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彭老頭起心思
在路上,一離開人群不遠,李香雨就迫不及待的“醒了”。其實剛才李媽媽那樣鬧騰,可把李香雨嚇得,都快不管不顧的要跳起來拉著王秀嫻了,不過之前雖然是裝暈,可身上確實還沒有什麽力氣,還好周圍的人反應得快,不然真不知道現在又是一番什麽樣的光景。
“爸爸,媽媽怎麽了?我剛才好像聽見媽媽哭得好厲害。”
李香雨在李爸爸懷裏一“醒過來”,就雙手拉上父親的雙臂,借力撐起身子想下地過去看看李媽媽。
李顯明趕緊收緊手臂:“你先別下去,你媽沒事兒了,啊?別著急。”
一旁的李宏傑聽到妹妹的說話聲,哽著喉嚨又要哭出聲來了:“妹妹,你沒死啊?嗚嗚嗚,嚇死我了,我以為,我以為以後要幹啥都隻就我一個人了。”
王秀嫻看見女兒醒過來了,也沒喊哪裏不舒服,王秀嫻心裏卻並不完全放心,隻擔心傷到腦袋哪裏了都不知道:“香香,幺兒唉,你現在哪裏不舒服沒有?等下你爸爸帶你去看醫生,你要仔細說身上哪裏不舒服知道不?要打針吃藥的也不要怕,等下喊你爸爸在那邊推銷店兒給你買個小蛋糕。”
此時的王秀嫻看起來理智已經恢複了,隻是衣衫淩亂,泥土滿身,頭上灰塵枯草發鬢散落,眼眶也是紅腫著,目中無神,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狼狽疲倦。現在看到女兒醒過來了,眼神這才亮了起來。
剛才隻是聽見了聲音,如今見母親這般狼狽,李香雨又想到剛才自己挨了打,那可是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被扇耳光,頂多小時候被李媽媽揍過屁股,一時不由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聽見寶貝女兒哭了,王秀嫻也忍不住悲悲切切的又哭了起來,李宏傑見狀,更是不管不顧的哇哇大哭起來,一時間一家人三個哭得悲慘極了,李顯明也是紅著眼眶子。不遠處那些還沒散的人群聽見,幾個早就感動得直抹眼淚的大嬸們如今聽見這哭聲,剛平息下去的情緒更是蔓延上來了。
“宏傑,你陪著你媽在家休息一下,我帶你妹妹去村醫家一趟,很快就回來了。”
快到家的時候李顯明吩咐好李宏傑,攔住要一起跟去的妻子,這就打算直接不進屋門,抱著李香雨就要去看大夫。“爸,我不用去看醫生了,頭現在隻是有點暈,歇一會兒就好了。”
“胡說,這傷到腦袋可不是小事兒,不能馬虎了,前陣子不是聽說哪個村小學老師一耳光就扇死了個小娃娃嗎?再說,就算沒事兒,你看你這個臉都腫了半邊了,還是要去擦下藥才得行。”王秀嫻不等李爸爸反對,就說了一大串話。
李香雨想,就算腦子裏出問題了現在普通的醫生哪個能檢查出來?不過安一下媽媽的心,順便讓別人都知道一下自己被李老頭兒打得去看醫生了,還是可以的,就當作花點醫藥費給爺爺打個廣告唄,也就不再多言,窩在李爸爸的懷裏去了村醫那兒。
李香雨家所處的本村有個很詩情畫意的名字,叫東萊村,當然,這個所謂的詩情畫意是跟那些什麽一碗水村三裏坡村的村名相比得來的感覺。
東萊村裏就隻有一個老村醫了,所謂的村醫,大多是父子相承,沒有醫師證的赤腳醫。不過現在的村醫不像以前,隻會中醫。
現在的村醫,大多中西醫都能輪著來兩手,還可以治家畜的各種雜病,比起後世那些隻專注學習某某科的醫生來,隻能算求全不求精,平時一些小毛病,找村醫,準沒錯。
本村的彭老頭兒更是村醫中的佼佼者,不過他更擅長的還是中醫,不少別村治不了的病,都會來找他,往往幾幅便宜的草藥下去,準保好。
來到村醫彭老頭兒家的醫館,彭老頭兒先是問了問傷是怎麽來的,傷了多久,之後又抬手按了按李香雨腫起來的左臉頰,又讓張嘴看了看裏麵。
聽了李顯明說擔心腦袋裏麵出問題,彭老頭兒坐下來拿出一個小軟枕擱在桌子上,讓李香雨伸出手腕放上去,摸了幾分鍾的脈,皺眉思索片刻,這才展眉在紙上寫需要的藥,一邊嘮嘮叨叨起來:“小孩子不聽話,也不能下這麽重的手,還好這女娃娃身體比較好,前段時間那個八大隊五星村兒,聽說沒有哇?一個七歲的小男娃子,太調皮了,老師冒火抽了一耳刮子,立馬倒地上沒氣兒了。現在的小娃娃,金貴著呢,不能再用老手段管教了。哪裏像我們那一輩的,好多人小時候給地主家幹活,動不動挨鞭子挨餓的,來這兒拿點草藥嚼幾下吞下去就完事兒,都活到這麽老的歲數了?”
