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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靖把江嫵送回家之後,站在房門前笑睨她:“不邀請我進去喝杯咖啡?”


  “今天?算了吧。”


  在江嫵的認知中,他是個非常紳士風度的人,從不強迫女伴,大部份選擇也以她的意願為優先,隻要她不給,他絕不會賴皮。


  而這時,被拒絕了的曲靖抿了抿唇,雙眼可憐巴巴地看住他:“我的晚安吻呢?”


  江嫵愣是被無聲賣萌逗笑了,好氣又好笑地瞪住他:“你也學了蕭宸那套。”


  “不能學嗎?”曲靖恢複常態,衝她一抖眉,語氣一本正經:“華夏人不是有句話說,按鬧分配,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嗎?還有我微博下最近多出來的評論……那個梗叫什麽來著?對,我跌倒了,要江嫵親親,不然不起來了。”


  “你學習能力還挺強。”


  江嫵損他一句,閉上眼微踮起腳,後者會意,溫柔地吻住她的嘴唇,接吻和做│愛相似,每個人的風格都略有不同,而她從來不會弄錯。曲靖雖然賣了個萌,但並未籍此一吻挑逗她,就如她所說的,既然今夜不,那他就尊重她的意願。


  良久,他鬆開了江嫵的嘴唇,牢牢地盯住她。


  “晚安……下次見。”


  “嗯,晚安。”


  曲靖垂下眼簾,眼睫在眼眶底下打出淺淡的陰影,不知在想何事,道完晚安之後,便轉身離去,

  越是喜歡一個人,就越有種強烈的忐忑感,每一次都像明天即將末日,這是二人最後一次相見,難言不舍,所以熱戀中的情侶才會做出那麽多傻事──世界都要毀滅了,還要理智作甚?

  大部份時候,江嫵都隻能在床上找到這種感覺。


  她關上門,走入客廳,從冰箱裏摸出一瓶威士忌與一小桶冰,在茶幾上動作純熟地搗鼓出一杯威士忌加冰,玉蔥般手指勾住杯身晃了晃,她的目光流露出思索神色,卷起雙腿窩在沙發上,靜靜地啜飲,好像天地間隻剩她一個人。


  適量的孤獨是不可或缺的。


  ‘宿主,我這裏可以兌換調酒師技能。’


  文藝不過三秒,這把熟悉的聲音便跳了出來,若非熟悉得緊,江嫵真以為屋裏進賊了:“P12,不要這麽神出鬼沒的嚇人好不好。”


  ‘宿主,我依附在你身上,開囗說話的時候很難做到不神出鬼沒的,’不知是否江嫵的錯覺,它聲音裏彷佛多了一絲委屈的意味:‘你好久沒去刷好感度了。’


  江嫵提醒它:‘你說過我可以自由行事的。’


  ‘的確,我是不具備強迫宿主做任何事的權限,所以我隻能用係統裏的技能來鼓勵你。’


  ‘很顯然,我對它們已經沒有什麽興趣了,其實我一直覺得,用好感度來衡量一個人喜不喜歡你,是很膚淺的做法。’


  人各有誌,看女│頻終點小說都知道,人們重生,有非要做人生贏家的,有步步為營想複仇的,也有廣收妹子刷寶物升級稱霸整個銀河係,而標明主角重活一世隻想安份守己相夫教子的也不在少數,並非每個人都有大欲│望,江嫵對係統裏可能征霸全球的技能就沒興趣。


  當然,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她現在也很人生贏家了。


  ‘係統在情感測量方麵是精準的,隻是可能和宿主你的標準不一樣。’


  ‘其實……’


  江嫵又往杯子裏倒了些許威士忌:‘我挺想知道這輩子的秦卿沒有被江嫵砸中,人生是怎麽樣的。’


  ‘一帆風順,活到六十七,出車禍逝世,沒吃多大的苦,葬禮上前男友們打了一架。’


  ‘都有誰?’


  P12報了幾個熟悉的名字,江嫵想,等秦卿都六十七了,他們想必也七十有餘了,想到好幾個老頭子大打出手的情景,她便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傷感氛圍頓時散了許多:‘說實話,這輩子男朋友們的平均質素高多了,看,影帝,國際大導,嚴家長孫……’


  她把季淵、尹塵軒與一些萍水相逢的人都在腦海裏劃去,他們隻屬於一道美麗或煩人的記憶,但還夠不到男朋友的高度,就連陸非澈亦一樣,雖然他揚言要叫她刮目相看,但一日未重新走入她的視線,一日都隻是個小屁孩。


  ‘個個都是真心,你說我要不要挑一個來認真交往?’


  麵對她的發問,P12久久沒有回答她,看她徑自在黑暗的客廳中思索,秀麗的輪廓在漆黑中猶像一尊精致美麗的雕塑:‘為什麽不回答我?’


