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兄弟又被撂倒了兩個
●●●
元家兄弟又被撂倒了兩個
大土場上一喊元黑眼來了,屋裏坐著的拉布立即跳起來去拿那根鋼管,鋼管上還沾著血,拉布的媳婦用抹布在擦著,拉布拿鋼管時把媳婦掀了個屁股蹾,就衝出了廳房門。換布也急了,尋钁頭,钁頭不在跟前,把靠在門後的頂門杠拿了,又覺得不趁手,從廚房裏抄了一把菜刀,跟著衝出去。
院門外已經出現了元黑眼,光著頭,隻穿了件襯衣,襯衣襟是塞在褲腰裏的但沒係扣子,大肚皮白花花亮著。他舉著一把殺豬刀,喊:拉布,我×你媽!就往院門裏撲。拉布不等元黑眼刀砍來,鋼管就先戳過去,元黑眼一躲閃,鋼管又摸著過去,元黑眼就倒在地上,還在喊:拉布,我×你媽!喬虎一直在後院裏收拾那些做窗子的鋼筋和鋁管,前邊一動靜,拿了一條磨棍出來,見元黑眼倒在院門口,又近去在元黑眼腰裏抽了一棍。拉布說:快到院門外!喬虎跑到院門外,元斜眼元老四元老五剛剛到了大土場東北角的廁所糞池邊,四人立即開打,刀棍交加,塵土飛揚。先是喬虎力氣大,一磨棍打得元斜眼跌進糞池,屎呀尿呀沾了一身,要往出爬,喬虎又來用腳踩元斜眼趴在糞池沿上的手,踩了一下,手沒鬆,再踩一下,手背上的肉沒了,手還不鬆,而喬虎的屁股上挨了一刀。戳喬虎的是元老五,元老五年紀不大,打起來號叫不斷,他嗨的一刀戳在喬虎屁股上,喬虎腿閃了一下,元斜眼就勢雙手扳住喬虎的腳,使勁一拉。本來是要將喬虎也拉倒在糞池裏的,喬虎卻倒在糞池沿,元老五元老四撲過來壓住喬虎,喬虎塊頭大,雙腳亂蹬,竟把元斜眼又蹬倒在糞池裏,半會兒沒有出頭。元老五又嗨的一聲刀砍在喬虎的腿肚上,說:挑懶筋,挑了懶筋!元老四拿的是彎嘴鐮,就在喬虎腳後跟砍,砍得肉花子血水子亂濺,又一勾一扯,懶筋斷了,喬虎慘聲地叫。元斜眼從糞池出來,唾著嘴裏的屎尿,說:你還知道疼?!拿腳狠踢喬虎嘴,踢得嘴成了豬宣頭。元老四說:大哥在院裏!先向院裏跑,還在門檻外,就見元黑眼倒在地上,黑血流了一攤,叫:大哥!大哥!拉布的鋼管就掄過來,兩人隔著門框打,鋼管和刀叮叮當當響,冒出了火星。帶燈和竹子壓根兒沒想到又一場毆打來得這麽快,打得這麽惡,要去阻止,已不能近身,就大聲呐喊:不要打!誰也不要打!帶燈的呐喊誰也不理,或者是雙方打紅眼了壓根兒就沒聽見。帶燈跑到院門口,抱了個花盆就扔到門檻上,想著使拉布和元老四打不成,但花盆嘩啦碎在那裏,並沒影響到他們鬥打。帶燈再去抱花盆,花盆下是個鋼模板,就把鋼模板扔了過去,拉布稍一遲疑,元老四已跨進門檻,拉布一彎腰拾了鋼模板,擋住了元老四的刀,另一隻手裏的鋼管又把元老四打得退出了門檻。如此三四個來回,元老四一個旋子把鋼模板踢開了,自己肩頭上已挨了一鋼管,還是打進了院門。換布過來用菜刀砍了元老四右胳膊,門外的元斜眼元老五也同時衝進來了,五個人打成了一團,院子裏的花一下子七零八落,花架子倒在地上,小花盆到處滾得都是。
