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言談無人信
待到王秀嫻利索的給丈夫煮好一大碗雞蛋麵進屋的時候，一進門就躺到床上的李顯明總算是慢慢恢複了點精神了。稀裏嘩啦的吃完麵條，總算有種活過來了的感覺了，李顯明這才有了力氣問起家裏的事。
“怎麽今天這麽晚才回來？香香也沒回家吃飯？我還以為你們倆剛好去走親戚了哩。”
李顯明坐在凳子上懶洋洋的摸著肚子，心中感歎，還是家裏好啊，連這麽普通的麵條都覺得比工地上的肉好吃多了。
李媽媽正在翻看李顯明的包袱，把那些明顯需要重新洗洗的衣物都翻撿出來：“哦，香香中午都是在她師傅那兒吃，就是彭老爺子那兒。”
“咦？師傅？她當真拜師了？不是說隻是隨便學學嗎？拜啥師啊？這不是耽誤正經的學習嗎？”
李顯明聞言，很是吃驚，接著就擔心起來，心中還責怪自己妻子怎麽不多管管，小孩子哪裏想得到以後的事，這難不成還真要自家孩子當個小村醫不成？
王秀嫻跟李顯明夫妻多年，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見一向老好人的丈夫對女兒的事這般重視，心中還是高興的哩。也就笑嗬嗬的回道：“我之前也是這般想的，可咱們香香聰明著呢，現在不僅自己的成績沒有受影響，還把她哥哥的課本都學會了哩。現在啊，每個星期香香都會在家教宏傑知識哩，就連之前宏傑一點摸不著頭腦的外語都被香香教好了嘞，喲，正巧今兒香香在學校期末考試，明兒個宏傑也該考完回來了，等到他們的試卷成績單出來了，你就知道咱孩子多有本事啦。”說罷瞧了一眼臉色好轉的丈夫，轉頭繼續把行李包哩的物什慢慢拾掇出來擺放好。
“而且啊，彭老爺子對咱們香香，那可真是疼得跟心肝寶貝一樣，不僅仔細教咱們香香醫術，還教了好多其他方麵的東西哩，就單說那一手端正的毛筆字，咱們香香都比得上那些專門寫對聯賣的人了嘞。之前香香還讓我今天把紅紙買回來，回頭她要寫副對聯貼門邊上哩。”說起這些，王秀嫻很是驕傲，李顯明聞言，雖然心中詫異，覺得不太可能，不過聽到妻子這般誇獎女兒，臉上也是笑開了花。
看到家裏明顯多出的幾堆東西，閑坐著沒事幹的李顯明之前就看到了，隻是現在才有精力來問問，當即指著那些東西問道：“那些是咱們家辦的年貨嗎？今年買得這麽早？”
王秀嫻順著方向一看，這才想起自己剛才隻顧著高興丈夫回家，接著又忙著誇孩子，竟是忘記說這事兒了。
“喲，瞧我這記性，這正經事卻是差點忘掉了。你走之後，我們就想著農閑那麽幾個月劃不來，正好香香又聽說進貨的地方，我們三個人就去市裏進了些東西來賣。今天我這麽晚才回來就是因為去趕集擺攤去了哩。對了，你瞧見咱們公路邊那個棚子沒有？那個就是我們娘三個一起搭的，嘿，那兒就是擺攤的地方哩。現在啊，我們家那個小草棚子可是很有點名頭的小賣部了哩。”說罷還一臉得意的瞧著丈夫李顯明。
“真的？我看看都有哪些東西。”說罷就起身去查看了一番，一邊的王秀嫻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做生意的經過以及其中發生的一些有趣的事兒。
李顯明明白了個中細節，很是讚歎了一番妻子的聰慧還有兒子女兒的能幹。最後了解到妻子做生意還攢了不少錢，兩個孩子自己做小買賣也賺了不少，還都成了學校知名的小貨郎了，不由又是一番驚歎，最後聽到說最近準備在鎮上趁著新農貿市場房租低，想盡快租下一間店鋪明年專門做生意了，李顯明點上一支煙細細的考慮起來。
“爸？你回來了？嗬嗬，有沒有給我們買好吃的回來呀？”
李香雨還沒進門，就聞到了屋裏有香煙味，心中猜測是老爸回來了，進門一看，果然自家幾個月前走了的老爸正站在床前抽著煙哩。
李顯明見幾個月不見，自家女兒變白了，瘦猴子似的身子也拔高了身上也有點肉了，還秀氣漂亮了，就連給人的感覺也不再是毛毛躁躁的假小子，而是文靜聰慧的大姑娘了，心中感慨家裏這幾個月的變化還真是不小哩。
“香香，聽說你今天期末考試？考得怎麽樣？爸爸給你們買的東西都在這個包裏哩，快來看看。”說罷指著床上已經被妻子翻看過一遍的另一個包。
李香雨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真的有買東西回家啊，雖然已經過了收個小禮物就好興奮的年齡，心裏還是美滋滋的上前翻撿起來。唔，原來好多都還是幹果之類的呀，還有幾個聞起來就香甜的大蘋果哩。李香雨一邊把東西都拿出來拆開包裝袋，一邊回話：“就那點題，哪還能難倒我？哼，雙百保管中哩。”
“喲，這就驕傲上了？這可不行哦。”
李香雨回頭白了一眼老爸，撅嘴反駁：“老爸，你out啦，這叫自信，自信懂不？”聽不懂那啥嗷踢啥的，李顯明也不問，嘿嘿傻笑著，很是享受女兒的撒嬌滇怪。
