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一ii.
江聘到底還是生病了, 回去就發了燒。燒得臉頰通紅, 嘴唇蒼白, 委委屈屈地蜷在被子裏, 像是可憐巴巴的小羊羔。
將軍府在一年前他們離開時就被新皇一把火給燒了, 這次他們便就直接住進了宮裏。反正…現在這皇宮也改了姓。
江小爺就算噴嚏打的連天, 在姑娘麵前的矯情勁兒還是絲毫未減。哼哼呀呀的, 沒一會就要喚一句葶寶,沒人理就要不高興。
手把被子拍得啪啪響,一個不遂心就要翻白眼兒。
男人啊, 在喝醉了酒和生病的時候,最能作。明明再多的風吹雨打都經曆過了,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 卻又變成了個小孩子。
姑娘能怎麽辦呢, 隻得笑盈盈地過去安撫。好話兒說了一大堆,溫柔地哄啊哄, 直到他又高興起來, 願意安靜地睡了。
畢竟…再鬧騰也是自己家的不是。再看這現在病怏怏的一副禁不起風吹的樣兒, 她不寵著誰寵?
鶴葶藶倒是沒什麽事, 上岸後趁著熱喝了碗薑湯, 走了一路連咳都沒咳一聲,健康活潑得不行。等回了暖後, 還是臉蛋紅撲撲的好看樣子,大眼睛水潤透亮。
她趁著江聘小睡的時候洗了個澡, 頭發擦幹後隨意地披在背上, 再換了件嶄新的櫻粉色長羅裙。係著珍珠白的腰帶,踩著奶白色小碎花的繡鞋,漂亮得像隻蝴蝶兒。
屋裏的地龍燒得極旺,穿的這樣輕薄也不覺得寒冷。
她已經很久沒穿過這樣純粹的姑娘家的衣裳了,現在換上了,還有些不習慣。看著在腳邊轉啊轉的輕柔裙擺,鶴葶藶彎了眼睛,俯身去摸。
到底還是女兒家愛美的性子,喜歡這樣的裙子,最愛打扮。
鶴葶藶走到床邊去摸了摸江聘的額,再坐在旁邊的小矮凳上,托著腮望他。宮燈明亮,她怕他那個矯情事兒多的丈夫覺得刺眼,還特地給弄了層紗罩上。
燈光暖融融的,有些朦朧的美。一邊的架子上放了銀盆,鶴葶藶挽了袖子站起來給他洗帕子,涼涼的覆在額上,退燒。
她半彎著腰,頭發從肩側傾斜下來,柔順的一條黑色錦緞。側臉溫婉柔美,唇角抿了抿,隱隱約約一個小酒窩兒。眉毛彎彎的,睫毛長長,恬靜的樣子。
水聲細微,鶴葶藶把帕子擰幹,再側頭時,就對上了床上人的眼睛。她嚇了一跳,含羞帶怒地嗔他,“醒了也不說話,我以為你還睡著。”
江聘就輕輕地笑,眼睛離不開她的臉。他一點也不想在自己家姑娘的麵前裝堅強,就愛借著生病的借口撒嬌耍無賴。
男人也是會撒嬌的,這一點也不違和。而在愛人的眼中,隻覺得無奈和可愛。
他躺在錦被裏,額上蓋著白帕,臉色憔悴蒼白。和平時頂天立地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讓人覺得好心疼,想過去親親抱抱。
給他呼呼痛,說一說好聽的甜蜜的話兒,逗他笑。
鶴葶藶坐在他的手邊,把新的涼帕子換上去,捏捏他的臉。看他皺眉的樣子,又笑起來,握著他的手放在腿上,輕輕玩弄他的手指。
“阿聘還難受嗎?”姑娘問得很輕柔,用指頭把他因為翻動而皺起的領口抹平,“餓不餓,渴不渴?”
