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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王母娘娘是好人”

  李五裏聽錢捕頭這話,雖然聽出他語氣的堅定和肯定,卻反而麵露了古怪來。


  他數次的欲言又止終於讓錢捕頭從興奮中冷靜下來:“李小哥有什麽話要說?”


  李五裏確實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也是撿了要緊的提:“若是這種的.……怪物,”他艱難道,因為想象不出來,“若是這種片刻間就可以隨意刨出可以掩埋一個人的坑的怪物,說是力大無窮好呢,還是說身材魁梧巨大好呢?但是無論是如何的怪物,都算是厲害了,那樣的怪物,跑去琴菓樓,擰下一個丫頭的頭顱,然後帶走屍體,又是有什麽目的?”


  他想不通,所以表情困惑的厲害:“紅袖是本地人,出生過往隨意問個街坊就清楚。倘若不是特定來殺人,那麽隻是為了銷毀證據……已經可以輕鬆擰下人頭了,這直接擰下有物證的部位,或者直接帶走物證不是更容易?”


  往常的辦案中,確實有遇到一些砍下雙手的犯人,那種通常是死者臨死之前手裏緊緊握著什麽,握的十分牢靠,凶手短時間沒辦法扒開死者的拳頭,不得已,於是剁掉了手腕。


  可是,既然錢捕頭之前已經把這個凶手定論為一個“掘開坑洞都十分輕易且力大無窮的怪物”,那麽就不會存在以上的不得已。


  所以李五裏覺得,凶手帶走屍體的原因,一定不是要毀掉證據那麽簡單。


  至於到底是什麽原因,李五裏的腦子裏有一點靈光, 但是那僅僅的一點靈光, 就如同暗夜中遠處的星星之火那樣,閃閃爍爍忽明忽暗,很不容易分辨,更加無法借著那一點點的火光來看清周圍的景象。


  他就算是使勁看, 伸長脖子看, 墊腳看,也照樣無濟於事, 反而費的眼睛疼。
……

  李五裏揉了揉眼皮, 疲憊道:“既然君侯大人讓錢捕頭去城中尋屍身,想必那屍體一定還在城中, 錢捕頭就不必費心去往城外跑了。”


  錢捕頭楞住, 道:“萬一……”


  “沒有萬一,”李五裏斬釘截鐵道,“君侯大人讓錢捕頭全程搜索,那麽全城就是全城, 若是那怪物真的帶著屍體跑出了城, 那就不是錢捕頭的事情了。”


  李五裏又露出剛剛的那種陰沉的笑意:“錢捕頭, 如今城外, 有什麽東西什麽人, 您還不知嗎?”


  錢捕頭一下子閉嘴了。


  城外……他當然知道城外有什麽。


  他雖然並沒有自己親自參與, 但是陳師爺去跟了個過程, 這也是趙南星的意思, 趙南星讓陳知府派個信得過並且膽子大的來看一看, 到時候功就記在陳知府身上,之後陳知府想要如何謝謝那親信, 那就是他們自己家關起門的事情了。


  陳知府當時惶恐,連稱“不敢不敢”, 最後卻還是拍了自己的表哥陳師爺過去。


  陳師爺跟了幾天,日日回來, 麵色都是青的。


  頭一日,他說城外發現了金子, 而且是金礦, 這是喜事,且於朝廷為大功。但是與此同時,還發現了一個少女的屍體,陳知府的嘴角立刻就下去了。


  那少女是蓬萊館隔壁荒宅失蹤的少女, 而那荒宅的事情,似乎和神官那邊有什麽關係。到底是什麽關係, 陳知府一概不知。趙南星分的清楚,以城內和城外的界限劃給陳知府看,城內的事情,陳知府領命就去管去辦去執行,當做青果城沒發生過別的事情,就是一場尋常的山火,一場罕見的倒黴的山崩,而陳知府為了城中百姓著想,要填平了那城中山,如今陳知府在為了百姓的胡攪蠻纏而頭疼,同時,陳知府還要煩惱什麽?哦,對,城中山是青果城的“風水寶地”,陳知府之後,還要煩惱尋一個另外的風水寶地。