元黑眼一被打倒,院子裏的來人就都嚇呆了,往廳房裏廚房裏柴草棚裏亂鑽,鑽進去了還覺得不安全,想從院門口逃生,但院門口打得凶,逃不走,就又往後院跑。跑進後院的一些人卻害怕打架又殃及後院,竟然又把廳房後門從外邊掛上了鎖,廳房裏的人就使勁搖門,喊:開門!開門!帶燈和竹子不停地喊,沒人聽,拿著一個臉盆,把臉盆都敲爛了,也沒人聽,院子裏一會兒是三個圍著一個打,那一個被打倒了又跳起來打散了三個,一會兒是一個攆著一個,被攆著的人跳上廳房台階了,抓著花盆砸過去,沒砸住,卻把牆根盛泔水的甕砸上了,髒水肆流,將攆的人滑倒,被攆的人二返身過來就是一刀,血噴在牆上如是扇形。到處是花盆瓷片,花瓣漫空飛舞。帶燈是急了,跳到了院子中間,再喊:姓元的姓薛的,你們還算是村幹部哩,你們敢這樣打?!我警告你們,我是政府,我就在這兒,誰要打就從我身上踏過去!話未落,換布忽地撲向元老四,元老四急忙躲閃,便撞倒了帶燈,還一腳踩在了帶燈的腰裏。帶燈就勢抓住了元老四的後襟,喊:都快拉架!拉架啊!竹子這時在院門口,元老五把拉布打出了院外,竹子就要關院門,喊:拉布你跑!但院門沉重,沒關上,拉布又打了進來。聽見帶燈在喊讓拉架,竹子一時趕不到帶燈身邊,就對著站在牆根的人喊:拉架啊,拉架啊!牆根站著曹老八、牙所的曹九九,王采采的兒子,還有尚建安。曹老八也在喊:拉架啊!拉架啊!卻就站著不動,還拿了個簸箕,凡是打架的人經過麵前,就把簸箕蓋了頭。尚建安在說:主任你抱住元老四,我們抱換布!帶燈也就說:都快抱人,把他們抱住!她鬆了抓元老四後襟的手,向前撲了一下,雙臂摟住了元老四的一條腿,元老四一時動不了。但尚建安卻沒有去抱換布,換布見元老四動彈不得,一刀就砍在元老四頭上。元老四頭一偏,左耳朵就掉了下來,哇哇哇吼了幾聲,抓起了帶燈就甩開去,帶燈被甩到廚房台階上,頭上破了一個窟窿,血唰地就流下來。竹子去救帶燈,她擋住了換布的路,換布把她往旁邊踢,竹子手裏沒家夥,而且一條胳膊還沒徹底好,去提花盆沒提起,雙手在地上抓,抓著一把花瓣就扔到換布臉上,換布抹眼的時候,她把換布後腰抱住了,衝著尚建安他們說:抱住他們呀,快抱啊!尚建安他們仍是沒動。元老四又和拉布打,拉布的腿上被刀割破了褲子,大腿上一條血口子。換布又去幫拉布,後腰被竹子抱著,還在喊:不能再打,不能再打!換布扭身去捂竹子的嘴,竹子咬住了換布的指頭,她使勁地咬,感覺到上下牙齒都咬到一起了,換布疼得猛一抽手,才抽脫了。元老四已經把拉布逼到了院牆角,自己卻滑了一跤,四腳拉叉地倒在地上,拉布立刻跳過來踩元老四的襠,踩得元老四大聲慘叫。元老五就撲了去又把拉布打開,元老五狼一樣連聲號叫,手裏的彎嘴鐮掄得呼呼響,拉布近不了身,撒腿往院門外跑。
帶燈頭撞在台階上,人就暈了過去,竹子叫喊快去救主任,二貓剛到了院門口,便先跑了過去,還沒把帶燈扶起,元老五攆拉布,嫌二貓擋了路,說:滾開!二貓說:不敢打了,不敢打了!元老五說:你這條狗!給了二貓一鐮,二貓就倒在地上。張膏藥的兒媳和王香枝在這時候也跑進來抱起了帶燈,拿手捂血窟窿,血從指頭縫往外流,就拉長聲喊陳大夫。快拿些棉套子!陳大夫一直在大土場上給喬虎包紮腿,看到張膏藥的兒媳朝院門口跑,也跟著跑過來,但他跑不動,說:不能用棉套子,用頭灰,頭發灰能止血消炎!張膏藥的兒媳說:哪有頭發?尚建安也喊:誰有頭發?誰有頭發?!他是從窗台上拿來了一把剪刀。