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淑妃記得, 上元節那夜, 皇帝的確早早從流雲殿的宮宴上脫了身, 甚至那晚的宮宴上, 酒杯也碰得極少, 如此說來, 這原是在為出宮做準備嗎?

  皇帝微服出宮, 算是私訪民情,其實也沒什麽大驚小怪,值得注意的是, 他身邊為什麽還有女子相陪?

  其實當初被從乾明宮半夜遣回昭純宮的時候,淑妃曾懷疑過,或許外界的那些傳聞都是真的, 皇帝果真有什麽怪癖, 以至於對女人不感興趣,可原來還是她想錯了, 他居然能陪別的女子微服出宮, 還能為了女子與人起爭執, 乃至受傷。


  可見這名女子在他心中不一般。


  原以為他對所有的女人都一樣, 可其實, 隻是沒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而已,如今他終於遇見了, 便與別的男子沒什麽兩樣了。


  這叫身為後宮一員的淑妃胸口積壓起一團氣來,漸漸有些不舒服了。


  楊氏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心裏也替女兒不平呢, 此時見女兒提起來,便跟著問道:“近來可有誰風頭正盛嗎?”


  淑妃瞬間就想到一人,哼笑一下道:“應該是她沒錯了。”


  這麽含糊的一句,楊氏隻覺得摸不著頭腦,追問道,“是誰?可是那個賢妃?”


  淑妃卻一時不再說話。


  眼瞧著皇帝對別人上心,楊氏也明白女兒這是心裏不痛快,於是便不再煩她,轉而看向一旁的落英。


  落英看了看正落寞的主子,跟夫人回話道:“回夫人,近來風頭好的,恐怕隻有那位禦前女官了。”


  “女官?”楊氏顯然很意外,“我們在外頭一點風聲都聽不到,還當是哪位娘娘呢……怎麽是個女官?這女官是什麽來頭?”


  落英見淑妃沒有阻止,便繼續道:“夫人有所不知,她原先是位美人,後來被賢妃從玉牒上除了名,被迫降成了女官。後來也不知暗地裏用了什麽辦法,被皇上看見了,先是指到了太後宮裏,後來就直接去了乾明宮……您不知道,這乾明宮許久沒有宮女了,她可是獨一份呢。”


  楊氏聽完,嘖嘖道,“這也真夠折騰的……照這麽說來,她模樣生得很好?”


  落英瞧了瞧主子,昧著良心道:“我就覺得沒什麽,哪裏比得上我們娘娘!”


  淑妃無力笑了一下,自己回答說,“模樣確實好,否則她那樣的位份,也不至於被人暗地裏使絆子了。”


  哎,其實楊氏自己也曉得,若非模樣極為出眾,皇帝怎的就這般動心呢?真是可憐她的女兒還能這樣說。


  楊氏忙緩聲勸道:“自古後宮都是這樣,凡事都有個先後,你不必太過在意。再說,花無百日紅,等那股子新鮮勁頭過去,陛下會收心的。”


  出乎她意料的,淑妃卻反過來寬母親的心,“當初要進宮時就已經知道會是什麽樣子,您放心吧,我這幾年,也沒白過。”


  楊氏也知道女兒心裏的難處,女兒是名滿京城的大家閨秀,原以為隻要進了宮,必會獲得聖眷,哪裏曉得,一直到現在仍在獨守空房……


  起先人人都一樣,心裏頭也勉強還能撐得過去,可現在冷不防有人上了位,那滋味可就一言難盡了。


  原本在說侄子,現在才發現,女兒的事反而更糟心,楊氏的心顯然已經比來時更沉重了,然而好不容易才見一回麵,這麽愁眉苦臉下去可不是辦法,鍾氏忙轉了話題,跟女兒說起家中的其他事,語氣盡量輕鬆,然而,淑妃嘴上雖勉強應著,心思早不知去了哪裏。


  ~~

  縱然貴為國公夫人,為了不給女兒惹麻煩,楊氏短暫停留了幾個時辰後,仍是早早出了宮去。


  母親走後,淑妃的神色一下就凝重了,自己在殿中斂眉沉思,半天也不說話。


  落英覺得不太對,試著勸道:“娘娘,表公子的事情,國公爺與侯爺既然都沒有辦法,您也不要太過憂慮了吧,當心身子啊!”


  然而淑妃聞言回了神,去忽然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我記得……前麵灑掃的那個綠萼,好像在鍾粹宮裏有熟人?”