  僅此而已。


  至於城外出現的地坑, 吃人的藤蔓,以及黃金和慘死的少女,這一些,都和陳知府無關。裝作不知道就好。


  這界限過分分明了,錢捕頭想。


  哪怕是城中出了命案,隻要凶手逃出城,自行跨過了拿到無形的分界線,那麽這個凶手,就歸了趙南星,或者可以歸給人間界。就是不歸青果城的衙門。


  而這個界限,好像府衙之中,所有人都默認默許了,尤其是仵作李五裏,因為他那一點和蓬萊館的“緣分”,以至於讓他儼然成了這個界限的守護者。他好像成了人間界那邊派來監督府衙有沒有嚴格規避界限的監督人。


  所以隻要錢捕頭對這個界限的存在和他的說法有那麽一點點的遲疑,他的不滿就立刻溢於言表。
……

  “有什麽不好?”李五裏道,“城外的案子是壓不下去的,君侯大人一定會處理幹淨,如今君侯大人明擺著還是想要你們家陳大人占這個便宜,到時候論功行賞,還能少了你的份?”


  他見他都說道這個程度了,錢捕頭卻還在發愣,當即就有點暗暗覺得錢捕頭不明事理:“錢捕頭,還有什麽事情?覺得有什麽不對?”


  錢捕頭如夢初醒,他又看了一眼李五裏背後的那個頭顱,想了想,忽然反思了一下剛剛自己為什麽會有想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念頭。


  錢捕頭點頭:“對,你說的沒錯,今日開始,我就全程搜索紅袖的屍身。”


  李五裏聽聞笑笑,說:“勞煩錢捕頭了,我這邊若是有什麽新的線索,必然會派人通知的。”


  錢捕頭隻顧著走,要去“辦案”,他沒回頭,即便是聽到了李五裏的好意,也隻是幹巴巴的丟了一句話去:“好,那就勞煩小李哥了。”
……

  錢捕頭步子大,原本停屍房也沒多大,錢捕頭幾步就到了院門,中間他還要忙著聽完自己慢吞吞的客套,加上揮手,想好回話內容,再回話這一係列的動作,以至於“小李哥”這三個字已經成了拐到門口的尾音了。


  錢捕頭的影子消失在院門之後,李五裏的臉上的笑立刻就耷拉下來了。


  小李哥小李哥,聽著就像街上走街串巷賣果子的貨郎。可是因為他年輕,加上府衙裏的人本能的覺得仵作這個行當有些“不吉利”,所以也不太樂意稱呼他為李仵作,為了顯示親切,於是便就小李哥小李哥的叫。唯獨每次辦案,到他奉命“親往查驗”的時候,才會被正正經經稱呼一聲“仵作”。


  一開始也有百姓被他隨身的藥箱混淆,以為他也是大夫,結果後來知道他和治病救人沒半點關係,人家大夫是治病救人,他是專門查驗死者。天壤之別,於是即便是他算是半個人間界的學徒,也沒人真的把他當成過太夫——誰會去找個仵作看病呢?即便是最簡單的傷口,即便是他就在眼前,人家都要費心的跑去醫官或者路邊找個赤腳郎中,也不會去看看他。


  這一切他都無所謂,也真的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他不喜歡小李哥這個稱呼。


  他思緒散亂,無意識的倚靠在門口,盯著那晃晃悠悠的院門發呆,府衙中的人,通常不會路過這裏,這裏算是府衙中的偏地,除非像剛剛錢捕頭那樣刻意前來,否則他可以在這裏盡情的發呆一整天。


  他由此沒有注意到,他身後,那個名字叫做紅袖的頭顱,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眸色清亮,黑白分明,靈活的左右轉了轉,視線落到了一旁被白布蓋著的一具屍體上。


  之後,那雙眼睛顯露出了一種可以被稱為“若有所思”的情緒來。


  這一切,李五裏都沒有察覺到。


  ***

  青果城中沒有好的手藝人。


  說來也是奇怪,偌大的青果城,竟然沒有什麽時興的消遣,城中的百姓就那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茶餘飯後除了聊些無關緊要的內容包括黃狗和白狗打架,東家的媳婦偷偷和南邊的秀才好了每日都偷偷送飯等等的雜燴之外,連城中一些富庶人家都沒有太多的消遣。


