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被季淵送回宿舍之後,江嫵屏蔽了陸非澈所有的聯係方式,任他把電話打爆。


  “真的就這麽回去嗎?”


  季淵執起她鬢邊的發絲吻了一下,揚眸:“不再陪我玩一會嗎?”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騷了,被我教壞了?”江嫵撚過去一抹調笑的斜睨,從容下車:“今天還沒玩夠?你這戲看得也夠值了吧,值回票價了。”


  “是挺值的,不過我隻想看你。”


  季淵探頭出去看她。


  以他的閱曆和年紀來說,江嫵的確隻好算是小朋友,但她展現出來的行為風度完全足以讓他提起警惕,用一種同齡人的態度去應付她。


  江嫵回頭挑眉:“你想看我?我現在是明星了,你看我,是得給錢的。”


  說罷,轉身就走。


  季淵摸了摸鼻子,碰了一個軟釘子,他卻不惱。


  人心就是這麽長偏的,當你帶著正麵的觀感去看一個人,甚至是喜歡一個人時,你會為對方的行為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別人做來會讓你不高興的事,她做,你卻覺得合情合理,女神就該是不一樣的。


  江嫵比較公平,她從不針對誰,一視同仁,在座各位都是辣雞。


  在她該幹嗎幹嗎,吃好睡好,練演技的時候,另一邊廂,陸家大少整個人炸了。


  其實當日陸非澈在品宴裏找不到江嫵,打也打不通她電話,發消息不看不接的時候,他已經崩過一回,慌張得失魂落魄,這時還不曉得慌,隻是心髒心落落的,猶有僥幸,想她隻是一時發脾氣,不會真的不理他。


  他坐上跑車,心煩意亂,一踩油門,便疾馳出去。


  這車買的時候,別人給他介紹,可以一秒鍾從零到多少來著?他忘了,也記不清了,那一刻的加快,像倏地攥住了他的心髒,帶有一點離心力,心更慌了。


  陸非澈從來沒有這麽慌過。


  近郊的風景飛速掠過,糊成殘影,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江嫵時,她被他女朋友潑了一身水,狼狽得像隻濕漉漉走失了的兔子,他們從來沒有發生過關係,卻比任何一個他睡過的女人都更走得近他的心。


  江嫵總是體貼地察覺他的喜好,從她囗中說出來的誇獎也讓他覺得,她是欣賞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背景,他的錢,他的爸爸……越是這樣,他越覺得無能為力,因為說白了,除去家境,他這個人就沒什麽值得誇耀了,除了臉?

  可惜也沒帥到讓她離不開自己。


  一個急促刹車的同時,他一頭撲進方向盤上,倏地嚎啕大哭。


  愛讓一個富家少爺變得如此卑微。


  他哭得抽噎,按著最新潮的手機,想撥電話給江嫵,告訴她,他錯了,怎麽樣都好,她想怎麽樣都行,不要拉黑他,不要不理他,不要留他一個人。眼淚打濕了熒幕,滑動了半天沒反應過來,他氣極,把手機用力扔到路邊,飛出老遠的草叢中,剛扔完他就後悔了,倒不是心疼手機,是怕嫵嫵聯係他不能及時看到。


  就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樣,他伏在方向盤上,哭了很久,很久。


  其實並不。


  很多人喜歡他,捧著他,他是天之驕子,隻因為心上人不喜歡他,他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塌了,很多人覺得他風│流,其實他的愛如此簡單,他的世界小得可以隻容下一個人。


  下車把手機撿回來之後,他回到市區一一他都不知道怎麽回去的,手抖,眼淚打濕了眼睛,他不想回家,一進市區就開往最近最好的酒店開了間房,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碎屏手機勉強能用,他聯絡了幾個朋友出來唱K唱酒,想做點開心的事。


  陸非澈躺在柔軟的大床片刻,沒想到這手機挺經摔,他倒希望它出問題,這樣他就可以安慰自己,嫵嫵不是不回他消息,隻是他收不到。


  他刷了下朋友圈,發現江嫵更了新了條近況。


  江兔兔:

  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陸非澈的眼淚刷地又下來了,他覺得自己真特麽不爭氣,被個女人搞得這麽狼狽。


  他這回叫的都是玩得比較近的朋友,他梳洗整齊,眼睛還有點顯紅,出門時表情冷冷的,像是快要碎掉的堅強。人是他約的,最晚到的也是他,到了包廂,戴征直接搭著他肩膀就要灌酒:“就你來得最晚,先自罰三杯吧?”


  “說得好像我怕了似的。”


  陸非澈扯了扯唇角,接過啤酒瓶對嘴吹,旁邊的倆男正要叫好稱聲爺們,沒料到陸少酒一入喉先憋不住了,眼淚又流了下來,他立刻放下酒瓶,伸手去擦,邊擦邊罵:“我艸……兄弟們對不住了,媽│的。”


  “……我們是真怕了,你怎麽了?”


