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話糙理不糙
柳猛一進山，先去村委會看了楊書記和楊主任，楊書記對柳猛可謂是怨氣衝天：“你還知道來上班啊？”柳猛不敢狡辯，楊主任在旁邊嗬嗬直笑，這種感覺讓柳猛很是受用，比起來，秀水村村委會幾個人勾心鬥角，實在難受。
“去吧，我們這些老家夥有什麽好看的？”“嗬嗬，好吧，我一會再過來。”
站在山坡上，看見段怡然無精打采的從溫泉賓館裏走出來，柳猛就伸手招呼：“小然，來。”
段怡然眼裏立即開心了：“猛哥……我可以叫你猛哥嗎？”“當然可以。”
“猛哥下午好。”
“小然，為什麽不開心？”段怡然低著頭，不說話。
柳猛伸手抓過他的手：“來吧。”
段怡然急忙朝後退：“我沒事。”
“來吧。”
溫泉賓館從蘇美九到服務員，上上下下的人看見柳猛挽著段怡然進來，都是驚訝萬分，卻不敢竊竊私語。
柳猛拉著段怡然到蘇美九麵前說：“帶我去你辦公室。”
一進門，柳猛就問：“你們是不是帶有色眼鏡看人？”蘇美九急忙說：“沒有，沒有。”
對於蘇美九專一抵賴的性格，柳猛最是厭惡，就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難道這也有不敢認的地方？”“我們……不太懂吸毒後的那種病，大家都怕。”
柳猛就說：“小然是曾經做過錯事，但吸毒和必然有那種病完全沒有直接關係。他家裏有錢吸毒，難道還買不起注射器，還要和其他人共用注射器？這就不存在注射器傳播那種病的途徑，另外就是他與有病的女人發生關係，我敢確定小然沒有過，是不是？”
段怡然急忙點頭：“我沒有胡來過，都是……有選擇的。”
柳猛就說：“你通知下去，誰要是胡亂言語，再拿有色眼光看人，就自動走人吧。”
蘇美九就說：“這個我知道，早就吩咐不許亂傳，但大家都不懂，今天你這樣做，我相信她們會明白。”
拉著段怡然出來，看著他眼裏有著淚花，柳猛笑道：“真是小孩子，我們山裏也有你這麽大的小孩，他們可比你堅強得多。”
“你是不是說大勇和小龍，今天他們和一群人去山上攆野兔子去了，他們也叫我去，可惜我跑不動。”
“嗬嗬，今天跑不動，慢慢就好了，把心情放開，一個月不行，兩個月，你的身體一定可以上山追野兔子。”
“謝謝猛哥，你忙吧，我去和於叔叔玩。”
“走吧。我們一起去。”
下午4點，柳猛帶著從山裏接出來的村婦女主任李小紅和黃曉玲出現在村民代表選舉現場。
目前村委會選舉普遍采用的方式是兩票製選舉，即由村民先投票推選若幹候選人，候選人的名額比最終實際當選人員多1—2名，再由村民進行差額選舉，對候選人進行投票，選出村委會成員。
看似公正，可惜這個候選人是上麵指定的，假如全村的村民第一次選舉，沒有合乎上麵的意思，就會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成功為止。
為了掙那2?0元錢的誤工費，為了早點結束選舉，大家不得不領會上麵的意思胡亂畫著圈，所以中午周小莉說的假如村主任是村民自己選的，哪就好了，可惜在目前的權力範圍裏，柳猛願意一步步來實施他心中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抓鬮來確定具體是哪十戶選代表，這安全就是天意，瞬間打破了姚朝江甚至高寶來的私心。村民們也有些興奮，畢竟這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來管理村務，破天荒第一次啊！雖然整個會場嘰嘰喳喳亂成一團，但柳猛的聲音完全可以壓住陣腳，根本不用擴音器，讓黃曉玲在旁邊暗歎不已。
有些十戶選不出一個代表，有的卻躍躍欲試跳出來幾個人想當村民代表，姚朝江有些幸災樂禍的問：“柳書記，應該怎麽辦？”
看著會場嘈雜的吵鬧，柳猛還記得老爸說過，八十年代初，那時他還沒有出生，冬季全縣統一開選舉會，選舉會那天比過年還熱鬧，全村家家戶戶天蒙蒙亮就傾巢而出進入選舉會場，各家各戶的小朋友們被集中在一起，村裏安排有人照顧他們吃糖吃零食，村莊附近也有民兵持槍巡邏，防止有人搞破壞，畢竟有村裏有被取消選舉權的村民，還有一些外地戶口沒有本地選舉權的村民。
據說那個時候基層的民兵家裏還可以存放槍支，柳猛一想到這裏就羨慕不已，可惜還沒有等他出生，槍支已經被一一上繳。
姚朝江問完就等著柳猛回話，誰知柳猛這一時神遊天外，他就耐心的等著，臉上一直堆著媚笑。
