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人間神在> 第137章 “要的是緣分”

第137章 “要的是緣分”

  雁展顏是個無論是模樣還是個子都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貴族少年。而且周身散發的那種尊貴嬌的氣質讓他即便是穿上破抹爛衣都不會讓人以為他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


  他麵相很討喜,哪怕是對著磕錯頭的陳知府也是笑臉相迎的。可是也是不知道是什麽緣故的,陳知府本就難看的臉色對上雁展顏那張笑臉,臉色就更糟糕了。


  他身後的那位漢子個頭比雁展顏還高,陳知府這個角度看去,還以為雁展顏背後立著的是一座黑洞洞的鐵搭。


  黑塔之前的雁展顏道:“陳知府何必如此客氣?還有,居然要這般的長跪不起?”


  陳知府冷汗都下來了,宋國和南燕,對於“跪”這個禮儀區分其實算是不同的。對於南燕來說,長跪等於虔誠,求神長跪,見君長跪,拜天拜地長跪,叩謝父母長跪,越是長跪,越是尊敬。


  但是對於宋國就截然相反,宋國開國從開國主君開始,就認為膝下黃金之說,而且無論男女,皆是如此。所以,長跪這個“禮儀”並不是那麽的好聽。要麽是請罪,要麽,就屬於是抗命。


  自知有罪,戰戰兢兢,狡辯無能,唯有長跪不起,謝罪隆恩;要麽就是不肯聽從命令,又有礙不可直接出言相拒,於是長跪不語,這也是抗命。


  如今陳知府腦子發熱,忘了這事,磕個沒完,還不肯起來,雁展顏雖然麵上沒顯露什麽,但是他身後的鐵麵將軍臉色就已經很不好看。


  還好雁展顏並沒有真的在那裏等他起來,而是直接愉快的越過他走進了府內,身後的鐵麵男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陳知府,請起。”


  他嘴上說“請起”,實際上的語氣和“趕緊滾起來”幾乎一模一樣。


  於是陳知府趕緊連滾帶爬的起來了。


  等到雁展顏一行人施施然進了知府衙門之後,剛剛躲在一旁的師爺才顫顫巍巍的過來扶住幾乎要搖搖欲墜的陳知府:“大人.……大人,消息怎麽會那麽快?這,這咱們還沒有來得及將山火的折子遞上去啊!如今,居然來的是小君侯!”


  來得是小君侯,這恐怖程度可要遠超來著是拿著尚方寶劍的欽差大人了。


  陳知府“滾”到公堂的時候,雁展顏正站在那塊“正大光明”的匾額下麵仰頭打量,他似乎對於衙門的一切十分的好奇,東瞅瞅西摸摸,連帶公案上裝著簽筒都要抽出來瞧上一眼。


  公堂上一般都會擺著四個簽筒,分別是捕捉簽、白頭簽、黑頭簽和紅頭簽。每個簽筒上各寫一個字,合起來就是“執法嚴明”。


  其中“執”字的簽筒裏的簽數是最多的,為捕捉簽,顧名思義,就是長官下令捕快去抓捕凡人時候給指令用的;而另外三個,分別為白頭簽、黑頭簽和紅頭簽。這些是用來打板子的。


  官員下令打犯人板子,不需要自己自行報數要打多少,隻需要丟出相應的簽之,執行的捕快就會根據簽子來施行。其中白頭簽每簽一板,黑頭簽每簽五板,而紅頭簽每簽十板。


  陳知府進來的時候,雁展顏正那這幾個簽子在手裏展開玩,那幾隻小小的簽子在他手心如扇子一般打開。


  他聽到雁展顏說道:“我聽大理石說過這些簽子的門道,據說如果丟出四十個白簽,那麽凡人即便是打了四十大板,皮肉也不會有所損傷,甚至打完之後還可以全須全尾的走出公堂;如果丟下的是八個黑頭簽,那麽四十大板下去,被行刑者就會皮開肉綻,痛苦不已;若是四支紅簽.……那麽受刑者可就倒了黴了,要麽死路一條,要麽也是個殘廢生不如死。”


  雁展顏說的覺得有趣,他問旁邊的鐵麵大漢:“亭雲,這,可是朝廷規定的?”