  落英一愣,想了想後回答說,“是有這麽回事,綠萼同鍾粹宮的奇雲是一個地界上的老鄉,原先常在一塊兒說話來著,這小蹄子好沒眼色,明知道您跟賢妃不對付,還老跟她們來往……”


  鍾粹宮是賢妃住的地方,綠萼的確有個老鄉在那處,平時閑暇時候,兩人常聚在一塊說家鄉話,落英嫌她沒眼力,明知主子不喜賢妃,還故意與她的人湊,就故意分配了粗重的灑掃活計給她。


  這事兒已好說也有一年半載了,淑妃今日卻忽然提了起來,落英有些納悶,問道:“娘娘,您好好的問綠萼做什麽?”


  卻見淑妃眼睛思量了一會兒,忽然露出一抹笑來,曼聲道:“賢妃在鍾粹宮悶了一個月,宮人們也跟著禁足,想必都憋悶壞了,等會兒給綠萼放個假,叫她去找同鄉說說話吧。”


  落英聽後一頓,似乎隱約猜到了主子的打算,見淑妃又對她招手,忙附耳上去,等到把話聽完,終於確定下來,笑著道了聲是,趕緊出門找那個綠萼去了。


  ~~

  乾明宮。


  於身份貴重的人來說,暗衛是必不可少的。


  宇文泓才封王時便開始為自己蓄養暗衛,登基之後將暗衛們編入羽林衛,每次微服出宮之時,便有羽林衛跟隨左右。


  上元節那夜,宇文泓為了護靜瑤而被楊衛澤暗器所傷,之後兩人匆匆離開去了葉遂的草廬,餘下的爛攤子,是羽林衛來料理的,至於那個楊三,自然是羽林衛所捉拿的。


  因為皇帝發話,此案交由刑部料理,為了審案需要,那日當值的羽林衛也去了刑部輔佐辦案,幾日下來,其中一名羽林衛展風發現了一個疑點,因為皇帝吩咐,此次微服的事情不得張揚,所以思量過後,展風決定向皇帝親自回稟。


  最近來覲見的都是些文官大臣,鮮少見到羽林衛的影子,是以乍一聽見是展風求見,宇文泓顯得有些意外。


  展風來到禦書房,請過安後,宇文泓直截了當的問,“何事?”


  武人都是直性子,展風便也不迂回,直言道:“奴才這幾日協助刑部及京兆府辦理楊衛澤一事,發現處疑點,特來向陛下匯報。”


  宇文泓嗯了一聲,問道,“什麽疑點?”


  展風說,“那夜事件起因,是楊衛澤等人從酒樓出來與妙淳姑娘撞在了一起,後據楊衛澤等人交代,當時妙淳姑娘受到驚嚇,急著離開,卻並非要回到市集中,而是依然打算往巷道裏去……奴才回去查探過地形,那巷道平素冷清,夜晚尤其幽暗,妙淳姑娘既是陪陛下出來觀燈,照理說,不該往那裏去……”


  展風話說到這裏,宇文泓微微皺了皺眉,問道:“當時當值的人是怎麽說的,她與那個人撞到之前,打算去哪裏?”


  展風道:“奴才也曾問過,當時負責看顧妙淳姑娘的人說,她似乎就是要打算往那巷道裏去,且腳步看來非常匆忙。”


  宇文泓心裏一頓,她急匆匆的要去到那巷道裏,究竟是打算要做什麽?

  他凝眉回想,忽然想了起來,當時為了替自己付藥費,她掏了一個分量不少的銀錠出來,當時他還奇怪,她身上怎麽帶著這麽多錢……還有回到乾明宮,他扶住她的胳膊下馬車,也感覺到了她袖籠裏沉甸甸的,當時以為她是帶足了銀兩去外麵采購的,現在聽展風這麽說,可還有可能嗎?


  他隱約升起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他揮手叫展風退下,獨自坐在禦書房裏出神,案上那摞奏章,一時間再也看不進去了。


  她想逃走?


  意識到這個問題,宇文泓發出一聲冷笑,是的,她一定是想逃走,所以才帶了那麽多的銀子,一心要往沒人的地方鑽,否則照她之前的說法,倘若真的隻是想買東西,往黑巷子裏走做什麽?

  她居然想逃走……


  有一種挫敗感從心底生了出來,漸漸地將他緊緊纏繞,叫他很是悲涼。


  他很可笑吧?