據說那時人的思想單純得多，村民們也充分地行使了選舉人的權利，大眾一心地選出了自己心目中的幹部，到現在老媽也一直在歎息那種氣氛是真正熱烈而和諧的。
柳猛卻明白，其實是因為當時大家都沒有機會去外麵見世麵，於是被上麵糊弄了，但就算糊弄，大家也是開心的，畢竟那種氣氛的形成是跟當時的大環境有著很大的關係。
可惜隨著改革之風吹來，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整個社會的發展雛形己顯而易見，村民們最明顯的答案就是：外邊掙錢的機會多的是，隻要肯勞動，一個月掙一畝田一年的收入也不是問題。
而那個時候當村裏吃力不討好的幹部，每個月也就是幾十上百元，他們吃的是村裏的飯，理的是村裏的事，而這些事又是事無巨細，雞毛蒜皮、雞零狗碎，是好了東家得罪西家的受氣活。
曾經還出現某些在村民眼裏的確有能力的人會經常莫明其妙地以高票當選，而當選之時，連他本人也不知情況。那時經常掛在人們嘴邊的口頭憚居然就是：“你沒事幹？那就去弄個幹部當一當。”
這也是柳猛來長武縣之前的秀水村的狀態，外麵轟轟烈烈改革，這裏死水一片，沒有人願意當村官，被牽袢在這裏，不能去外麵打工。
但隨著光大生態園的建立，隨著平和堂集團生態園的進駐，隨著各式各樣配套設施的興起，秀水村裏的土地便日益顯示出它的寶貴價值。
當這些雙腿還帶著黃泥巴的村官看著人家送到麵前來的大捆大捆的鈔票，腦海中肯定還沒有理出一個清醒的頭緒來，原來當村官可以摸到這麽多錢，原來還可以憑著手中的小小權力大撈一筆？隨便筆下生花一點就可以吃香喝辣？比起辛苦打工要多掙無數倍。
腦子一想歪，一伸手就被抓，就好像高寶來，一個失誤就毀去了他一輩子的清譽，表麵上他是道德敗壞，實質上卻是金錢蒙蔽了他的雙眼。
他一垮台，緊跟其上的姚朝江也在躍躍欲試，柳猛心裏暗歎，為什麽大家還不吸取教訓？看來錢真是一個好東西，當人們嚐到了金錢帶來的好處，想要再回歸到原來的純樸、本質就非常之難了，柳猛可不想姚朝江也栽進去，到時留下一副爛攤子，讓自己收拾。
柳猛一直不答話，姚朝江終於訕訕的笑笑朝聚成堆的村民們走去。
黃曉玲碎步走了過來，用手指悄悄指了她手中的手機低聲說：“有人剛剛給我電話，說中午姚主任和鍾副書記在縣城裏一起吃飯。”
“哦？”“吃一頓飯居然舍近求遠，必定心懷不軌。”
柳猛低笑道：“我們村裏的事不關乎政府吧，我又沒有改選村委會。”
黃曉玲笑了笑：“你看姚主任一直東張西望，是不是在盼救兵來啊？”“那我們抓緊時間，辦成實事，任憑誰來都不能逆反民意。”
柳猛心裏真正有些擔憂，本來村的主要負責幹部是由上級選派，其他次要工作人員再由這些幹部自行任用，假如這個節骨眼上麵來人指東畫西，柳猛才懶得與他們爭論吵架。
幸好秀水村特殊的情況才造就了今天還政於民的局麵，比如黃曉玲是由上麵派來的駐村幹部，她對村裏的實際情況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跟村民的溝通也存在著較大的困難，而柳猛他自己不可能眷戀這點權力，因此，姚朝江這個村主任就跳得非常活躍。
柳猛不喜歡攬權，可就攪亂了規則。
本來鎮裏的官員們有求於村裏的幹部維護村裏基本的工作，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屁股可以坐穩位子，因為村官們就可以把村民們任何過激行為扼殺在最初的萌芽狀態。
而村官們也有求於鎮裏的官吏們在關鍵的時候能幫自己穩住村官的位置，這叫互利互惠。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村裏出現一個不想攬權，真正想為百姓辦事情的領導，比如柳猛，就是一個異類，他們就會擔心，擔心這樣一個人會破壞了潛規則，不給他們送錢倒是小事情，害怕的是在背後給他們捅婁子，他們自己的位置不保還要坐牢。
姚朝江去上麵尋求幫助就是基於這個道理，黃曉玲這麽一說，柳猛立即明白，鍾副書記是姚朝江的後台，這個鍾副書記，身兼紀委書記，管著組織人事，可惜柳猛和他一直沒有什麽交流，要是他來胡亂發言……
而鍾副書記後麵還有誰，就耐人尋味了。所以柳猛就指揮著大家盡快選舉出代表。
聽著嘈雜的聲音裏有許多村民在嘀咕：“反正不關我們的事，誰順眼我就選誰。”
柳猛就朗聲喝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