幾人聊了一會兒，王秀嫻讓丈夫在床上睡一覺，自己要搬東西去棚子那兒將小攤擺上，李顯明推說自己不累，這就跟王秀嫻一道搬東西去了，看那黏糊勁兒，跟新婚燕爾一般，李香雨不好打攪，卻也不得不上前插上一腳：“老爸，你要是精神很好，還是先跟我一道把這些葡萄幹果子什麽的分一半拿去爺爺家吧，上次你走後不久，兩個姑姑悄悄跟著馬瑤姐她們去鳴昌市打工去了，把奶奶氣得身體越來越差了，最近風濕都更嚴重了，一到陰天就喊痛得很哩。”
李顯明聞言，驚詫的回頭看了一眼妻子。
“剛才不是見你精神不好，想著等你睡一覺才跟你說哩。你說這兩個姑子，膽量真是不一般呀。不過好在馬瑤是可靠的，這幾個月每隔十幾天，就有一封小姑子的信寄回來哩。”
聽了妻子說的話，李顯明也沒說什麽，隻是臉上輕鬆的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既然這樣，那我還是先過去問問吧。不知道顯秀她們今年過節回不回來。”
回身見女兒以及用袋子將每種東西都裝上了一半準備給李老爺子他們，心中很是滿意女兒的孝順。
“走吧，那秀嫻，你就先自己去忙吧？我等會兒過來看看。”衝著妻子點點頭，就領著李香雨過去老父母家。
看到李顯明回來了，李老頭兒隻是板著個臉衝大兒子點點頭，示意進屋坐。
奶奶蕭氏看見兒子回來了，剛開始還是激動高興了一把，不過這些情緒過後，也就冷淡了下來，開始埋怨這埋怨那：“你那個媳婦呀，你才走幾天，就領著兩個孩子買一大堆東西回來，說是要做買賣，這不是扯淡是個啥？種地就該老老實實的伺候莊稼才是正經出路，這買賣賺不了錢，連我跟你爸去拿點家裏缺的東西，都要收我們的錢哩。賺不著錢虧本了，就要我們兩個老的拿錢出來不成？還有你那兩個妹子，被些個禍害精攛掇著走了，你那媳婦還一點不積極著跑腿去找找，唉，真是喲，就連你這丫頭片子，都敢在周圍沒人的時候給我臉色瞧，真是跟她媽一個樣，當著眾人一張臉，背後又是一張臉，可憐我這老婆子說的話，你們一個不信.……”
李顯明悶聲不吭的聽著母親千篇一律的說著妻子的不是，聽到最後一句，卻是把自己身邊這個處處乖巧的女兒都罵進來了，可憐女兒才滿十一歲不久哩，就要被她奶奶這般辱罵，可惜自己也不好冒冒失失的頂撞，不然不止自己要開罪了父母，連不得母親喜歡的李香雨也會被無辜的記恨上哩。
李顯明歉意的回頭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兒，見女兒一臉委屈卻隱忍的不讓眼眶裏的淚花翻騰而出，心中更是加深了對母親的失望以及對孩子妻子的內疚心疼。
李老頭兒之前一直沉默的抽著煙鬥，聽到老婆子又說起孫女一個小丫頭兩麵三刀的事來，煩躁的皺起一對花白稀疏的眉，瞧了一眼站在兒子身旁的孫女，小丫頭此時都快被罵的哭出來了，卻還是硬氣的不吭聲。想起剛才李香雨甫一進門就抿著兩個小酒窩甜甜的叫了聲爺爺奶奶，之後還乖巧的將一大堆東西放到桌子上說是自家父親帶回來的一點心意。
那懂事乖巧的模樣還是很得李老頭兒心意的，以前不怎麽喜歡這丫頭，一則是對老大家的不滿，二則是李香雨以前並不懂事，成天胡鬧，身上就沒有哪時是幹淨整潔的，遇上爺爺奶奶姑姑這些長輩都不開口叫人，往往跟她說上兩句話她就要低著頭跑掉，這樣的孩子很難得到李老頭兒的喜愛，更何況老伴兒以及兩個女兒成天的在家裏說大兒子家這個不好那個不好的，長此以往，也就在李老頭兒心中形成了那樣不討喜的印象。
李老頭兒見兒子孫女開開心心的拿東西來孝敬自己兩人，現在卻是被說得一個悶聲不響一個快哭了，心中第一次很不想聽老伴兒繼續老調重彈，遂取下嘴上的煙鬥，在桌沿不高興的砰砰砰敲了幾下，眼角警告性的睨了一眼老伴兒：“好了，兒子才回來就來看你，就不能說點高興的事？香雨丫頭還這麽小，能像你說的那樣？真是人越老越糊塗了，成天腿腳不利索就閑得慌是吧？你怎麽不說說每天你喝的藥還是香雨丫頭給你熬的哩？”
入冬以來，蕭氏的腿腳越發不好使了，看了好幾個大夫，都跟彭老爺子說的一樣，這是風濕，治不斷根，隻能每天喝藥將養著。
李老頭兒李祥山在兩個女兒走後，因著老伴兒的身體被那麽一氣一急，很快就病倒了，家裏家外的活都要爺爺李祥山一個人做，這時李香雨很是乖巧孝順的主動上門幫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在人最困難的時候挺身相助的人，總會得到比平時更多的感激，所以李老頭兒這副冷心腸也慢慢被孫女的孝順感動了，隻除了蕭氏還是不時在他耳邊發著牢騷，還總是一副言之鑿鑿的說一個才十來歲的小姑娘裝模作樣很是在行。對於這些李祥山自然是不信的，也就一直當做耳邊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