  以為她喜歡看燈,便費心的安排著出宮,一心想討她的歡心,卻未料到,她居然在那個時候謀劃著逃離他!

  自己就這麽不堪嗎,連一個女子也留不住?

  他頹然坐在椅子裏,發了一會兒呆,漸漸回了神,想強行壓下心中的煩躁,繼續批折子,哪知隻看了幾眼後就覺得有些口渴,伸手去端茶杯,才發現裏麵不是自己想喝的,終於徹底光火起來。


  這個女人,現在連茶也不肯倒了?連敷衍他,連假意奉承都做不到了!


  他怒火中燒,決意叫她過來親自問問她,他貴為君王,到底有什麽不好,何至於叫她一心想逃離!


  “來人!”


  他朝門外叫人,語氣非常不善,很快便見門被推開,福壽慌慌張張進來,一臉惶恐的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宇文泓怒道:“倒茶的人呢!傳李妙淳覲見!”


  好家夥,這語氣簡直是要殺人啊,福壽驚懼又意外,李妙淳是誰?哪個殺千刀的孫子居然惹了陛下這麽大的怒氣!


  等等!


  他剛想應句話,又忽然意識到,“李妙淳”……不是那位美人兒的芳名嗎?


  陛下是在叫她?


  這可真是怪了,陛下向來都是和風細雨的對待人家,這怎麽忽然就變了臉了?

  然而沒有他狐疑的時間了,頭頂上,皇帝的目光簡直想要將人生吞活剝,福壽直覺汗毛立起,趕忙回話道:“回稟陛下,福寧宮太後方才來旨,傳妙淳姑娘過去問話了,還沒回來。”


  ~~

  午膳過後沒多久,福寧宮就來人跟靜瑤說,太後娘娘有事找,叫她趕緊去一趟。


  已經有日子沒見太後了,這會兒突然得到傳召,叫靜瑤有些心裏沒底,便先問了一句,“太後可是有什麽吩咐?”


  來傳話的是個叫冰燕的小宮女,從前在福寧宮時與她認識,相處的也還不錯,冰燕說,“聽說是茶花不太好了,大約太後叫姑姑去看看吧。”


  原來是為了花兒……靜瑤心裏有數了,點頭應道:“我這就去。”說著去跟福壽春生各自交代了一聲,隨著冰燕去了福寧宮。


  沒想到走到半路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頭有個熟悉的身影,她高興的喚了一聲,“倚波”,前麵的人回過頭來,果真就是倚波。


  倚波看見是她,也高興起來,幾步來到她跟前問道:“阿淳,你要去哪兒啊?”


  她答說,“太後找我,你呢?”


  倚波眼睛一亮,“真是巧,我也要去福寧宮呢!司苑發話說,茶花開過了,太後還叫挪回暖閣裏養著,我這不帶著人正要去搬呢。”


  靜瑤這才注意到,原來路邊那十來個小太監,都是跟著倚波來的,福寧宮的茶花的確有十幾盆,如此一人一盆,倒不怕嬌貴的花被積壓壞了。


  她忽然有些奇怪,既然太後已經要叫人把花挪去司苑處,又把她叫過去做什麽?

  倚波難得見她一麵,說完這句話,趕緊把她好好打量一下,問道:“前些天聽說你病了,現在可好了?”


  她點頭說好了,又有點奇怪,“你怎麽知道我病了?”


  倚波道:“前幾日我去藥房,正瞧見醫官在記你的醫檔,順口問了問,才曉得。”


  靜瑤聽後明白了,又問她,“你也病了嗎,怎麽去藥房了?”


  卻見倚波臉上忽然泛起紅暈來,輕咳幾聲,跟她含糊道:“也沒什麽要緊,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想過去找了些忍冬花煮茶喝來著。”


  這副模樣,很有些不自在的意味,靜瑤煙波一轉,忽然想起件事來,笑著問她,“對了,我上回去藥房,遇見那位魏大夫了,他似乎又回了東華門外?”


