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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溫泉渡假村以中國風為主題,以木質建築為主,就算不是實木,外頭也刷上了一層棕色油漆,處處可見暖黃色燈光。
江嫵挑的套房,附有露天小溫泉。
溫泉的大小,自然比不得那種多人的池子的,但對於一般套房小溫泉來說已經相當大,大約是兩個人並排伸直了手臂,能堪堪碰到圓形邊緣,供兩個成年人同時使用,是足夠有餘了。
雖說是露天,但為了隱蔽性,三麵都有米白色的帷幕,以竹排隔開鄰居。
能阻擋的隻有視線,這些竹排自然是不隔音的,雖然據江嫵所知,兩邊的套房都空著無人入住,不過這點她自然不會告訴嚴寶,不然得少了多少樂趣啊。
江嫵旋開水龍頭,冒著熱氣的溫泉水從水龍頭中湧出來,二人相對無話,房間裏安靜得隻剩下湧動的水聲,一個是尷尬緊張,而她則是在享受他的尷尬和緊張。
她褪下衣衫,不言不語,坐進了池子裏,雙手交疊擱在池邊,支著下巴仰望他。
良久,看得衣衫整齊的他臉發燒,她才笑問:“你不進來嗎?”
她從下往上的看他,天真笑容一如少女,露出一截雪白肩頭,圓潤可愛。
“嗯。”
嚴寶被問得發窘,隻覺得自己怎麽做都不對。
他頷首,由於緊張,脫│下上衣的動作變得很慢,長年在軍中的鍛煉使他全身無一分贅肉,繃緊的肌肉充滿了爆發力,可以從它的肌理紋路想象出發力時的凶狠和迅猛。
但就是這個豹子一樣的男人,現在手腳不知何處安放,拘謹羞怯。
很多人以為,這檔子事男人都是占便宜的,羞個屁,其實不然,很多有節操的男人在麵對珍視和喜歡的女性麵前,也會害羞緊張,就算表麵不顯,細節上都可以注意得到。
暖黃色的燈光打在溫泉水裏,暈染開半透明的暖色,燙人的泉水使得雪白肌膚泡沒一會,已經透出淡淡的粉色,像是要蒸熟一隻飽滿的蝦子,浸泡著,那高溫,再冷硬的眉眼都要軟化下來,軟成一灘水,分不開你我。
一一經過上麵一輪描寫,一些想象力豐富的看客已經能腦補出萬字不能描寫的內容了。
然而實際上,在江嫵這樣的默許下,嚴寶很規矩地坐在旁邊,全程坐得背部挺直,那樣子,說是在泡溫泉,不如說是在接受敵軍拷問,滿臉堅貞。
堅定得江嫵想笑:“你在想什麽呢,表情這麽嚴肅。”
他轉頭過來:“……沒想什麽,”他頓了頓,又亡羊補牢般加上一句:“我在想你。”
“以前泡過溫泉嗎?”
“很久之前跟家人度假時泡過一次。”
嚴寶回答他的問題時,一板一眼的,不說俏皮話也不抖機靈,恍然間,江嫵會以為自己在出席一場無趣的相親。雖然他說的話乏味,但反應可愛,她可以看出他全程在苦苦忍耐。
江嫵用手指戳了下他的手臂,鼓鼓的二頭肌。
“其實你不用忍耐也可以啊。”
“還可以,不算很燙,”嚴寶顯然完全沒有理解她話中所指,沉默片刻,他剛毅的眉眼流露出一絲掙紮:“江嫵,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
“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在這個情況下問出任何問題,都是尷尬的。
與情人泡溫泉,嘴巴最好隻用來接吻和說情話,萬一真有什麽想問的,越不切實際越好,例如你會永遠愛我嗎?你有多愛我?當然,我和你媽掉下水先救哪一個這種問題例外。
嚴寶剛問出囗,兩道濃眉便擰了在一起,依然不減他的英俊。
江嫵斜著頭看他,不出三秒,已經明白過來為什麽他會這麽問一一無非是聽了那些緋聞,找她求證來了,她存心逗他,一時之間也不點破,隻笑盈盈反問:“你想知道?”
“……嗯,我想知道。”
“為什麽?”
她揚起一邊眉,秀麗的眉眼狡黠且靈動,大寫的惡劣。
被她這麽一看,原本堪堪穩住的嚴寶呼吸猛地一窒,少女澄亮的目光似一把刀,插│進他心坎裏,涼得他渾身繃緊,就像那些應該含蓄的事情,被她毫不講理地挑明,把他逼至牆角。
不需要他作任何回應,江嫵已經可以自說自話的撩下去:“為什麽會想知道我有沒有男朋友?你這麽關心我啊,教官。”
“江嫵……”
“你是不是喜歡我?”
嚴寶抿唇不語。
耿直如他,這時也回過味兒來她是成心逗他了,他牢牢凝視著她:“我很久之前就說過,我喜歡你,想跟你處對象,所以才會想知道你有沒有男朋友,對於我喜不喜歡你這件事,你想問多少遍也可以,不過我的回答隻有一個。”
江嫵笑意更深,如果他隻是一味的害羞退縮,她反倒覺得沒什麽意思。
這個男人強硬起來的樣子……還是很吸引人的。
她不介意再多與他玩玩,不過國際慣例,玩之前,要再重申一下自己的行事風格。
“教官,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女人,美德乏善可陳。”
聽著一個少女懶洋洋抬著眼瞼,陳述自己的不羈作風,這本身就是一種性感:“跟我玩,如果期待一生一世一雙人,甚至是結婚生子的話,那大可不必,我暫時不會考慮,而可以預見的,這個將來至少是十多年後的事,你這麽早遇見我,很難是真愛。”
嚴寶被她驚世駭俗的話懾住,倒沒用年齡去質疑她太天真中二:“你不喜歡結婚?”
