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痛責
次日黃昏時分,牧氏昆仲回到鳳凰嶺中的武雲山莊,歸家後牧昆鵬便傳下了晚飯,在飯桌上,牧昆鵬依舊未理會牧仲玉。
牧仲玉非常清楚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所以麵對桌上的美食如同嚼蠟一般。
飯罷,牧昆鵬去了書房,牧仲玉不敢先回自己的房間,也慢吞吞的進了書房。
牧昆鵬正在燈下翻看書籍,聽到耳畔的腳步聲,他隻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低著頭站在書案前的牧仲玉。
牧昆鵬這種置之不理的態度令牧仲玉不知所措,更令他心慌,他一邊偷偷觀察著兄長的氣色,一邊飛快的想著應對之策,現在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主動承認錯誤,哄的兄長心軟下來,自己也許還能少受些責罰。
於是,他鼓了鼓勁,蹭到牧昆鵬的身旁,輕輕拉扯著牧昆鵬的衣袖,半撒嬌半委屈的說道:“兄長,我知道您在生我的氣,我這次不應該瞞著兄長偷偷溜出山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兄長願打願罰我都接受,隻求兄長別不理仲玉。”
牧昆鵬被他如此拉扯也就無法再讀書,於是抬起頭,正色問道:“知道錯了?”
“嗯。”
牧仲玉用力點了一下頭,又信誓旦旦的說道:“下次仲玉再也不這樣了,以後仲玉就在家中陪著兄長,對了,兄長也該為仲玉娶個嫂子了,兄長您看上了哪家姑娘?講給仲玉聽聽嘛,如果兄長不好意思去求親,那仲玉就替……”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既然知道錯了就該知道下一步該怎樣作!”
牧昆鵬語氣生冷的打斷了牧仲玉的話。
“兄長,不打可以嗎?仲玉有一點兒,不,是非常怕痛的,求求兄長了。”
牧仲玉垮著臉,眼神中帶著請求,可憐巴巴的望著牧昆鵬。
牧昆鵬卻不為所動,板著麵孔說道:“你是我養大的,你的那點兒小伎倆騙別人可以,可是想騙我就沒有那麽容易了,不要再裝模作樣了,去取家法!”
牧仲玉非常了解兄長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脾氣,隻要是兄長決定的事情別人是很難更改的,剛才他所作一切全部白費,今天這頓打無論如何都逃脫不掉了,既然逃不掉,那就爽快些。
牧仲玉來到書架前,從上麵取下一把打磨的非常光滑的紫色檀木戒尺,雙手捧給牧昆鵬,然後又將外衣脫掉,將上半身伏在書案上,待一切準備就緒後說道:“兄長,仲玉準備好了,請兄長責罰。”
牧昆鵬握著戒尺走到他的身側,輕啟薄唇,依舊用清冷的語氣問道:“是哪條腿先邁出山莊大門的?”
“左……右……右……左……”
“到底哪條腿!”
“仲玉……仲玉不記得了。”
“既然記不得了,那就兩條腿一起打!”
牧昆鵬冷著麵孔將戒尺搭在牧仲玉的雙腿上,雖然隔著衣褲,可是牧仲玉還是感覺到了一股凜凜的寒氣,他知道兄長打人是非常疼的,所以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書案的邊沿。
果然,戒尺被高高的舉起,又不帶一絲溫情重重的落下。
一下,兩下,三下……
尺落,尺起,道道血檁出現在牧仲玉的雙腿上。
疼痛就如同猛獸在撕咬他的肌膚一般,這種疼痛使他的雙腿不受控製的劇烈抖動,他已經冷汗淋漓,他不禁扭頭向兄長投去一抹哀求的目光,可他看到的卻是兄長鐵青的麵孔。
牧仲玉感到很委屈,他想不通自己就是外出遊玩了一遭,兄長為何要發這麽大的火氣,這般痛責自己?
他已經在這個偏僻的武雲山莊渡過了十載光陰,平日裏不是上書房讀書作文章,就是練功夫,武雲山莊對於生性喜歡熱鬧的牧仲玉來說就是一個監籠,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兄長豢養的一隻金絲雀,他渴望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也渴望到廣袤的山川大地書寫他的淩雲壯誌。
無處訴說的委屈和極大的疼痛使他清亮的雙眸中蓄滿淚水,他的雙腿已經麻木,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難道兄長真的要廢掉他的雙腿?
直到斑斑血跡染透了衣褲,牧昆鵬才扔下戒尺冷冷的命令道:“這次懲罰就到這裏,從明日起老老實實的上書房,練功夫,如果再往外跑,我定將你雙腿打折,回房吧!”
“是。”
牧仲玉喘息了好大一會兒,這才拖著兩條麻木的傷腿退出書房,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頭便栽倒在床上。
服侍他的書童十五趕了過來,當他看到牧仲玉腿上的傷時立刻就紅了眼眶,他急忙取來藥棉和藥膏給牧仲玉擦拭。
藥棉接觸到傷口就好似螞蟻在啃噬肌膚一般,牧仲玉咬著下唇默默忍受著,他忽聽身後有悲聲傳來便輕笑安慰道:“你不要悲傷,這點兒小傷不礙事的,過不了幾天便好了。”
此話剛說出口,不料身後的悲聲更加重了,片刻後,牧仲玉才聽到十五抽泣說道:“以前二公子淘氣也沒少挨大公子的教訓,可都沒有這次打得重,二公子受如此重的傷,十五看著心疼。”
“有什麽好心疼的,兄長有一句話說的非常正確,我是他養大的,如果沒有兄長的撫養,我也不會活到今天。十五,你來山莊也有四年了吧?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嗎?”
牧仲玉扭過頭,溫和的目光停留在身後這個清瘦的十二歲男孩的身上。
一提到父母,十五剛剛擦幹的眼眶又濕潤了,他哽咽的說道:“當然記得,雖然我出生在寒門但卻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他們疼我,愛我,十五認為他們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可是他們卻離開十五好多年了。”
“你是生於上元佳節的?”
“對,我出生那天可巧是上元節,小戶人家,沒有學問,我爹便給我起了十五這個名字,這事我隻不過在無意間說過一嘴,不料二公子卻記下了。二公子,您的傷我已經處理好了,您好好休息吧,我就在外邊為您守夜,有事您就喚我。”
十五扶著牧仲玉躺好,又為他蓋好被子,這才輕輕退出。
牧仲玉望著十五的背影好生羨慕,人人都知道自己的出身來曆,可偏偏他卻忘了這些。
書房內的燈燭還在靜靜的燃燒,牧昆鵬還沒有去休息,此刻他正擦拭著那把戒尺,他擦了一遍又一遍,每擦一遍,他的心就在烈火中煎熬一次。
牧仲玉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兄弟,他不該下這樣的狠手,但牧仲玉又是他平靜美好生活的破壞者,他常常在想,他是該恨牧仲玉多一些,還是該愛牧仲玉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