  原以為提到魏子元,倚波會不好意思,哪知卻見她一臉的憤憤不平起來,壓低聲音道,“就是!他同你一樣,也是被人使了絆子……”因周圍有人,不便細說,隻好道:“改天我再告訴你。”


  靜瑤原本也奇怪,魏子元本已到了禦藥房當差,忽然又回了東華門外,想必是有些內情,看來倚波是知道的,不過礙於周圍閑雜人等太多,隻能欲言又止。她便點了點頭,與倚波說起其他。


  原本很是無趣的一段路,因碰見了好姐妹,一下變得不夠長了,兩個人邊走邊聊,很快就到了福寧宮。


  靜瑤是應傳召而來,倚波要來移花兒,都要麵見太後,得了允許後,一同邁進了殿中。


  進門兩人齊齊行禮,“奴婢等給太後請安。”


  殿中似乎還有別人,倚波拿餘光悄悄掃過殿中,發現除過太後與常伴她身邊的韓嬤嬤,另外一個坐在太後身邊的,居然像是鍾粹宮的賢妃。


  賢妃……她先前不是被禁了一個月的足?居然這麽快就重獲自由了!

  靜瑤也發現了賢妃,不知為什麽,心裏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太後臉色不甚好,冷淡的嗯了一聲,問,“怎麽來了兩個,你是做什麽的?”


  這話是衝著倚波問的,倚波趕緊回道:“啟稟太後,奴婢是司苑處的,前來將茶花挪去暖房。”


  太後暫時沒心思理會這些,簡短發話說,“那就去辦吧,手腳利索些,都是名貴的花,可別磕了碰了的。”


  倚波趕緊道是,暗道今次太後語氣明顯透著不耐煩,似乎有怒氣隱隱要發作的模樣,可她隻是個小宮女,沒有發問的權利,隻得帶著滿腹狐疑,隨前來帶路的宮女離開了正殿。


  可,妙淳卻要留下來……


  踏出殿門的那一刻,倚波忽然覺得不妙,賢妃先前給妙淳使了絆子,後又因為這件事被皇帝禁了足,想必不會善罷甘休,她今天該不會想找妙淳報仇吧?


  想想太後方才的臉色,倚波越發肯定心中猜測,妙淳好歹在福寧宮裏過差,還曾貼身侍奉過她老人家,她明白無故的,何至於一見到她們就冷著臉?

  一定是賢妃在她麵前告了什麽黑狀,太後把妙淳叫來,像是要質問的。


  倚波忽然有些放心不下,妙淳在宮中無依無靠,可賢妃卻是太後的娘家人,太後能向著她嗎?


  不行不行,她覺得妙淳八成是要吃虧,這可怎麽辦?

  ~~

  倚波出去後,殿門關了起來,靜瑤剛進來時行了跪禮,可一直到現在,太後也沒發話叫她起來,這舉動很不正常,她餘光瞥見賢妃華美的裙角,心中預感愈加強烈,這次怕是遇上難關了。


  太後在座榻上乜眼看她,豪不掩飾聲音裏的冷意:“你去乾明宮也有一陣子了,今日叫你來沒有別的事,哀家是想問問你,陛下近來可好?”


  原以為是賢妃找自己的不自在,誰料想太後張口會問自己這個,靜瑤心裏摸不準,隻好照著程式回道:“回太後,陛下近來一切都好。”


  上座的賢妃微微挑眉,目光隱約透出幸災樂禍的味道,證據確鑿了還在太後麵前嘴硬,看來這個賤人有的虧吃了。


  果然,隻見太後冷哼一聲,抬高了音調,“好一個一切都好,你是福寧宮出去的人,去乾明宮還是哀家親下的旨,怎麽,這些天春風得意,你就上了天了?不把哀家放在眼裏,竟敢如此欺瞞哀家!”


  話末冷的像是臘月裏的寒風,叫靜瑤不由得心肝俱顫,她耳聽著太後的話,終於漸漸醒過味來,太後問的是皇帝好不好,而且似乎篤定了皇帝不怎麽好,難道……是知道了他受傷的事?


  可這跟賢妃有什麽關係?她自認為同皇帝兩人瞞得很好,連乾明宮都沒人知道,賢妃被幽禁在鍾粹宮,又怎麽可能知道呢……


  現在不是琢磨這件事的時候,太後在頭頂虎視眈眈,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她得趕緊先過這一關再說。


  她記得宇文泓說過,受傷的事不能叫太後知道,就算太後問起來,她也要竭力否認……況且除過宮外的那個大夫,皇帝的傷口沒叫別人看見過,賢妃大約隻是從哪兒聽來的風聲,隻是猜想而已……


  她決定死撐下去,忙回道:“奴婢絕不敢欺瞞太後,奴婢一直謹遵您旨意,不敢有半分自大之心,陛下確實一切都好,請太後明鑒。”


  她咬死了嘴硬,卻惹得太後更加惱怒起來,“好,好,哀家從來不知道,你還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說著吩咐一旁的賢妃,“把你查到東西拿出來,哀家倒要看看她還怎麽說!”