被打趴在地上的二貓往起爬,忽地爬起來,就奪了尚建安手裏的剪刀,嚇得尚建安說:你幹啥,幹啥?二貓卻拿了剪刀到昏迷在地的元老四頭上剪頭發,剪了沒剪夠,見元老四襠被踩爛了,趁人不注意也踩了一腳,又到元黑眼頭上剪,才發現元黑眼是光頭。元黑眼腿斷了,眼睛睜著,白花花地瞪二貓,突然伸了手來奪剪刀,二貓嚇了一跳,把手上的頭發都扔了,拿剪刀就戳元黑眼。帶燈終於醒了過來,瞧見二貓在剪頭發,說:你甭動!二貓已經把剪刀戳在元黑眼肚子上了,扭身就跑。元黑眼拔出了剪刀,罵道:我記著你!把剪刀朝二貓甩去,剪刀沒紮住,卻把尚建安的屁股紮了,尚建安抱了個花盆砸向了元黑眼。陳大夫急了,跑進廳房裏四處瞅,瞅著箱蓋上有一瓶酒,忙拿出來就往帶燈頭上澆。張膏藥的兒媳說:哎,哎?!陳大夫說:酒消毒哩,消毒哩。
帶燈在叫:曹老八,曹老八!曹老八搭了個梯子往院牆上爬,說:在哩,我在哩。帶燈說:快去叫派出所人,快!曹老八從院牆頭翻了下去。
換布從竹子嘴裏抽出手後,竹子的嘴裏就往外流血,一唾一攤紅,她用手去摸嘴,才發現一顆門牙沒了。她在地上找牙,爬到院牆頭上的還有牙所的曹九九,曹九九說:牙讓換布手指頭帶走了。竹子啊了一聲暈了過去。牆頭上就有人跳下來,給竹子掐人中。尚建安已站在梯子上也要去牆頭,別人往下跳時撞了他一下,他也從梯子上掉下來,就和另外的人去把帶燈抬到廳房裏,幫著燒頭發灰往帶燈頭上抹。有人不讓尚建安插手,說:你閃遠,你讓主任抱元老四哩,你咋不抱換布?你故意害主任啊?!帶燈揮了一下手,不讓再怪尚建安,說:這也是報應。
換布攆出了院門口,突然覺得菜刀握不緊,使勁地抖動了一下,才發現手指上還嵌著竹子的門牙。往出拔牙,元老五的鐮就揮了過來,換布用左胳膊去擋,左胳膊頓時血噴了出來。換布一貓腰,右手的刀就朝元老五腹部捅去。因為用力過大,刀捅進腹部就不再抽回來,撒腿便跑,跳上了鄰居的豬圈牆上,又從豬圈牆跳到鄰居家的房頂,手裏抓了幾頁瓦,再從鄰居家房頂跑到自家房頂。元老五腹部挨了一刀,踉踉蹌蹌幾步,站住了把腹部的刀抽出來,那麽號了一下,手中的刀卻斷了刀把,又去攆換布,但攆了五步就撲地趴在了地上。
拉布還在和元斜眼在院門外大土場上打著,你把我打倒了,我又把你打倒了,幾個來回不分輸贏。換布在房頂上要往下擲瓦片,又怕傷著拉布,換布喊:閃開閃開!拉布猛一閃身,一頁瓦砸在元斜眼頭上,元斜眼立在那裏,晃了幾晃,身子還沒倒下去,血從頭上流下來糊住了眼睛,他本來一隻眼斜著看不清楚,又讓血糊了,拉布趁勢往前亂掄鋼管,他伸著頭就牛一樣撞過去,把拉布撞在地上,再要撲過去,換布的瓦頁就三片四片砸下來,元斜眼也抱了頭跑了。
元斜眼一跑,拉布翻起身還在尋元家兄弟,但已經沒了元家兄弟。換布說:拉布拉布,都收拾了!拉布說:讓狗日的來麽,看還有誰,讓來打嘛!還要去追元斜眼。換布說:不追了,咱走!他從房頂又跳過鄰居家房頂,拉布就提了鋼管到廁所糞池邊去看喬虎。換布也從房頂下來,兩人喊喬虎,喬虎昏迷著,拉了起來,一鬆手,喬虎一攤泥似的撲遝在地上。兩人不再管了喬虎,返回院子裏進了廳房開櫃子取錢,還在懷裏揣了幾個饃,出門便走。帶燈靠著牆要起來,起不來,喊:不能讓凶手跑了!堵住,堵住院門口!但院子裏的人們是閃開一條路,換布拉布跑掉了。