  那鐵麵大漢亭雲回道:“並沒有,不過是私下官府中的默契罷了。”


  “哦?”雁展顏挑眉,故意裝作麽沒看到陳知府一張冷汗淋漓的臉,繼續道,“這是如何達到統一的?難道,這宋國大大小小上百郡縣州府,都有什麽暗號或者飛鴿?”


  亭雲回答:“倒也不算是什麽刻意統一,隻不過是這官府麽,父母官斷案,難免有的時候不好不徇私,也不好徇私,於是隻能這般的做小動作。”


  “例如呢?”


  亭雲說:“例如,某個罪民是父母官的小舅子或者多少沾親帶故,可是他的罪行不罰不足以平民憤,故而,這簽還是要丟下去的。地方府衙,有的時候是為了公理,有的時候是為了震懾作奸犯科著,所以經常會公審,同意百姓旁觀,也能夠起到無法當麵徇私枉法的成效。”


  “當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雁展顏想是聽到了大笑話一般,笑得差點直不起腰來,他眼淚都要笑出來,“百姓可是蠢啊,他們被那句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蒙騙的團團轉,卻不知道那些父母官看起來名為父母官,實則把手下百姓當成傻子一般。”


  這一句話出來,陳知府的膝蓋似乎又軟了。


  雁展顏似乎好些了料到陳知府要下跪一般,轉頭道:“你可別,先別忙著跪。我沒故意說你。”


  陳知府一聽,腦子其實是空的,但是真的也就止住了要彎曲膝蓋的動作。


  但是接下來亭雲的一席話,讓陳知府的膝蓋頓時軟如麵團,還是沾了水的那種。


  亭雲不緊不慢道:“陳知府任期在上,還算是勤勉公正,雖然算不上什麽豐功偉績,倒也是無功無過——我記得陳知府上任頭年時候,他的一位堂弟因為逛青樓被抓,按照宋時律法,秀才踏春,是需要暗中挨十下板子的,陳知府,也是秉公辦事,雖然是堂弟,親戚,但是十下板子,一板不多,一板也不少。”


  亭雲也算是客氣,沒有直接說出來,那是十下白簽板子的事情。不過這事,也基本和明說沒什麽區別了。


  但是令陳知府雙膝發軟的並不在於此,而是……

  他自然是知道雁展顏這位小君侯的。他出生洛陽,兩度於京都趕考,對於京都宋城大小君侯的傳聞並不陌生。但是和那位君侯不同,這位雁展顏小君侯的身份十分特殊,他是護國將軍的獨子,護國將軍功勳蓋世,威名赫赫,但是……也就僅此了。


  護國將軍並無實權,尤其是在這戰事平定,朝廷大事從軍事轉為政權,分工重擔從武官過度到文臣的關鍵時刻,這位護國將軍大可以享受潑天的富貴,但是,手上的兵權,實權是一點也沒有。


  同樣,這位將軍的獨子,隨意有小君侯的美名,可是他吃喝玩樂,是京城中最拿得出手的富貴閑人,不入軍營,不去前朝。


  在陳叁的印象中,他可比那位麵如冷月的掌政王爺要無害多了。


  但是今日,他居然能知道陳叁隨手過的一件小案子?這未免就太嚇人了,宋國如今今日不同往日,如今戰事平定,朝中正是用人之際,文臣的待遇大大超過了武將,連帶著對於讀書人的待遇都好了很多。包括那種“秀才踏春”,也可以隻領刑法,不計檔案。


  這個規定的解釋就是:“人為萬物靈長,也免不了七情六欲之困,朝廷用人之際,若非大過,可輕輕放過。”這所謂輕輕放過,便就是是個大板。


  不過這十個板子在不同的地方官手中是不同的。若是當地的地方官算是仁慈,那也就十下白簽或者兩塊黑簽,不痛不癢的教訓一番就算了。若是一個對此十分嚴厲的,那踏春的秀才非皮開肉綻打到下次聞春色變不可。


  但是無論是何種的板子,這些出發都是不計入卷宗的。也就說,雁展顏不可能通過察覺青果城卷宗來知道這一樁陳年舊案。


  除非,這個青果城中,有雁展顏的眼線。事無巨細的記錄著陳叁經手的所有的案子。


  但是,為何要如此呢?