  以至於奉了雁展顏命要修好傀儡的下人抱著報著傀儡的布包跑遍了全城,都沒有找到一個拍著胸脯敢把傀儡複原的木匠。


  最後還是去找了個以前給廟裏雕刻觀音像的老木匠和一個給神佛做佛衣的繡娘,這才勉強交差。


  雁展顏不是很滿意。


  他記得原本這個小仙娥的麵龐線條十分的圓潤,是個標準的瓜子臉,下顎自然過渡,到尖巧的下巴,下巴處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還能看到一點點微微的粉,木雕的手指上,還能看到指甲片的形狀,而且指尖也帶著一些微微自然的粉。令人覺得,這個傀儡雕刻的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小仙娥。


  並不是穿的雲紗飄飄,珠光寶氣,而是本身就氣質出塵,十分的美麗。


  但是現在,那個木匠好像是為了去掉傀儡臉頰上的一塊燒焦的痕跡,而故意磨掉了一塊,又為了讓臉頰對稱,所以就把另外一邊的臉頰也磨了磨,現在就顯得,這個小仙女,有點麵相尖刻了……

  雁展顏皺眉:“這哪裏像個小仙女?倒像是牛郎織女裏那個拆人姻緣的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豈不是要比普通的仙娥品級更好?”似乎是聽到了雁展顏的抱怨,趙南星從門口走進來,看到了雁展顏手上換了一身衣裳的小仙娥,“這可等於是直接飛升了呢。”


  不光如此,小仙娥還換了一聲更加華貴的衣裳。大概是繡娘找出來了一些原本要給佛祖做佛衣的刺繡,所以那衣服上都是吉祥的圖案,比如葫蘆,蓮花,蓮藕,蝙蝠,鬆,鶴,以及祥雲等等。比較之前那一身飄飄欲仙的衣裳,這一身,實在是太貴重了。


  雁展顏撇嘴:“可是王母娘娘是壞人。”


  “怎麽就是壞人了呢?”趙南星說,“我覺得若是公平來看,王母可是好人啊。那牛郎可不是什麽君子。”


  “怎麽說?”


  趙南星道:“你想啊,若是牛郎當真是君子,為何會去偷看七仙女洗澡?不光如此,還偷走了仙女的衣裳,以仙女的衣裳和名聲為要挾,要七仙女嫁給他?”


  雁展顏愣了,他之前著實是沒想到這個問題,他想了想:“這.……這是老牛教他的啊……”


  趙南星卻道:“我才不信那是老牛教的……自古以來,除了牛郎織女的故事之外,你可曾再聽說誰家有個老牛會說話?還教家中的主人去偷仙女的衣裳?分明就是那牛郎自己撞見仙女沐浴,起了賊心色膽,推脫給那無法開頭吐露人言的老牛罷了。”


  故事中說,牛郎是個窮小子,受到哥哥嫂子苛待,分家產隻得一頭老牛,但是若是如此,為何沒有鄉民為此抱不平呢?再說了,即便如此,一個勤懇老實的小夥子,怎麽會沒有姑娘喜歡?人有三十六計,隻要肯吃苦流汗,總歸是餓不死的。但是牛郎卻直到長大成人,整個村中,都無人為他說媒。


  雁展顏不懂這些,趙南星卻明白一些,村中無人說媒的男子,要麽是懶漢,要麽是奇醜。既然這牛郎不至於奇醜,那麽更大可能就是懶惰,而從他撞見仙女沐浴不知躲避反而偷走衣裳看來,牛郎不光是懶,還十分的輕佻。


  在不知道七仙女的真實身份的前提下,偷看女子沐浴,在知道之後,依然膽大包天的要挾其下嫁,簡直罪不容誅。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之後王母不到幾日就派天兵天將救走七仙女,而那牛郎,不僅不知自己罪過,反而挑著一雙兒女哭天搶地追到了天宮之處,簡直無恥。


  趙南星從小就覺得,這王母不算是壞人,即便是牛郎如此撒潑,也沒有屈服,反而直接劃下一道銀河徹底隔絕牛郎的追擊保護了七仙女。


  至於什麽一年一度的會麵,光是想想就覺得這事情離譜:牛郎不過是人,孩子也會長大,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來算,故事流傳百年,牛郎隻怕早就成了灰飛塵土。不過就是那些好團圓結局的凡人聊以慰藉的托詞罷了。


  雁展顏人生之前十七年,都建立在王母娘娘是反派的基礎上,如今忽然接受這個新奇的理念,衝擊之大,如遭雷劈。就好像他將來回去王府,發現他的那隻心愛的波斯貓其實不是貓,而是一隻雪白的獵豹一樣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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