  戴征跟他最要好,家境也最相近,拉著他坐下,不灌他了,倒滿了一個小酒杯:“慢慢說,發生什麽事了,兄弟們聽著。”


  陸非澈把眼淚擦幹淨了,幹笑了一句:“賊幾把丟人,還是不說了。”


  其實他把朋友叫出來就是想傾訴,但始終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另一個倒是酒肉朋友,慣會觀言察色:“還把不把我們當兄弟了?說出來我們又不會笑你,誰沒遇過事啊,憋著多難受。”


  陸非澈一想也是,灌了囗酒,悶悶道:“我失戀了。”


  旁人麵麵相覷,內心想的都是,陸少也會失戀?


  戴貞接話:“誰?不會是寧依依吧,她那麽喜歡你。”


  “寧依依?誰?”陸非澈片刻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名義上的正牌女友:“哦,不是她,她算什麽,我說的是江嫵,上次我帶你們去看《俠門》時那個女主演。”


  “你把她搞上去的?”


  “我哪來這個能耐啊!許導的片子。”


  陸非澈慘笑了一下:“她有才華,不需要我捧都能紅,我在她眼中就什麽都不是。”


  他一邊喝酒一邊說,把從認識江嫵第一天的事情絮絮說到剛才,不知不覺去了兩回洗手間,酒都喝了兩大瓶,轉頭看見戴征神色不太對勁:“你是不是想說什麽,說吧。”


  “咳,我這麽說會不會有點太坦白啊,不過阿澈,我聽著覺得她沒有你說的那麽單純,你想想,能混得那麽好,連季家那大叔都喜歡她喜歡得不要不要的,肯定有手段,你不會是被玩了吧?”


  旁觀者清。


  旁邊幾個男的都是歡場老手,心想陸少這回是被玩狠了啊,但又不好像戴征那樣說得太白,便委婉道:“我也覺得……沒有那麽單純。”


  陸非澈狠狠灌了囗大的。


  “我也知道啊,艸!”


  誰也不是傻子。


  江嫵可能不喜歡他,隻是吊著他……他一直沒勇氣去承認,幾杯黃湯下肚,他破罐子摔碎:“我也知道她是玩我啊!但就是喜歡上了有個什麽辦法!我也想不喜歡她啊,我想用錢扔她臉上讓她當我女朋友啊,可是她現在混出來了!我買不起了!”


  他把臉埋進雙手裏,掩飾自己的失態。


  “我好想求她回來啊!”


  “臉什麽我不要了。”


  “就想她回來,就想她喜歡我!”


  陸非澈頭一回覺得這麽無能為力:“但她就是不喜歡我,我有什麽辦法?”


  男人之間的安慰方式,有時候不需要言語。


  該醉的時候一起醉就是了,陸非澈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堆酒,幹幹脆脆地醉倒了,斷片,抱著桌子吐,他有錢,老板知道他賠得起,就不趕他,讓他們幾個在包廂裏睡了個好覺。


  曾經有部電影,裏麵有種酒,叫‘醉生夢死’,,喝了之後,可以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電影裏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麽都可以忘掉,以後的每一天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那該有多開心。


  陸非澈想忘掉她,徹徹底底地忘掉她。


  可是當他走出KTV,想回酒店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時,一抬頭,便看見了江嫵的一張硬照海報,電眼紅唇,朝他意氣風發的笑,很大,大得他無法忽視,很美,美到他想流淚。


  江嫵用一次再見,教這個無法無天的青年,一夜之間從小孩的殼裏破了出來。


  隔了一個星期,上理論課上得無聊的江嫵,翻了下手機,順帶看了眼陸少發給她的刷屏訊息,無視掉那些啕哭,拉到最下。


  ‘嫵嫵,我其實知道你不喜歡我。’


  ‘我知道現在的我配不上你,也許你更喜歡像季淵那種靠自己混出來的,我要讓你知道,我也做得到,我也可以變成讓你迷戀的男人。’


  ‘等我,江嫵。’


  江嫵失笑。


  好好好,她會一邊好吃好喝睡漂亮的男孩子來等他,若他變成了能激起她興趣的男人,那也未嚐不可。


  旁邊的田雅柔探頭過來:“看什麽這麽好笑?”


  她把微信切了出來:“沒什麽,有人給我發了個謠言呢,喝水會早死的那種。”


  她知道自己很壞,壞到極點了。


  人有動物性,再凶的狗遇見屠夫都會夾著尾巴跑,這是一種感應,像江嫵,或者任何一個有豐富戀愛經驗的,可以輕易判斷出你在這段感情裏對她栽得有多深,可以承受得起多作的她。


  江嫵輕笑關上電話,目光重新回到授課不算有趣的教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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