  終於輪到自己出場了,賢妃起身道了聲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吩咐身旁的翠冬,“拿出來吧!”


  就見翠冬旋即端出一個托盤來,上麵放了幾塊沾血的棉布條,除此之外,還有一件疊著的衣袍,靜瑤凝目望去,很快便認了出來,那竟然是皇帝在上元節那晚穿的那件衣裳。


  腦間頓時轟然一聲,她暗歎不好,那些棉布條是為皇帝包紮傷口的,為免別人發現,每每換下來,她都仔細收了起來,因自己房裏沒有炭盆,而茶爐旁又有春生守著,所以無處燒掉,隻能連同那件衣裳一起,藏在了自己房中。她明明也已經收了起來,現在怎麽會在賢妃手裏?


  看來那夜的事的確是敗露了,否則就算去偷,賢妃又怎麽會偷得這麽準?

  靜瑤心跳如擂鼓,此時該如何是好,怎麽辦,還要瞞嗎?物證擺在麵前,她恐怕瞞不下去了!


  她腦子亂作一團,太後的聲音卻在頭頂厲聲響起,“這些是什麽東西?你可還要告訴哀家,陛下好好的?”


  她依然跪在地上,此時趕忙將整個上身都低伏下去,額頭貼著地麵道:“請太後息怒,此事說來話長,奴婢絕非故意隱瞞蒙騙您,實在是事出有因……”


  她話音剛落下,有人就在旁冷笑,“事出有因?哦,那的確是事出有因的,太後該問問她,陛下為何會受傷?”


  那般刺耳的聲音盤旋在她的頭頂,帶著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靜瑤不必抬頭也知道,這是賢妃,該死的賢妃。


  賢妃的話提醒了太後,太後想到這件事,更加怒起來,冷聲嗬道,“說!現在就給哀家一五一十的說清楚,陛下為何會受傷,這件事是怎麽起的!”


  事到如今,隱瞞不會為自己帶來生機,隻會加重太後的怒氣,靜瑤明白,左右已經到了這一步,她逃不出去福寧宮,便隻能聽天由命了,便隻好交代道:“陛下上元夜微服出宮,奴婢跟隨左右,在廣源寺附近遇見街痞,那人不識陛下身份,竟然使出暗器,陛下未來得及躲閃,便受了傷。”


  “事發之後,陛下很快找了大夫包紮,回宮後也按時服藥換藥,現下傷口已經愈合,陛下吩咐奴婢不告訴您,怕您擔心,奴婢不敢有違聖命,因此才一直沒來向太後稟報,奴婢該死,請太後降罪。”


  她隻能如此交代,誰都有求生的欲望,她不敢說出是自己的莽撞招惹到的楊三,隻能將事情含糊帶過,否則以太後現下的怒氣,她恐怕會活著出不了福寧宮了……


  然而總是事與願違,她話音才落,太後尚未發話,就見賢妃又道,“上元夜陛下明明該陪太後吃團圓飯,卻為何忽然要出宮?還有,陛下是緣何同那街痞起了爭執,你怎麽也不交代清楚?李禦侍,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實話實說,究竟想幹什麽?”


  說著不等她解釋,又同太後道:“太後娘娘明鑒,陛下身體一下很好,此番竟糟了這麽大的罪,傷了就傷了吧,還要偷偷摸摸的在宮外看大夫,回宮寧願自己悄悄養傷,也不肯告訴別人,著實可憐!陛下素來行事端方,可竟會被那瞎了狗眼的地痞所傷,如今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就在您麵前了。請太後明示,該怎麽處置李禦侍。”


  賢妃一字一句,都說在了太後心上,是啊,皇帝何曾這麽費心的隱瞞過自己?不說她也知道,還不是為了護這個丫頭!還有,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會去跟地痞起爭執,還受傷見了血,還不也是因她而起!


  太後越想越氣,把這個丫頭送去乾明宮,原是為了承繼皇帝子嗣,如今她大事沒辦成,卻惹事不少!

  太後怒道:“是哀家看錯了你,既然要你無用,還隻會惹事端,那還留你做什麽?來人,把她給哀家捆起來,押去內廷監刑房等候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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