由士兵背負，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權者才是始作俑者。瓊，有朝一日，你會站在這片星空之巔，到那時希望你能辨清，究竟該向誰討債。”
……
同樣的時分，罪島上空劃過三道銀痕，三台遊騎機甲搭載著眾人向阿薩拜伽進發，修和他的那隻禽鳥則遁去了蹤跡，他和陳辰約定好，直接在阿薩拜伽的外圍碰頭。
戰爭，已經到了決戰之時，無論是叛軍在垂死掙紮，還是政府軍想斬草除根，一切都到了清算的時候。
下午的時候，叛軍的大後方發生叛亂，披著印有荊棘花圖案的鬥篷的祭司，被憤怒的民眾群毆致死。
神徒欺騙了他們，欺騙了所有人，之前的犧牲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們選擇起義的代價，便是生活過得更加艱難，男性親人戰死在前線。
壓抑和憤怒釋放，恐懼與慌亂並行，叛軍陣營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分崩離析……
兩日後，等政府軍的前線部隊抵達比脩市外圍時，叛軍的根據地隻剩下這座城市了。
朦朧的霧氣裏，比脩市仿佛一座寂靜的死城，各處建築裏都是空蕩蕩的。
雷達不知為何無法清楚地掃描進這裏，可根據確切的情報，這座城市中至少還藏著三十萬的叛軍。
阿薩拜伽，神徒心目中的聖地，亦成為了他們最後的防線，抱著與城市共存亡的信徒大有人在。
一顆閃光彈升空，潔白的光痕印在無數士兵的眼中，他們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裏的槍，咆哮著發起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