之前回答是怎麽弄傷的時候,李顯明隻說是大人打了耳刮子,並沒有說是誰打的。老村醫隻當是李香雨父母火氣重,打了小孩子。
此時邊開藥邊數落李顯明,李顯明也不吭聲,隻陪著傻笑兩聲。
李香雨看不過去,小聲嘀咕出聲:“這又不是我爸打的,是我爺爺打的,彭爺爺你要教育也該去教育下我爺爺唄。”
正背著身抓藥的彭老頭兒意外的回頭看了一眼還窩在李顯明懷裏的小丫頭,以前這小丫頭可沒這麽大膽,在不熟的人麵前幾乎就是個透明人。
此時見小丫頭窩在李顯明懷裏,一雙瞳孔黑亮亮的,此時也半分不怯的望著自己,彭老頭兒心中驚奇,心中有了一絲想法,不過也並沒有多說什麽,隻笑嗬嗬的接話頭:“那行唄,我下次看見李老頭兒就說說他成不?這麽乖巧的小孫女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哩。小丫頭,我剛才說你父親你還心疼上了?”
李顯明本來見李香雨說李老頭兒的壞話,覺得這樣不孝順,不過這又是事實,容不得他反駁。此時彭老爺子打趣兒女兒心疼自個兒,心裏美滋滋的,也不去管剛才那話李香雨說不說得。
李香雨以前就很尊敬這個一生都在為村子做貢獻的彭老頭兒,此時被他這樣調皮的打趣兒,之前的距離感頓時消失了,不由笑嗬嗬的衝彭老頭兒扮了個鬼臉:”那彭爺爺你可要說話算話啊,爺爺老板著個臉,人家想親近他都害怕哩。“
要說誰在村裏話語權最高,恐怕不是村長反而是彭老頭兒,隻是他一般並不會多管事兒。
彭老頭兒在村裏的輩分很高,據說在戰亂時期,他爺爺帶著三十來歲的兒子兒媳以及當時才十幾歲的彭老頭兒,一大家子來到了這裏,就定居了下來。
從那時開始,他們一家就一直在西然村當大夫。要仔細說他們家的來曆,沒有人清楚,隻知道是從燕京那邊來的,大家都猜測是躲戰亂才跑到這邊小地方來的。
據說彭老頭兒的父親在他們家還沒有搬來的時候,就去了洋人辦的學校學了西醫,所以傳到彭老頭兒這一代,他就兩種都會一些。
可惜彭老頭兒一生兩個兒子,大兒子彭展鵬從小看了不少祖上留下來的中醫醫書,可偏偏更喜歡西醫,隻因為彭老頭兒從小是在爺爺身邊長大,西醫都是他父親從洋人學校畢業後才跟著學了點皮毛。
彭展鵬深覺彭老頭兒這點皮毛不能讓自己受益多少,在國家恢複高考時把握機會考去了醫科大學專門學習西醫去了,把繼承爺爺思想堅信中醫才是正道的彭老頭兒氣得喲,差點中風了。
另一個小兒子彭展飛吧,從小更是在學醫上一點沒有天分,天性狡猾,倒是有幾分商人天分。不過自兒子離家求學後,彭老頭兒不管不顧的壓著小兒子學了兩年醫。
後來在沿海城市開放不久,彭展飛卻是幹脆拿了點兒錢跑了,一走就是大半年,了無音訊的,把兩個老人家嚇得天天吃喝不下的。好在沒幾個月又回來時,卻是真正的衣錦還鄉,賺了大錢回來了。
也就是那時開始,村裏大膽的人就陸陸續續的往外走了。
之後經過小兒子這一番驚嚇,加上老婆子整天的埋怨念叨,彭老頭兒也就絕了逼迫兒子們繼承自己一身本事的想法,安心的在自己有生之年給村民們看看小痛小病的,鬆鬆快快的過日子也就算了。
不過話雖這樣說了,可這心裏還是成天惦記著繼承人這回事兒的,就算不能讓兒子們繼承自家這塊招牌,至少也得找個人將自己畢生所學所得學了去呀,不然自己以後便是伸腿兒閉眼了,這心頭也不得安寧呀。
不過現在肯學中醫的年輕人哪裏有多少呀,更何況還是跟著自己這麽個村醫學的哩,人家要學,不更願意到有名的大夫或者專門的學校去學麽。
此時雖然彭老頭兒心中有了想收李香雨為徒的想法,可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問出來,現在大家都巴不得自家孩子上學以後好考大學呢,誰願意送這裏來花費時間學中醫呀。
這要是讓李香雨知道了還不得激動死,前世李媽媽四十多歲得了糖尿病,那時候找上了九十三已經退休關了醫館的彭老頭,他研究了幾天,卻當真開出了一副緩解病情的藥,可惜後來還沒來得及替王秀嫻重新開後續的藥方子,他就去世了。
之後王秀嫻一直按這藥方抓藥吃,卻是沒有太大效果了,那時李香雨便認知到,彭老頭兒的中醫水平確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