“華夏現在的法律難以保障女方權益,能逼使一個不想結婚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無非是環境輿論,或是經濟壓力,”江嫵失笑:“你看我像是一個會聽別人瞎bb的人嗎?”
突然來了這麽句接地氣的話,嚴寶唇邊忍不住也跟著逸出一絲笑意。
“你繼續說。”
“OK,鑒於我最近越來越會玩,你如果想追求我……我就要先告訴你,在我這裏,沒有‘我不同意分手我不聽我不聽’,任何一方要求終止關係,那就立刻做回朋友,結束關係是一個單方麵的決定,”
這些話,對於富有節操的嚴寶來說,無異於一種新世界被打開。
江嫵舔了舔上唇,溫泉的熱氣使她嘴唇微幹,她這一舔,便劃開了一抹豔麗的水漬,使唇瓣看上去更加可囗。性│感得令人側目,她就像一隻妖精,與嚴寶所有已知的道德規矩都全然不同,任何人骨子裏對未知與危險都有探索欲,男人更甚。
上輩子秦卿隻能說是中等美女,但憑著那離經叛道的風情,想征服她的男人如過江之鯽,無一例外都在她身上摔了個大跟頭。
“嚴教官,”
江嫵貼近他,雙眼水瑩瑩地發著亮,她勾起唇角,笑得讓人心頭一跳。
“之前允許你追求我,沒想到你能堅持這麽久,不過你始終是個正派人,我玩得不習慣,如果你真想追求我,接近我的話,就得按我的方法來。”
“我不能把你拉回正軌嗎?”
嚴寶輕聲問。
他一邊心疼她,一邊被刺激得腎上腺素爆表。
“不,我是個有原則的Girl。”
江嫵咬著‘原則’兩個字,似乎要把它從舌尖上一點點咬出來,她眯起眼睛,眸光溢出來,嚴寶從未如此深深覺得自己成了獵物,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的長發浮在水麵,烏發如瀑,更是襯得肌膚勝雪,白生生的晃花人眼。
她聲聲慢,就像所有談判技巧一樣,越大聲隻會讓人覺得你虛張聲勢,慢聲說話反而會使人下意識認為你在傳遞重要訊息。
“跟我玩,要順著我的遊戲規則來,喜歡我就別清高,現在,把那天在山洞裏的事再做一遍,要不,就安安靜靜地泡完溫泉,我們吃幾頓飯,也別再提追求我的事。”
江嫵支著下巴:“連上│我都不敢,談什麽喜歡我?”
這簡直就是歪理。
但她理直氣壯,既然喜歡她,就得跟她的規矩,不跟也可以,一拍兩散。
而絕大部份男人,都不會選擇退縮的。
嚴寶作最後反抗:“你先告訴我,你有沒有男朋友,這也是我的原則。”
“你挑的時間巧,剛分手。”
江嫵這點倒不蒙他,像她也不愛當人家小三。
他鬆了囗氣。
人的底線就是一點點被磨沒的,接受誘惑多麽簡單,都說墮落的姿勢很美,大自然有令人心震的魅力,回歸原始,褪去衣衫,你我也無甚分別,不過皮相不同,肥瘦各異,若以此作衡量標準,這與我們菜市場挑揀食物又有何不同?
是了,人類的靈魂不一樣。
江嫵冷笑承歡,思緒飛到很遠很遠去,在這個過程裏,你越保持清醒,越能發現周圍環境的細節,竹子很綠,天氣轉冷了,溫泉水觸到冷空氣,冒出白霧,霧又凝結成水,親吻他古銅色的肌膚。
有科學家作過研究,研究靈魂的重量。
靈魂太輕,要飛到天上去,而另一個人的重量,便成了負擔,沉沉地壓在身上,靈魂有了重量,生命便貼近大地,生命之源。
不需要伴侶的人很堅強,因為他們堅定得可以靠一人之力就定在地麵。
江嫵太不羈,需要一個人來壓著她,提醒她活著的意義,並從中獲得歡愉──至於這個人是誰,其實不太重要,換著來,隻要她喜歡就好,而這種觀念在普世價值裏是不被容許的,即使你情我願,即使關他人屁事。
為什麽?因為這傷害到了別人的情感。
憑什麽她能讓那麽多優秀的男人鍾情──就像吊絲批評那些拜金的女人,因為他們得不到,所以便恨,窮人不一定仇│富,但仇│富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沒錢的。
江嫵吻了吻嚴寶。
“我喜歡你。”他埋首在她頸窩。
“說來你都不信,在這一刻,我是愛你的。”
江嫵眯起眼睛,從他太陽穴吻到臉頰,因為擁抱著,所以吻不到脖子以下的位置,她在他耳邊低聲啞笑──
“歡迎你跟我一起越墮落越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