“我們葶寶真好看啊。”江聘搖搖頭,笑容咧得更大,指尖摩挲她的手背。他沒說夠,又重複了一遍,“真好看。”
“嗯,阿聘也俊。”鶴葶藶跟著他笑,起身倒了杯水給他喝。茉莉花兒的,她喜歡,他便也就跟著喜歡上了。聞起來,很甜。
江聘被她扶著半撐起身子,抿了口,還不忘衝著她樂,“我明天帶你去買簪子和墜子好不好?你好久都沒添置這些了,以前最愛這些花裏胡哨的小東西。”
江小爺給燒糊塗了,管姑娘家的小物件叫花裏胡哨。
鶴葶藶彎彎眼睛,也不跟他計較,再小心地侍候他躺下。把被角掖好,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一點水漬,聲音甜甜。
“咱明個不去,你好好養病,回達城再買。你得舍得給我花錢,買下一條街的水粉鋪子才好。”
江聘困意上來些,也沒聽她在說什麽,就眯著眼睛一個勁地應好。
“買,葶寶要什麽都給買…”
“傻阿聘。”姑娘捂著唇,低頭親了下他的臉,悄悄地笑出聲。
江聘大部分時候還是挺安分的,鶴葶藶給他擦臉擦手,他也很配合,偶爾哼哼兩聲,也不躲避。睡著了也不踹被子,微張著嘴的可愛樣子很討人喜歡。
隻是一到有點精神了,就愛作鬧了起來。姑娘喂給他飯也不吃,說沒油水。給他藥也不喝,說太苦。平時也是個挺省心的性子啊,現在的事兒卻是出奇的多。
愛吃肉,鶴葶藶也寵著,給他做了點雞絲粥,沒放多少葷腥,可也有了點肉味兒。江聘可好,隻吃肉不喝粥,還振振有詞說缺哪補哪兒。
藥苦了,在裏麵加甘草,他說味道不喜歡。那就在喝了後給他果脯兒蜂蜜甜甜嘴兒吧,江聘又有說辭,膩了,牙疼。
姑娘氣壞了,點著他腦門兒責他,可和臉皮厚的人講道理,又有什麽道理呢。江聘蹭蹭她,腆著笑說些好話,便也就事事都依了他。
就像以前的無數次,她有了小願望,抱著他的手臂搖搖晃晃地求他一樣。
姑娘掐他的耳垂,憤憤。這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她舍不得用力,就是裝腔作勢,江聘也不躲,噙著笑瞧她。再眨眨眼睛,從鼻子裏哼出句軟綿綿的調兒,勾著唇叫她葶寶。
她的阿聘怎麽就這樣好呢,連惹人生氣時的樣子也是好的。
鶴葶藶瞬間便就軟了心,事後又唾棄起自己的沒原則。可又怎麽辦呢,瞧著他漂亮的眼睛,她就又隻想無原則地慣著他了。
反正,江聘對她的寵愛,也是毫無道理的。她哪天不高興耍賴要星星了,他也會立即搭了梯子上去摘。
夫妻呀,就是要你愛我一點,我便就更愛你一點。我們互相溫暖,互相疼愛,這該多好。
隻要你在,一切都變得甜蜜了。幸福,總是那麽的觸手可得。
不過,在幾次的摸索之後,鶴葶藶也找到了個治江聘壞脾氣的絕招。
他一皺眉頭,準保又是想出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壞念頭。姑娘瞧見了,也不阻攔,靜靜地聽他說完了,再淺淺一笑,摸摸他的頭發,說句,“阿聘乖。”
三個字,足以扼殺江小爺的一切歪門邪道。他立刻便就安分下來,說什麽聽什麽,乖巧得像隻貓兒。
果真像個小孩子,要順著毛兒捋。
江聘也喜歡她輕柔柔地跟他說乖時候的樣子,溫柔得像是整個房間都盛滿了水。這種被人捧在掌上的感覺,讓他舒服得不行,由心裏往外的覺著滿足。
後來,他也愛和她說葶寶乖。用那種很疼愛的語氣,摸著她細軟的頭發,輕言慢語地哄。葶寶乖,葶寶最乖了。
再後來,便就是和那個長在他心坎上的小公主說啵唧乖。
把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裏,在燦爛的陽光下聽她咯咯地笑。或是在早晨的時候,用長了青色胡茬的下巴去貼她的小臉兒,讓她的小手兒拍在自己的肩上,軟綿綿地說爹爹壞。
這兩個漂亮的姑娘,是江聘的兩顆明珠。至於那倆臭小子…江小爺暫時不想提起。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現在的江聘還是專注著跟他家小妻子撒潑癡纏。還有就是,趕快好起來。早些回達城,去見那兩個目前在他心中還是形象良好的傻兒子。
到底是年輕力壯,不過兩日,江聘就又是那個能騎馬能拉弓,能把紅纓槍耍出花兒來的鐵血將軍了。雖然在姑娘的麵前,還是個有些煩人的麻煩精。
他們不想再留在上京,春暖花開的日子,是時候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