  ‘這個,宿主心裏應該早有答案了,不是嗎?’


  ‘說得對。’


  收起難得的迷茫,江嫵唇邊重新勾起瀟灑的笑,把所有兒女情長拋諸腦後。


  曲靖以為她永遠風流從容,實際上,麵對他的真心表白,她又怎可能全不動容,隻是習慣性地,先退一步,不作出任何激│情承諾與決定。


  以江嫵的豐富經驗,如何能分辨不出真心假意,曲靖一步步把所有心防卸下,以一個城府不淺的成年人來說,絕不容易,會引起輕微的不適感……就像我們大部份人,與人相處都會有所保留,更何況是長年浸染在名利場的他。


  她聽著他在片場號令全場的聲音說著不確定的話語,清秀堅決的臉上流露出孩子般的脆弱的時候,想安慰他,卻束手無策。


  這時候,江嫵顯得如此卑劣。


  她信奉個人主義,一切以自己的感受喜樂為優先,但並非殘酷不仁的人,無論是曲靖還是他們每一個人,每顆真心都理應得到善待,可惜,真心太多,時間太少。


  幸而,這種溫柔傷感的情緒,在第二天起床時已煙消雲散,並未打擾到之後的奧獎典禮。


  宋秋果然沒替她客氣,當她收到禮服帳單時,差點有種呼吸不穩的感覺,他最體諒她的是,選擇了新銳高定牌子,價格相對會便宜一點,但亦隻是相對。


  “你不適合穿那些歐美牌子,”


  宋秋在彩排時就跟她說:“你長得太顯小了,當然,在那些外國佬眼中我們怎麽看都像小朋友,但我挑來挑去,和星華的造型師也挑了許久,考慮過小香家……別瞪我!我認為這個也在你的錢包可負擔範圍之內,最後選了這家,主要是他們家設計有點結合中國風,唬洋人好用,你懂的。”


  “你怎麽不讓我穿著龍袍亮相。”


  “好建議,現在我去訂一條還來得及嗎?”


  “看我囗型,哥屋恩,滾!”


  於是,宋秋麻利兒地滾了。


  這回江嫵真是把所有家底都拿來置辦行頭了,惟一可以感到安慰的是,這至少是一項劃算的投資,奧獎照片回流到國內,曝光度沒有一家雜誌的硬照可以比擬,同齡新人已被吊打,比她年長幾歲的小花都沒她星光閃耀。


  除了衣服,一對好鞋子又是一筆,陸非澈送的頸鏈都帶上了,江嫵覺得她簡直可以寫出一本‘論一個不被包養的窮出身女明星可以有多拚’的理論書。


  當然,這一切投資,在正式出席奧獎的時候,都值回票價。


  由於決定了三人同行,禮車中後座自然也坐在一起,江嫵坐在兩位男士中間,保持著標準坐姿,免得自己太過隨意壓壞了禮服,他們亦刻意坐得靠邊一點,給她留出更多空間。


  “緊張嗎?”曲靖問她。


  “有點。”


  說不緊張是假的,雖然這次奧獎提名與她關係不大,但在這種國際場合以明星身份露麵,當真是大姑娘走花轎,頭一回:“比上次首映禮要更緊張,不過你應該比我更緊張吧,這次你可是有了最佳導演提名。”


  “嗯,我還年輕,可以多墊墊資曆,”曲靖態度看上去有些無何不可:“八項提名,總有一項中的。”


  一旁的蕭宸看不下去:“你用這種分豬肉的態度來看待奧獎真的好嗎?”


  “保持平常心,待會有我在,江嫵你要是怕了,就捉緊我的手。”


  “呸,要捉也是捉我的。”


  “嗬嗬。”


  禮車進入安保範圍,開始接受鎂光燈的洗禮,尤其是來自華夏記者的,江嫵看著二人保持著淡定微笑開撕,打斷道:“朋友,清醒點,待會我們是不會手拉手走紅地毯的。”


  “沒關係,我們走紅地毯的機會多的是,下一部電影又是我跟江嫵的合作了,噢,很可惜,我們的曲大導是不會拍弱智都市愛情片的,驕傲的曲大大……”


  “滾。”


  江嫵差點忍不住笑:“你也知道你寫的小說弱智?”


  “艸,我這叫雅俗共賞!”


  聽到身邊二人悶聲笑了出來,蕭宸立即意識到自己一時囗誤,居然把自己也繞了進去,登時後悔不已。


  禮車開得不緊不慢,可也到了該下車的時候。


  曲靖打開車門,第一個下車。


  當江嫵抬眸看見他的背影時,別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她意識到自己該邁腿了,看見曲靖紳士地回身向自己伸出手的動作,放在後的手又被蕭宸鼓勵性的握了握,她立刻清醒過來,至少身體是清醒了,她搭上他的手,走出車廂。


  鎂光燈如雨,灑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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