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向學
就在兩邊人馬相持不下的時候,今日授課的陳夫子怡怡然走了過來。
看見學舍門口居然難得的聚集了一群學子,陳夫子隻是用餘光輕輕一掃,就發現這門口的人大多是班裏那群不學無術的渣子,俗稱學渣,加上自己的得意門生關海晟。
這個關海晟這是怎麽回事,平日裏不是最為乖巧懂事的麽,怎麽現在居然和這群家夥湊合在一起?
陳夫子心中很是疑慮,但是本著護短的心思作祟,他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懲罰自己的學生,不然被其他的同僚們知道這事,還不得對他的愛徒冷嘲熱諷?
想到這裏,陳夫子目光一閃,雷聲大雨點小的就準備將這事打發了過去。
“你們昨日的策論都寫完了麽?看來是課業任務太過輕鬆,所以大家才這麽有餘力聚眾玩耍。”
原本怒目而視的雙方在陳夫子話閉,就一窩蜂的做鳥獸狀逃跑了。
“這日子還過不過了?我們不是才是一年級生麽,為什麽一上來就得寫三百字策論,再加點作業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啦!”
秦子規在心中哀嚎:我真的隻是想過來混個日子,為什麽上天要對我這麽殘忍啊!?
陳夫子顯然很滿意自己在學生心中的威懾力,所以他又是如同不染塵世的仙人一般飄進學舍,然後從懷中拿出自己的《論語》,就這麽站著慢條斯理的看了起來。
他一邊看,一邊用餘光打量著學舍裏麵的一眾學子。
雖然大家都是考進的青雲書院,但是這書院裏麵學子的水平相差還是很大的。
這學舍裏麵涇渭分明的有著一條分界線,東側是那些資質不錯並且有著上進心的學生,西側就是東側學生摒除在外的人。
平日裏的學舍裏麵,東側總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溫書聲音,東側則是嬉鬧聲、皮打聲。這一切都是陳夫子司空見慣的了,所以今日這學舍裏麵人聲鼎沸,他也不覺得奇怪。
可是看了一會兒書,陳夫子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思忖片刻,他幹脆放下手裏的《論語》,神情嚴肅地看著這學舍認真打量了起來。
西側的學生在注意到陳夫子的注視之後,聲音陡然降低,一群人開始裝模作樣的翻起了書匣子,或是拿出硯台給自己磨墨。
這一仔細端詳之後,陳夫子終於發現到底是有何異常了:這西側的頭排,顧寧煙居然絲毫沒有被自己的注視打擾到的樣子,隻是認認真真的對著一本小冊子奮筆疾書。
這可真是開天辟地的大事兒了!
陳夫子到現在都記得顧寧煙在自己的第一節課上就鬧出了多大的動靜,後麵的幾節課,他雖未像西側其他學生一般打打鬧鬧,卻總是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的昏昏欲睡……
陳夫子心頭疑惑,忍不住將手中書籍輕輕安放在書桌上,然後信步走下講台,直奔顧寧煙的身後看她在寫什麽。
這一看,陳夫子發現顧寧煙實際上是在對著《論語》寫著自己的見解,書翻開的那一頁不偏不倚的就是自己昨日教授的課程!
陳夫子心中更加驚奇,卻也未出聲打擾顧寧煙這反常的發憤圖強。
銅鈴聲剛巧在這時候敲響,陳夫子便直接上台拿起自己的書冊,就這昨日講過的內容繼續說下去。
這授課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陳夫子忍不住將自己從來隻對著東側授課的目光稍稍移去東側那個反常的角落,每次都可以收獲一枚亮晶晶的圓睜眼睛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陳夫子心中略微有些得意:難不成是我這學問又精進了?他一邊在心裏忖度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一邊不出錯的說著今日的課程。
因為顧寧煙的聚精會神,陳夫子更是忍不住連連妙語生花,將平日裏有些枯燥乏味的《論語》說的吸引人了不少。
顧寧煙雖然因為自己的文言文底子有限,所以聽懂的內容不過十之五六,但是因為陳夫子今日的“超常發揮”,她竟然可以做到聽懂十之八九了。
她心中也是又驚又喜,對這學習倒真的生出了幾分期待和熱情。
課畢,因著今日課前的那段小插曲,陳夫子要求今日門口的學生將三百字的策論加至四百字。
一片哀鴻遍野。
“夫子,您這對我們這一年級生也太殘忍了吧?”
“昨日的策論我在屋舍中絞盡腦汁,方才湊出了三百字,這四百字可真是要人命啊!”
“……”
陳夫子自然都是喜歡那些成績好的、上進的學生,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兒關海晟並沒有任何異議的樣子,隻是垂首收拾著自己的書匣子,便很是滿意的將視線轉移到了反常的“學渣”顧寧煙身上。
顧寧煙是阮夫子的門下學生,原本不用做他布置的課業,可是今日這算是夫子對學生的懲罰,顧寧煙即便有特權也不能枉顧夫子的麵子。
此刻顧寧煙和平日裏下學的時候並沒有兩樣。
她一麵不緊不慢的收拾著自己的筆墨紙硯,一麵回過頭和自己身後的趙入仕說著話。
趙入仕有些憨厚的麵上掛著幾分疑問,然後顧寧煙便從書匣子中拿出自己已經收拾好的書冊,翻開某頁對著趙入仕就是一番解讀。
雖然不知道顧寧煙在說什麽,但是看著眼前這一幕很是求學上進,陳夫子就覺得自己今日實在是收獲頗豐,有種“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奇怪收獲之感。
他忍不住再次走下台,想要聽一下這“學渣”顧寧煙要怎麽教授另一個“學渣”趙入仕。
“你看這句,‘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你看咱們上去去聽的那個《聊齋》裏邊的狐妖,可不就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麽?俗話說得好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陳夫子:“……”
他怎麽不知道自己上課的時候是這麽解釋的?
但是看著這麵前二人一個敢說,一個敢聽的熱火朝天的向學畫麵,陳夫子居然生不出打斷二人的心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