  陳叁的腦子亂成一灘漿糊,太陽穴突突的跳,隻覺得前額的筋都鼓了出來。他不理解,茫然的要命。他甚至在膝蓋酸軟強撐不倒的這片刻時間裏把自己的祖宗八輩都倒騰翻出來縷了一遍,都沒有找出來小君侯雁展顏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的必要。


  雖然但是,雁展顏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但是這種簽子中的花樣本來就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被直接點出來,他麵上也燒,他又不敢跪,隻能紅著臉低頭,做認錯狀。


  那個長得高大,皮膚黝黑發亮如黑塔,名字卻好聽的如同一個白麵書生的亭雲看了看陳知府,歎了一口氣道:“陳知府不必緊張,我們並非為了問罪而來。”


  眼看聊到正題,陳知府順勢下跪,道:“下官疏忽,至今還不知道小君侯為何要事而來?”


  雁展顏笑道:“你當然疏忽,到現在,待客之道也沒盡,不說落座,那門外的茶,隻怕都涼了吧。”


  門口那個端茶的小丫頭大概是被亭雲給嚇得不輕,又遲遲聽不到陳知府的傳喚,於是一直站在門口,舉著托盤,她的位置算是知趣,既聽不清楚幾人對話,又能夠立刻看到陳知府若是想起時候的吩咐。


  雁展顏衝著那門口小丫頭招招手,小丫頭便過來了。


  雁展顏掀開了托盤中的茶盞看了一眼,又捏了一下那紅皮的點心,說:“聞著香的很,是什麽?”


  小丫頭紅著臉道:“回稟大人,這是酥餅,內陷為摻了石榴汁的紅豆沙,外麵的紅色酥皮也是因為塗了石榴汁。”


  雁展顏誇她:“是你做的?”


  小丫頭紅著臉,還是搖頭:“回稟大人,是本地酒樓的十六娘子的手藝。”


  這十六娘子名字聽著就新鮮,雁展顏道:“哪家酒樓?”


  小丫頭說:“本地琴菓樓。”


  雁展顏果然露出了一臉興趣十足的樣子:“那我要去試試。去,換一盞熱茶來。這石榴酥餅留下。”
……

  陳知府坐在下首位置,手裏舉著一塊香甜噴香的石榴酥餅無法下咽,倒是雁展顏和亭雲,吃的還算是滿意。隻不過亭雲大概不喜甜,吃了一塊便不吃了。


  雁展顏說:“這酥餅實在是不錯,香甜軟和,還不膩,不像京城酒樓的,故意把甜點做的不那麽的甜,既然如此,那為何叫甜點呢?”


  亭雲說道:“那也是因為甜點大多都是供給那些閨門貴女或者內眷們的,本就要克製甜食未免太過於豐韻,自然酒樓要為了營生,吸引貴婦買賣,便應和了如此喜好。”


  雁展顏氣呼呼道:“所以啊,閨門貴女和內眷便如此厚待,那我們這些兒郎這麽辦,也不想想,我們也愛吃甜食。”


  亭雲道:“又不是不可以定,或者叫廚子入府親自做一份合乎口味的。”


  雁展顏道:“那不就沒了緣分了麽?我要的是緣分二字!我要的是那種恰好,無意中遇到一個美味的驚喜!而不是對方特意逢迎,應和我的喜好做事情!”


  雁展顏道:“我這一生,遇到的故意而為的,還不夠多嗎?連一份糕點的緣分都沒有?”


  亭雲好脾氣道,接近於哄他:“公子自然會有,這眼前不就有了?等下這事了了,我便陪著公子,去見見那十六娘。”


  眼前雁展顏被哄得開心,亭雲說道:“公子,還未對陳知府說明,此番來意。”


  雁展顏道:“哦,說得對,險些忘了。”


  雁展顏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讓亭雲掏出帕子替他擦幹淨手指。這才讓手下另外一個侍衛碰上一支長匣,道:“我此來,為了宣讀聖旨。”


  亭雲及時補充:“別怕,不是給你的。”


  雁展顏道:“我也是忽然接到,所以才來此處,宣讀聖旨給君侯。”


  陳知府一愣:“君侯?”


  他沒反應過來,呆愣如一隻愣頭鵝一般盯著雁展顏,仿佛說道:“這君侯不就在眼前?”


  又是亭雲解釋:“並非這位小君侯,而是另外一位君侯,這位君侯,若是消息無誤,應該和孟將軍一通,尚在青果城的蓬萊館中。”


  亭雲話音剛落,就聽到“普通”一聲巨響,陳知府已經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亭雲察言觀色道:“恩,看來,他應該已經和其中之一打過照麵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